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走?”老人似乎聽到了一個笑話,咳嗽了幾聲,清清嗓子繼續(xù)說道:“往哪裡搬?這裡纔是我們的家,我兒子已經(jīng)五年臥牀不起了,我們就靠著國家的一點補貼,和我每天撿廢品過日子。”
看到現(xiàn)在這個情況,樑洛相信老人沒有騙他,至少,那些縱橫的皺紋沒有,那些斑白的髮絲沒有。
“可是,現(xiàn)在大家都搬走了,而且建築商會給你們一定的補償搬去另一個地方住,這裡實在是太危險了。”樑洛放下筆,認真地看著老人。
“危險什麼,我們這種人,向來不在乎那麼多了,能活一天算一天吧……”老人正說著,一個男孩子跑了過來。
男孩長得很可愛,有六七歲的樣子,只是身上的衣服很髒亂,揹著一個已經(jīng)開線了的書包。
“爺爺,我餓了!”本來興沖沖的孩子一看到樑洛,立刻躲在了老人的背後,只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
“好,馬上就吃飯!”老人起身掀開鍋蓋,穿過熱氣,樑洛看到了一鍋胡亂燉的青菜。
“爺爺,那你們先忙,我明天再過來,看看怎麼解決這個問題。”樑洛收起紙筆,離開了老人的家,這個老人讓她不自覺想到了當時的那個孤兒院老人。
伴著落日的餘暉走在亂石上,心裡很是複雜,這一家三代,印證著最底層的悲哀,不用聽都是一個足夠悲傷的故事。
她掏出手機,撥通了秦宇皓的號碼。
垂著眸子的瞬間,並沒有看到有人在她之後進了老人的家……
“秦總!”
“聽聲音有些低沉,是事情辦的不順利?”透過聽筒,男人磁性的聲音傳來,即使沒有在身邊,也能瞭解她此刻的情緒狀況。
樑洛勾了勾脣,看著已經(jīng)落下去一半的太陽,淺笑,“我會努力。”
“好。”秦宇皓對樑洛完全放心,信任,“相信你能行。”
得到他的肯定,樑洛胸口有暖流瀰漫,“謝謝。”
“注意安全。”
掛斷電話,樑洛回到家裡後,想了很久,還是沒有想到合適的辦法,徹夜失眠。
接受這個任務的第二天,她準備了一些禮品,再次來到了工地。
老人見到她的態(tài)度似乎很惡劣,昨天還只是持有懷疑態(tài)度,今天就惡言相像了,“滾出去。”
樑洛愣了一下,覺得哪裡不對勁,但她此刻並沒有時間細想,既然老人已經(jīng)猜到她是誰,來的目的是什麼,也就不再隱瞞。
“大爺,其實離開又爲何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呢?拆遷費可以給您的兒子看病,又能找到一處乾淨的住所,何樂而不爲呢!”
“昨天就看著你不像好人,果然如此,和秦氏集團的人一樣,都想奪走屬於我的,想爲了自己的利益,將我趕走。”老人立刻激動了起來。
樑洛看著老人激動的樣子,心裡有點發(fā)憷,把聲音放到儘量的平和的音調,“您誤會了,我真的不是來趕您走的,況且,我也沒有這個權力,我只是……”
“你給我滾!”老人說著舉起了掃帚,比劃著。
樑洛往後退了幾步, “大爺,你聽我解釋,你留在這裡真的沒有任何好處,我會爲你爭取儘可能多的撫慰金。”
“你滾,我不要你假好心,你給我滾。”老人的掃帚無情的抽到了樑洛的手臂上,颳起一道道紅印子。
他的小孫子萎縮在門口,大眼睛裡閃爍著淚光,小身子瑟瑟發(fā)抖,看的樑洛很是心疼。
“大爺,你聽我說幾句話可以嗎,我真的就是爲了你好,換了別人可能……”
“換了人又怎樣?你們都是要來趕我走的。這裡是老子的家,老子死也不會離開的。”老人繼續(xù)揮著掃帚,樑洛只好一直往後退,因爲太過匆忙,腳扭到了一下。
“你走吧!”
“大爺……我說的話,不管怎樣,都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樑洛放下那些禮品,看看還在害怕的小孩,忘記了身上的疼痛,一瘸一拐的走向車站。
秦宇皓睜眼的時候,天空已經(jīng)泛起了魚肚白,一向失眠的自己,昨晚竟然睡了一個這麼好的覺,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老闆,外面來了一個女人,說要合作。”榮昇在門外低聲的說。秦宇皓一聽,心裡就已經(jīng)猜到差不多了。
“說我最近在忙大案子,沒時間。”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外面,思緒還在那個人身上纏繞。
樑洛給腳擦了藥,崴的力度有些大,還有些疼,這件事不能讓外公知道,不然自己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在她擦好了藥準備睡覺的時候,手機響了,是秦宇皓,樑洛鑽進被子裡接通電話。
“秦總。”聲音還是熟悉的冷漠。
“睡了?!”秦宇皓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總讓人有股感覺,那就是該死的好聽。
“還沒有。”樑洛聽著,心裡還是帶著一些警戒的,後悔自己讓秦宇皓知道自己的手機號碼。
“沒有被爲難吧?”
