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剛剛離開的麥瑟斯還是正在敲門的雷霆白，他們都不知道之前的匆匆相遇是費奇安排的，或者說根本沒有朝那個方向去想。而事實上，費奇一直在通過無限零點符文震盪現實，並從中挑選比較能符合自己心意的，然後逐步實現它。
這種對現實的控制與神力的改變現實不同，並非用神力直接創造結果，而是用無限零點符文更多地去做模擬練習，最終實際能達到怎樣的效果，完全還是要看臨場發揮。無限零點符文只是給費奇提供了一個針對周圍環境的實驗室，讓他能夠將自己的智力運用到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上。以一個唯一者的視角來看，他所要的未來，必須也只能通過自己切身的體會、經歷才能到達。
在費奇的計劃中，雷霆白需要在未來的某一時刻記起今天的事情，然後調查“橋渡城”發生的事情以及與費奇的關係，並促使她採取相應的行動。想這樣埋下種子，勢必要比使用法術改變記憶和思想麻煩得多，但是更加穩定，不易被看出問題。雷霆白是費奇拯救世界計劃中重要的一環，她也將被培養成爲一個強大的施法者，因此只有非法術的方法才足夠穩妥。
“進來吧！”
推門進來的雷霆白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算計了，她還對費奇講起了路上碰到衣衫不整麥瑟斯的事情。“你知道嗎，他被我叫住之後都臉紅了。我一直以爲他只會擺一張苦瓜臉，或者使勁皺眉頭，沒想到還有其他表情。”
“忘了這件事吧。你們都是重臣，互相還要經常見面。這件事別再提也不要擴散，免得尷尬。”費奇單獨面對雷霆白時總是一副嚴厲老師的樣子，這與他在接見臣子時的嚴肅有很大區別。“你的工作並不是監督其他總管，而我這裡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時間有限。我讓你準備的報告如何了？”
“費了我半天功夫，從早上一直忙到現在，幸虧一直都沒偷懶。”雷霆白將一卷卷軸遠遠扔給費奇：“這是十座魔法塔的總進度情況，我還爲每一座魔法塔整理了具體表格，包括施工進度和遇到的問題彙總。我好不容易寫完的，你可別不看。”
她將懷裡抱著的十根卷軸攤放在桌面上，然後跑到火盆旁的沙發裡坐好，伸直腳，開始烤鞋底。那是雙藍龍皮革製作的長靴，對閃電能量有很好的親和力，是費奇和夏妮給雷霆白的畢業禮物——別問費奇是從哪裡搞到藍龍皮革的。
“那些卷軸我過一會兒看，這根彙總的報告纔是我最需要的。”費奇打開卷軸，雙目快速瀏覽。沿著落日山脈邊緣修建的十座魔法塔是帝國除了在各地修建的傳送陣外，最重大的工程項目，佔據了國庫收入的一多半。這樣規模的工程，如果放在費奇之前，除非有神蹟直接干預，否則會直接拖垮任何國家的財政，直接導致覆滅。
多虧了夏妮靈刻機，它讓符文板的生產變得又快又好又便宜，效率是過去手刻符文的一千多倍。因爲有了更多的符文板和元素寶石，利用魔法來加固建築就變得非常廉價和方便，也讓建築工匠們更捨得使用法術建築方式，進一步提升了工程速度。將石頭簡單堆疊在一起，然後鑲嵌正確的符文板，三天之後這些石頭就可以互相融合，變成堅固的整體，如同原本就是一整塊似的。這難道不比製造並使用填充料、大量使用高水平石匠和泥瓦匠更快捷嗎？
費奇很快看完了雷霆白的報告，但他回頭在符文板用量的統計表那裡停留了一段時間。“你用了比預計更少的符文板，這裡面有什麼原因嗎？”
“我和我的研究小組找到了一種更有效率的方法，可以壓縮符文板的面積。經過重新排版後，比如穩固魔法塔的符文板，從原來的一組八塊，變成了五塊半，這不就把總數量降下來了？”雷霆白得意地揚著眉毛，說道：“比你的符文效率提高了，你不會傷心吧？”
