第二日, 林清秋和燕云斂出宮參加了三姑娘的葬禮。
三姑娘自青衣坊開業以來就一直跟著林清秋。她無兒無女,一生也未曾嫁娶。林清秋貪嘴,三姑娘明面上一直訓她, 轉頭卻變著法子給她做好吃的。三年間, 早已親如母女。
畫粉說, 三姑娘去的時候是正午。她吃完了午飯正在后院與林媽閑聊。官兵追著那內奸, 他蒙面跳進了院子, 見三姑娘要喊,便捅了她一刀逃去別處了。林媽見形勢不對,盡管嚇得腿軟, 還是去前廳喊人來。伙計們趕到的時候,三姑娘正捂著胸口喘息, 不多時就去了。
林清秋問起三姑娘臨死前說了些什么, 林媽學著她的動作, 指指廚房——宮里的糕點林清秋吃膩了,那里蒸著新做的桂花糕。
三姑娘沒什么親人, 喪事由小白打理。燕云斂陪著林清秋祭拜她,待入棺后,林清秋抱了那碟桂花糕遲遲不肯動身。
但去了的終究要去,就像任憑燕云斂權傾天下,也沒有辦法讓三姑娘死而復生。
隊伍在出殯時受到了阻攔。
為首的土匪讓人擺開了架勢, 攔在一行人面前道:“要想入得陰陽道, 買路財須得奉上!”
“死者為大, 請諸位行個方便吧。”小白神色淡淡。
誰知那土匪卻哈哈大笑:“死者為大?我王柱在這安營扎寨兩個月以來, 還從不曾放過誰。少廢話, 你要是不給錢,別說出殯, 這棺材我們都扣了。”
“讓開!”林清秋上前一步眼里幾欲噴火。
“哈哈,在我王老大這里還從來沒有讓開兩個字。少廢話!再不給錢我就截了這棺材賣了這死尸,興許還能換兩個銅子。畢竟……我們活著的人更大嘛!哈哈哈哈哈哈!”
“你敢!”
林清秋正要上前去打,就見燕云斂已先她一步將那土匪壓在了地上。
“還不放開你爺爺!”土匪頭子還叫囂著。
“說,這京城里怎么會有匪徒?誰派你們來的?”
“兄弟們,給我殺了他們!”
眾匪徒醫用而上,就要對他們動手。林清秋急紅了眼,幾欲噴火。
見四周還不曾有動靜,燕云斂對著四周吩咐道:“還不快出來保護皇后安全?”
暗衛應聲而出,很快就拿下了匪徒,圍在林清秋身邊。
那匪頭王柱見形勢不對,忙不住求饒:“皇后饒命啊!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還請您放過我吧。”
“說,是誰派你們來的?”
“這個……這個,小人也不知道啊!”
林清秋惱怒,上前對著他的臉就是一腳:“既然不知道,那便陪三姑娘去吧!”
“娘娘您饒命啊?小人是三姑娘親侄兒哪!既然您認識三姑娘,求您放過小人吧!”王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掙扎著想從燕云斂腳下逃脫。
林清秋愣了:“好一個匪徒,三姑娘親侄兒?你可知棺材里裝的是什么人?”
“該不是……姑母吧?”王柱這回反應過來了,滿臉不可置信。
“說,是誰派你們來的?”燕云斂加大了腳下的力度。
“誒喲!這位大人饒命啊!小人昨日賭博輸了銀兩,再沒辦法才想到來打劫的啊!”
“既然你是三姑娘侄兒,那為何三姑娘從未提及?且這會子她沒了,你還不知曉?”林清秋依舊憤慨,擺明了不相信他。
燕云斂把他一腳踢開,上前環住林清秋:“咱們先送三姑娘走吧。這個人,回頭你想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好嗎?”
“放開我!要不是你……三姑娘怎么會!”林清秋使勁想掙開,卻被他壓得無法動彈。
“把他帶下去,起棺!”
暗衛押著那群匪徒,不見蹤跡了。
負責出殯的司儀猶豫道:“萬歲,這中途停棺是在不像話。若不做法,這死者的鬼魂怕是會一人獨大……”
“起棺!”燕云斂照舊喊道。
“起什么棺!三姑娘最討厭高高在上了,這最后一程該做的都要做,三姑娘在底下才能和和美美。”林清秋擰了他一把,反駁道。
司儀有些為難:“這……萬歲您看?”
燕云斂神色未變:“做法吧。”
做完法事安葬了三姑娘,林清秋坐在廚房里抱著桂花糕發呆。
燕云斂站在一旁看她,有些愧疚。
安靜了許久,林清秋開口了:“三姑娘是三年前跟我的。那時候沒有青衣坊,我從原先的裁縫店里逃出來,流浪到了京城。那是個傍晚,我餓得不行,偷了包子躲進三姑娘家里偷偷吃。三姑娘嘴上嫌棄著我,卻還是把一個饅頭塞在我手里。我在三姑娘家養了一個多星期,身上的傷全好了。”
“養傷?”燕云斂危險地問道。
“嗯,偷東西被打的。我不想被拘束,又不會干活。餓了就只能偷東西吃。不過,我不偷尋常百姓,多偷那些酒樓。運氣好能飽餐一頓,運氣差就只好餓肚子。但不管怎么小心,運氣差的日子總是比運氣好的時候要多得多。”林清秋渾然不覺有何異樣,喃喃低語道。
“三姑娘就這樣收留了我。她總是很煩,但會去院子里搖桂花,做桂花糕給我吃。”她拈起一塊桂花糕放進嘴里,細細咀嚼。
“再后來,有人看上了我們住的地方,想開鋪子。三姑娘不肯,他們就打,用刀子威脅她。我說,讓那個人給點錢,我們自己出去干。于是就有了青衣坊。三姑娘對我好我都知道,也想過替她找個伴,但她從來沒有跟我說過她的從前。她只是說,苦盡甘來了,自然要多吃點好好補補身子,但又叮囑我別吃得太多。我總是把糕點偷偷藏起來,夜里餓的時候吃。三姑娘看在眼里,后來每回做吃的都會給我多留一點。”她舔了舔嘴角,望著外面的天。
那里除了藍色和白色,一無所有。三姑娘曾經做過的,存在過得一切,只有她嘴里的桂花糕香氣,只有這滿廚房的餐具。
林清秋嘆了口氣,將碎末舔進嘴里。
“啟稟萬歲爺,那王柱都已招了。”侍衛從外面進來,聲音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