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真是服了你了!我馬上就去看看,這個時候青藍一定在醫(yī)院,我去醫(yī)院找她?!壁w亦銘以一種極無奈的語氣說道。
吳蔚這頭剛放下電話,便聽到了韓子崎的喊聲,“吳蔚,有人找!”
吳蔚急忙站起來,到門口往外一看,居然是馬土根!這個傢伙,怎麼還找到縣委來了。
“吳助理!”馬土根看到他,十分大牌地擡手打了個招呼。
“馬總怎麼來了?來,進屋坐吧?!?
“我不來怎麼能成,土根商貿(mào)都快趴鋪了。我這不是求你來了嗎?強生也上去了,路正鋪油呢,我說兄弟,你再不出手,可就太不講究了!”馬土根坐到王成的位置上,跟吳蔚面對面,苦著一張臉說道。
吳蔚給他倒了一杯水,“馬總說笑了。還得感謝你對我工作的支持,如果沒有你,蛇仙的好多事都落實不了。你回平澤等著吧,週六,一定會有好消息。對啦,先在平澤大酒店定個大點的房間,到時候你就準備掏次腰包吧。”
吳蔚跟他一點也不客氣,反正在馬土根眼裡,就是一個“利”字,如果你沒有交換條件,他反倒極不踏實。
“偏兒頭的事,是不是……”馬土根囁嚅道。
“偏兒頭的事就不要提了。他在裡面多關(guān)幾年也不錯,案子有結(jié)果了?”吳蔚轉(zhuǎn)著手裡的筆,問道。
馬土根一副失望的表情,點了點頭,“判了。把他前些年犯的事都給提溜出來了,數(shù)罪併罰,判了七年?!?
“七年算是輕的了。馬總,你是個明白人。像偏兒頭這樣的人,你放在身邊,早晚會出大事,到時候恐怕連你一起牽連進去。我可能說多了,你擔待著點兒?!眳俏笛劬Χ⒅R土根,看著他一陣青一陣白的臉。
馬土根換上一副虛心接受的表情,“是,是,我也知道。但他畢竟跟我這麼多年了,又是親叔伯的家裡,他沒爹沒媽,沒個人管教……這樣也好,關(guān)幾年就關(guān)幾年吧?!?
“平澤的公司,馬總有什麼打算嗎?”吳蔚問道。
“再說吧。等這次過去再說。土根商貿(mào)這兩年一直不太景氣,我倒是挺看好村裡的旅遊,想再琢磨一個好項目,走一步看一步吧?!瘪R土根顯得有些灰頹。
“你能回村乾點啥,也算是回饋家鄉(xiāng)了。馬總,葉落歸根,你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不過,我倒是有個建議,平澤的公司你可以不關(guān),村裡那些年輕人到平澤打工的話,也有個落腳的地方。勞務經(jīng)濟也是經(jīng)濟,也算你爲家鄉(xiāng)做貢獻了不是?!?
兩個人很少像現(xiàn)在這樣,不用算計著拉家常。
馬土根把煙掐滅,嘆了口氣,“這些年在外面,掙得錢夠下輩子了,我也累了。以前總覺得老家太窮了,路又好走,也沒啥可乾的,不想回來?,F(xiàn)在好了,有個盼頭。回頭我還想出些錢,把村裡的小學重新建建。這回我算是看透了,偏兒頭再狠,也狠不過法律。多積德多行善,這覺也睡得踏實?!?
吳蔚覺得,馬土根好像突然變了個人。以前的囂張勁兒雖然還在,但考慮問題卻換了個角度,知道給自己留個好名聲了。
“馬總,今兒中午就別走了,我請你。蛇仙是我半個家鄉(xiāng)。咱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這打出來的情誼,非同尋常,我且得珍惜呢?!?
“那怎麼行。我請你吧。你那點工資,還不夠我一包煙錢——我沒小看你的意思啊,老弟,如果你在商場上混,肯定是個厲害角色。我沒啥文化,但我自認爲心眼兒還活泛,可有些事,我還是看不開,你雖然比我年輕,但在看問題上,可比我強多了?!?
可能是吳蔚答應了幫他的忙,兩人居然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樣,聊了足有兩個小時,中間吳蔚被孔令巖叫出去一次,眼看就要下班了,馬土根也沒有走的意思。
吳蔚只好去跟李天星彙報,李天星讓吳蔚請馬土根到他辦公室坐。
“老弟,這一上午耽誤你的事了,不過,我這心裡可敞亮了。今兒後半晌我就回平澤,把公司好好盤點一下。中午把你的朋友都叫上,還有李主任,咱們好好喝一頓。”
李天星和馬土根並不陌生,得知馬土根來找吳蔚,居然把他這個頂頭上司邁過去了,李天星隱隱有些不太高興,他一向認爲自己是個大格局的人,自然不會說什麼。
有了李天星的參加,中午的飯局可就熱鬧了。馬土根去了一塊心病,高興得很,在席間把吳蔚吹得神乎其神,吳蔚汗流浹背,心道,馬土根,你要把我放火上烤嗎?