費奇瞇著眼，擡起左手，然後啓動魔法矩陣。隨後，他給雷霆白演示了一下分層疊加符文法陣、旋轉拼合符文法陣、立體鑲嵌符文法陣……早在解開法印謎題的時候，費奇就已經在三維方向上使用符文組成法陣，符文板的平面效率再怎麼提高，與獲得第三個方向從面進化到體，仍不是一個量級上的東西。
他沒有在三維上停步，而是繼續推進，開始震盪三維。令雷霆白眼花繚亂的圖案呈現出來，因爲震盪而朦朧的三維符文陣居然在更高的層次組成了咒語！
“慢點！慢點！”雷霆白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雙拳緊握，努力在激動中保持冷靜。“我突然有了很多想法，別停，千萬別停！”
費奇一看就知道雷霆白肯定是頓悟出了某些東西，這是非常難得的狀態，但費奇並不打算停下等她。符文繼續震盪著，越來越劇烈，然後支撐符文的所有魔法能量突然消失。三維空間的普通世界已經無法支撐它們的完整存在，這些符文只能留下自己一部分的投影。這些投影在費奇和雷霆白的頭頂上，呈現出一個重複著擴張縮小、平移旋轉、內縮外翻動作的蜂巢羣。
蜂巢停留了十多秒，然後被費奇收了起來，消失不見。雷霆白若有所思的坐回到沙發裡，兩隻眼睛看著身前火盆中跳躍的火苗，但目光並沒有停留在上面。她的大腦被蜂巢法陣佔據，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將她的精神抽離、將她的視角扭轉，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費奇等了她五分鐘，然後打了一個響指。雷霆白眨眨眼，就像是被從夢中驚醒一樣，有些恍惚地看著周圍。“我是不是進入冥想了？”她問道。
“比冥想危險得多。我觀察到你正在努力解開暫時無法理解的東西，爲此不惜消耗法力和全部的精力。如果你想不出來，是會危及生命的。”費奇唸了句咒語，一杯溫熱的苦艾酒就飛到了雷霆白手裡。“不要再進入那個狀態了，要有警惕心。要記住世界是廣大的，人腦是渺小的。取一點世界可以，硬往裡塞，腦袋會炸的。”
雷霆白抿了一口苦艾酒，刺激的味道讓她完全迴歸現實，也讓她的面部表情扭曲，兩者同時發生。她趕緊將苦艾酒放在一邊，然後用手扇風、向外哈氣。在她讓自己舒緩下來的這段時間裡，費奇一直保持著嚴肅的表情，完全沒有被逗樂的表現。
“好了，別那麼嚴肅，看起來讓人心驚膽戰。”雷霆白撇撇嘴，說道：“我承認你的魔法能力比我高得多，我不值得爲這一點進步就驕傲起來，更不能覺得已經超過你了。不過話說回來，既然你能夠操縱和使用蜂巢法陣，幹嘛不直接告訴我裡面的真正秘密？我研究你的那三本書，花費了好多時間，但收穫加起來也沒有今天這一會兒得到的多。你早點……”
“如果沒有先閱讀那三本書，那你看了也不會有感悟。”費奇說道：“正如我說的，世界是廣闊的，而世界的基本構成就有空間，它同樣是廣闊的。你的眼睛會限制你的思路，只有突破眼界的限制才能更好地擁抱世界。”
“嗯，我記下了，我也會給魔法研究會的同僚說的。校長你放心，有了今天的收穫，我肯定能放開思路，儘快弄懂蜂巢法陣，這樣就能趕上明年修建帝王魔法塔的工程了。”雷霆白眨眨眼，睫毛忽閃忽閃，探頭探腦地說：“你一直沒有說過這個帝王魔法塔裡面要塞什麼，但蜂巢法陣一定包括在內吧？”
“蜂巢法陣沒法制作成固定的法陣，這可不是輸入法力就能運行的東西。帝王魔法塔裡有什麼樣的功能，等你成了帝王就會知道，現在我還要保密。別忘了，在第二世界還有戰爭和平衡騎士，在永黎大陸還有你那些神靈碎片的姐妹呢——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在我死的時候，我就沒有姐妹了。那些頂多算我不相往來的姨媽，差著輩分呢！不過戰爭騎士和平衡騎士很難對付，尤其是平衡，我的那些姨媽就是被它手下的怪物追殺，跑到戰爭騎士的地盤才甩脫。等等，你怎麼不說異變和貪婪？”
“每一個魔法創造出來後都需要試驗，敵人是最好的實驗對象。除了是皇帝以及你的校長之外，我還要想辦法削弱第二世界的實力。給你說了我很忙的，所以你儘快成長，早日爲我分憂。”
