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當我說出這個字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他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落落就像是暗夜裡埋伏的蝙蝠,他什麼都知道,這種感覺竟讓我有種詭異的安全感。
“這些錢,你能保住,就隨意支配。”他說完這句話後,隨手扔給了我一件衣服讓我換上,然後慵懶的走去了衛生間。
他扔給我是一件白色的波點裙子,衣服雖然乾淨好看,但不像是新的,應該是有人穿過,然後我套上了裙子,有些大,不合身。尤其是胸口的那塊地方,特別空,等我換好之後,他也從洗手間裡走出來了。
凌亂的劉海被微微打溼,看向我的那一刻神情有點恍惚。他看了大概有三秒,然後冷淡的收回視線,給我找了一個他背過的黑色雙肩包,他說我的肩膀太窄,背不住單肩。
我把錢放了進去,洗漱完後給他打了聲招呼,他窩在書櫃下深黑色的沙發裡,看著韓寒的《三重門》,連頭都沒擡。
當我再次回到學校的時候,我的心情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輕鬆過,可當我進了班級的那一刻,先是一個掃把落在我的頭頂上,接著是一個黑板擦砸在我的臉上,我在黑板上模模糊糊看到了幾個大字,陳桑做雞。陳桑懷孕,陳桑墮胎!
隨即杜驍站了起來,拍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喂喂喂,大家快看看誰來了,我們的女主角終於來了。”
她的話音剛落,隨即班裡面的人開始鬨然大笑起來,只聽到唰的一陣紙片飛舞的聲音,彷彿新年末尾炸開的彩蛋,五顏六色的照片漫天飛舞,讓我瞬間覺得進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我瞇著眼睛,看見每一個人臉上落井下石的表情都是那麼的精彩。
我這些……可愛的同學們。
我看著那一張張掉落在眼前頭的照片,全都是我在ktv工作時被偷拍的,雖然這個人的偷拍技術很好,但是她暴露了一個非常愚蠢的點,那麼就是偷拍者,也是在包間裡的一員。
我默默的抓緊了講桌上的照片,嘴角淡淡的上揚,我都能夠感覺到,我眼睛裡閃爍的寒光。
急於害人的人總會過早的露出馬腳,林妙妙,你暴露了……
我把照片默默放進了書包裡,座位上的蔣筱婕急的嘴巴發癢,但又礙於上次的落落給她說的話,讓她不敢諷刺我。其實我知道她想像我靠攏,但是又拉不下臉。
我想到她上初中的時候轉眼出賣我,把我所有的秘密告訴林妙妙,就恨的牙根發癢,然後我寬慰自己。不急,該還的總歸要還。
我冷冷的瞪了一眼座位上的衆人,無瑕顧及的擦了擦臉上的粉筆灰,因爲這些小把戲已經讓我覺得厭倦。
我默默的走向了杜驍,郭欣瑤剛要張嘴罵我。我便抓住那厚厚的兩疊錢,往杜驍的桌子上狠狠的一砸,她的桌子被砸得晃了晃,所有人都跟著晃了晃,一個二個都瞪大著眼睛。根本就不相信,我會有那麼多的錢!
這時候蔣筱婕弄清楚狀況了,她想到我這錢最有可能是誰給我的,所以在一個人說我肯定是賣出來的時候,她直接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站起來指著哪個女生說:“你再胡說我撕爛你的嘴!”
當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班裡的每個人的表情都很有趣,誰說班級裡沒有權力遊戲,權利的轉換,往往就是一瞬間的事。
杜驍瞪了她一眼,然後扭過臉問我:“你什麼意思?”