他越是誇,縣委辦一干人等敬得越熱鬧。李天星主持開席酒時已經(jīng)說了,兩層意思,第一個意思是接風,吳蔚和韓子崎借到縣委辦,早就想安排;第二個意思是感謝,成功企業(yè)家馬土根先生爲家鄉(xiāng)建設(shè)出力,思想上位、行動到位,令人感動。
很自然的,吳蔚和馬土根成了被敬的主力。好在李天星把握得很好,別人喝多了可以貓個地方休息,吳蔚不行,孔令巖一旦有事,他就得第一時間跟上去。
縣委辦這幫副主任們,都是老油子了,自然知道這其中的厲害。吳蔚打了個通莊以後,便沒有人再起他的哄,反倒將起了韓子崎的軍。
要說有多過份,誰也不敢,畢竟有李天星這個常委坐陣,場面雖然熱鬧,也只是雷聲大雨點小,誰也不敢喝得直接出溜到桌子底下。
馬土根喝得倒不少,吳蔚擔心,問他是不是有司機,回平澤千萬別自己開車。馬土根說馬壯跟著他來的,讓他不用擔心。
“老弟,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今後老弟你有什麼事兒,儘管開口,只要哥哥我能辦到的,就是死我也辦?!瘪R土根把胸脯拍得“嗵嗵”直響。
送走了馬土根,吳蔚剛想回辦公室,就接到了趙亦銘的電話。吳蔚的心緊得跟被什麼箍住一樣,呼吸都有些困難。
“吳小蔚,怎麼才接電話?!”趙亦銘不滿的聲音傳了過來。
做了一個深呼吸,吳蔚找了一個偏僻的地方,問道,“怎麼樣?”
“不怎麼樣。我到醫(yī)院見到了青藍。她媽住院呢,說是高血壓、冠心病,雖然人已經(jīng)沒事兒了,可醫(yī)生再三囑咐,千萬不能再刺激她。青藍憔悴得不成樣子了?!?
吳蔚的心猛地一揪,彷彿看到了東方青藍坐在母親牀病前發(fā)呆的樣子。事情到了這種地步,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
“亦銘,青藍……她問我了嗎?”
“這個啊,她還真沒問?!壁w亦銘的聲音很輕,像是怕嚇到他一樣。
吳蔚嘆了口氣,雖然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他的心還是像被挖去一塊兒,疼得厲害。
“好吧,替我好好勸勸她。那天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覺得她媽挺氣人的,就想氣氣她,根本沒想到會把她氣成那個樣子?!?
吳蔚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辦公室。王成請假了,一個人倒也清靜。
他趴到桌子上,全身的力氣像是被什麼抽走了。剛剛積攢的昂揚鬥志,一下子垮了下來。
吳蔚咬著碳素筆,深深的自責,靜靜地發(fā)呆,直到韓子崎推門進來。
“吳蔚,你有空嗎?”
“什麼事?”吳蔚擡起頭,看著滿頭是汗的韓子崎。
“幫個忙,幫我把那掃描儀搞定,我都鼓搗半天了,就是弄不好。”韓子崎抹了抹頭上的汗。
“掃描儀?我也沒用過啊?!眳俏禂傞_兩手,無奈地解釋道。
“你是燕北畢業(yè)的嗎,人又聰明,看看就會了?!?
吳蔚真心不知道這個韓子崎那腦袋是怎麼長的,不是進水就是進糨糊了——會不會用掃描儀,跟燕北畢業(yè)的有關(guān)係嗎?
“你以爲我是超人哪?”吳蔚嘀咕道。
“你看看你這個人,好歹咱們也是一個單位的,又是一屆的選調(diào)生,我這兒有事求你幫個忙,你左一個藉口右一個藉口,什麼意思嗎?!表n子崎居然先發(fā)上火兒了。
吳蔚白了他一眼,“走吧,我也學學怎麼用掃描儀。你弄不好,讓會弄的弄不就行了嗎?”
“他沒在這兒,綜合科那兒說要轉(zhuǎn)發(fā)個文件,想用?!?
吳蔚這個氣啊,你不會用,我連見都沒見過,你讓我去弄,這不成心讓我丟人嗎。這個不著調(diào)的人,辦出不著調(diào)的事,吳蔚真不知道以後該如何跟韓子崎相處。
跟在韓子崎的身後,吳蔚進了文印室。見到傳說中的掃描儀,吳蔚看了一眼,伸手就把電源給關(guān)了,在屋裡轉(zhuǎn)了兩圈兒,又按了一下電源鍵。
看了看掃描儀上的按鈕,拿過一份文件放到上面,這掃描儀真給吳蔚面子,居然工作起來了。
吳蔚左看右看,一時間也沒明白是怎麼回事,蹲在地上看韓子崎翻找出來的說明書,嘴裡還嘀咕著:“怎麼就好了?這是怎麼回事兒?莫非跟電腦重新啓動一個道理?沒道理啊,我也沒動啊!”
剛剛?cè)チ艘惶藥捻n子崎回來後,看到掃描儀居然工作了,不由“咦”了一聲。
“你怎麼弄好了?哪兒壞了?”韓子崎疑惑地問道。
“哪也沒壞,我說我重新啓動了一下,它就好了,你信嗎?”吳蔚放下說明書,“你不信也不行,我就重新啓動了一下,一腳就踢屁上了?!?
吳蔚說完,便出了文印室,韓子崎看著吳蔚那精壯的背影,輕輕“呸”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