“我現在就能爲你分憂！”雷霆白一拍腦袋，氣呼呼的說道：“剛剛被你的蜂巢法陣一打岔，差點又中你的分神計謀了！我來找你還有重要事情彙報，不管是對皇帝陛下還是對校長大人，都是一則好消息。”
費奇眼皮擡了擡，好不容易從聲音裡傳出點感興趣的情緒：“說吧，是什麼好消息。”
“之前我一直看不懂關於蜂巢法陣的那三本書，於是我就去你其他的筆記裡尋找靈感，然後找到了許多關於法術構裝體，也就是魔像的資料。我仔細看了，發現魔像好有趣，於是我也自己設計了一款。”雷霆白掏出一疊紙，至少有五十張，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設計圖。“這是我設計的魔像，還沒正式確定名字，不過我想叫它皇帝魔像！嘿嘿嘿，你猜猜是爲什麼？”
“肯定不會是長得像我。”費奇沒有接過那些設計圖，聲音中感興趣的情緒也消失了。“我要魔像做什麼？我現在最大的問題是缺人，而不是缺魔像！”
“這魔像可以用來種土豆、修路，還可以擊退野獸、打擊盜匪，日常的一些繁重的搬運工作也能做。大家都說種土豆、修路和戰鬥是皇帝的三大特徵，所以才起了皇帝魔像的名字。你看看嘛！”
費奇勉強接過紙，快速瀏覽著，雷霆白在一旁繪聲繪色地解說。“這個魔像主要的構成成分是泥，也就是使用土元素和水元素的能量爲主。具體的形狀可以多變，但最有效率的樣子是個大肚皮胖子，頂著個高高的圓柱形細長腦袋。我設計了符文，讓它性格溫馴，如同勤勞的農民，自主地從周圍環境中吸收水和土來有限地修復自身，也可以吸收腐殖質來生成肥料，所以可以在身上種植莊稼！”
“土豆是最好的，因爲植株比較矮，不擋視線，照顧起來也比較方便。我的設想是，讓這種皇帝魔像擁有控制土元素和水元素的能力，平時用來休整道路、種種莊稼。在需要時，讓工作組控制它們戰鬥，擊退敵人。我算了算，成本不會太高，不過是將一個孩子養大到成年人所需花費的十倍……”
十倍，聽起來很多，但考慮到節省的時間，那就不算什麼了。只是這東西真能用來種田嗎？費奇微微皺眉，仔細看著魔像的符文系統，快速地盤算著。這是個複雜的魔像，功能獨特，不是那種一眼就能看穿的簡單東西。費奇一時間無法將五十多頁的設計圖吃透，但他目光所及的符文魔法陣至少沒有明顯的漏洞，看起來像是那麼一回事。
“你這個魔像造出來了嗎？給我看看實物不比這些設計圖好？”
“呃，最近忙著造糧倉和符文冷庫，沒能抽出手來。我是想讓你先看看設計圖，能指出不足就好了。畢竟你是我所知道最強的法師！”雷霆白笑著挑挑眉毛，明顯拍馬屁的樣子。
“我只要一看設計圖就能知道不足？你當我是神嗎？”費奇將設計圖還給雷霆白，語氣變得非常嚴厲：“先不說別的，就這個魔像，身高不過四米，寬度也受限。水元素的造物無法堆高，除非變成冰。所以，這個魔像身上能長多少土豆，夠誰吃的，有意義嗎？”
雷霆白似乎早就等著費奇提出這個問題，毫不遲疑地開口就答：“它可以自己恢復，所以只要工作組指揮得當，它可以用自己的身體移栽莊稼苗，放在山上，以及一些不易成片開墾的地方。之後，它用符文和元素力量自己製造肥料、提著水，照顧那些幼苗。由於有土元素能力，它可以輕易去到常人不好到達的位置——這些開墾出來的土地可遠比它身上那些表面積大得多！而且，它還可以幹翻耕一類的重活，還可以夜以繼日地播種、除害、收割……”
費奇打斷了她，說道：“我沒那麼多元素寶石提供給它們。你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如果加一點成本，安裝火元素寶石，我還有空間給它們設計一個能量儲存和轉換的裝置。打開它的胸膛，在裡面添柴燒火，就像爐子那樣。然後用那些熱量來補充元素寶石的消耗。你覺得這個想法如何？”
“我覺得你做不出來。”費奇冷冰冰的聲音換來了雷霆白不服氣的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