“你不是喜歡撕錢嗎,我放在這裡讓你撕。”
“你有病吧,我什麼時候撕過你的錢?”杜驍一臉淡定的否認,好像我拿她根本就沒有辦法一樣,因爲她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裡。
然後郭欣瑤裝作楚楚可憐的說:“對哦,你好過分哦,這麼誣賴別人。”
“你撕啊,我放在這裡給你撕,我要是皺一下眉頭,我就不姓陳。”我並沒有對她大吼大叫。而是用一種極其平淡的語氣對她說道,因爲越歇斯底里的人,心中越不堪一擊。
熱鬧的班級隨著我的聲音,沉默了下來,或許一開始還會有人同情我的遭遇,但是漸漸得,他們變得冷漠,甚至在我受欺負的時候,只會嗤笑一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倘若今天的我變成了明天的他們,我想他們一定不會如此高高在上的說出這句話。
人隨著成長,最先消失的是勇氣,當我終於有勇氣公然反對全班的目光,顫抖而窒息的爲自己平反時,我最感謝的那個人,是落落,感謝他對我說,不要害怕犯錯。
杜驍的手放在桌子上,手指動了動,但最終還是沒能下的去手。因爲她不敢,昨天的三千塊錢即使追究起來她也陪的起,但是今天這兩萬塊,她只要敢撕,絕對會被退學。
她一拍桌子。站起來罵我有病,班裡的人對杜驍的敬佩度瞬間降低,我扶著錢,朝她靠近,一眨不眨的看著她:“杜驍,我要跟你打賭!”
她沒吭氣,還是郭欣瑤撅著嘴問了一句賭什麼。
“我們繞著操場跑十圈,如果我輸了,這兩萬塊錢歸你,如果你輸了。我只要三千!”我對她冷笑一下,挑起眉頭瞪著她:“你敢不敢?!”
此話一出,全班再度沸騰了起來,甚至還有幾個男生起鬨似的吹響口哨,大聲叫著說牛逼。所有人都在鬧騰,只有我和杜驍互相對峙著,如同兩尊靜默的雕像。
這時候就有人大聲的說:“三千和兩萬塊,傻子纔不比,而且杜驍以前還拿過長跑的獎呢!”
但是杜驍並沒有立即答應。所以我在這個時候故意刺激她似的說道:“你不會不敢吧?還是說,你根本就拿不出三千塊錢?!”
“誰他媽說我拿不出!到時候你別玩不起,輸的哭鼻子!”杜驍氣鼓鼓的說道,瞪著眼睛看向我說:“賭就賭!”
當杜驍的話音落下後,全班直接響起了更加激烈的掌聲,甚至還有拍桌子的聲音,他們嘴巴里喊著驍姐威武,把她往死裡虐!虐死她!
杜驍看著我,自信的笑了。
我側頭看了看外面陰沉沉的天,彷彿即將迎接一場莫測的風雲,我的心裡很平靜,異常的平靜。
我還記得鄧亞楠和杜驍打架的那次,班裡也是那麼熱鬧,當時我不過是一個旁觀者,卻不料如今,我竟變成了視線的焦點。
看熱鬧的人魚貫而出,揹著書包,迫不及待的跟在杜驍的後面,而我的身邊,只有對我笑的一臉的諂媚的蔣筱婕。
她見我看她一眼。還以爲我是在和她示好,於是跑到我身邊對我說:“桑姐,剛剛杜驍那個賤人出去打電話了,她肯定是在叫人,不如我們也叫人吧。”
我知道她是在故意試探我的底細,當聽到她叫我一聲桑姐的時候,我真的是被噁心到了,於是我停了下來,側頭對她淡淡的說了一句:“不用你操心。”
然後她的笑容幹在臉上,像是開裂的水粉畫。
當我們到達操場的時候,操場上已經是人頭攢動,塑膠草皮上散發著難聞的味道,是青春,是汗水。
我一個人對著杜驍她們一羣人,從氣勢上來說,就已經輸了。
住校生趕著吃飯,跑校生趕著回家,此時的操場空蕩蕩的,只剩下我們。
大家把書包都掛在護欄上,郭欣瑤站在杜驍的旁邊爲她扇扇子,所有人都在爲杜驍造勢,都在等待杜驍虐死我,他們拉起紅綢帶,擋在我和杜驍的腰際,我扭頭和杜驍對視,昂起臉,咬住皮筋,把頭髮綁起了一個緊緊的馬尾。
班裡的體育委員高舉起手臂,雄赳赳,氣昂昂的高喊道:“預備備--開始!”
剎那間,粗壯的手臂猛然揮下,紅色的綢帶高高飛舞,火紅的顏色伴隨著夕陽在燃燒,就像我胸膛中那肆意奔騰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