“還好。”樑洛想起老人的態(tài)度有些揪心,但既然接了這個任務,她就不想輕易放棄。 “秦總放心,事情會解決的,據(jù)我瞭解,和錢是沒有太大關係的,主要是做那個老人的心理工作,他認爲那裡是他的家,而家,怎麼能輕易就離開呢!”
樑洛想起那祖孫三代,心裡泛酸。
“這個世界上沒有錢解決不了的問題,如果有,就是錢還不夠多。”秦宇皓的語氣中透著在商場上特有的殘酷與決斷。
“我會盡力的。” 釘子戶居住的屋子是建在一個半拆除的舊樓的旁邊,那個房子馬上就要坍塌了,所以小房子是很危險的,這也就是爲什麼樑洛苦苦勸誡老人要離開的原因。
她不僅僅是想完成任務,更多的,她不想再看到那樣一個家庭,就這樣蝸居在城市的最底層。
一家人一個老人,一個病人一個孩子,孩子只有六七歲,是無辜的,她不想一個孩子時刻處在那樣危險的位置上。
來到拆遷地,讓樑洛吃驚的是,平日裡荒涼的地界,居然有幾個人出入,他們開著小車,似乎是來撿什麼東西。
那些人都帶著口罩,行色匆匆。
隔著幾個
人,老人已一眼就看到了樑洛,“你怎麼又來了!我不是說了你來了沒有用嗎?”
樑洛邁過石礫,走到老人身邊,“這裡環(huán)境惡劣,你不爲自己考慮,也該爲孩子考慮一下啊。住在這種地方,會對他的健康造成影響的。”
老人有所沉默。
樑洛再接再厲。
兩人的談話持續(xù)了一陣,忽然有人大喊,“樓要塌了!快跑。”
大爺臉色一變,擡腿就朝著事發(fā)地跑去。
“大爺,別過去,那裡很危險!”遠遠地,樑洛已經(jīng)看到了那棟樓在搖晃,隨時都會崩潰。
“我兒子在裡面。”大爺瘋了似的,他年歲已經(jīng)大,沒跑兩步就不停的喘息。
樑洛攔不住,快步跟了上去。
那座簡陋的小房子已經(jīng)開始傾斜,旁邊的高樓更是已經(jīng)岌岌可危,此時過去無異於自殺。
樑洛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是他不能眼看著老人送死。
“大爺,這裡太危險了,還是先報警吧!”樑洛試圖攔住老人。
但此時的老人心裡只有一個兒子,輕而易舉的擺脫了樑洛的阻擋。
房樑已經(jīng)倒下了,只剩下破舊的門還支撐著。
樑洛眼看著老人跑了進去。情急之下她也想跟進去,畢竟老人的兒子是個植物人,儘管老人救子心切,但是一定力不從心。
但是理智還是控制住了她,她想了一下還是先打通了警局的電話。
秦宇皓一早起來,就感覺到莫名的心慌。
一直以來這種感覺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在這個萬人之上的地位,他從來不需要心慌。
“少爺,工地那邊出事了,聽說剩餘的殘樓倒塌,好像壓死了人,您快過去看看吧。”榮昇的電話成了不速之客。
讓秦宇皓指尖開始發(fā)麻。
看這個時間,樑洛應該是在柳臺,那裡就只有剩餘的那戶人家和她。
秦宇皓用最快的速度披上西服,坐到了車裡。
路上一如往日的擁擠,無論是老闆員工還是老師學生,在這個時候都是同樣的平等,同樣的寸步難行。
看著前面遙遙無際的車輛,秦宇皓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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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榮昇,你現(xiàn)在在哪裡?”
“我在路上,馬上到了,你呢?”榮昇的聲音很是急迫。
“好,你看看到底發(fā)生了什麼,我隨後就到。”秦宇皓說著打開車門,環(huán)顧著四周。
恰巧,後面?zhèn)鱽砟ν熊嚨睦嚷暋?
“喂!好狗不擋道。”秦宇皓回身,看到一個帶著安全帽的摩托青年。
上前一手把青年從摩托車上拽了下來。
跨坐上摩托車,“到秦氏集團的財務處報價,你的這輛車,我要了。”只留給還處於呆滯的青年一句話。
“秦氏……”青年摸著後腦琢磨了半天,瞪大了雙眼,看了看那個快要消失的影子,莫非,那個人是——秦宇皓。
樑洛報完警,還是跟上了老人的腳步。
屋子裡亂成一團,到處是掉下來的水泥塊,而且隨時都在往下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