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九年正月初六,靈犀從永壽宮回來后天上便開始飄起了鵝毛般的大雪。【,
看著殿外銀裝素裹的世界,靈犀笑盈盈的對荷葉道,“你去吩咐了宮人,院子里的雪先不要掃,一會我要帶著五公主和五皇子一起堆雪人兒。”
荷葉笑著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巧竹從外面跑進來,雙手在一起來回搓著取暖,對靈犀笑道,“娘娘,這可算入冬來最大的一場雪了。看著那雪,奴婢倒想起夏日時娘娘做的冰渣兒,澆上果汁,即解署又解渴。”
“你這明明是饞了。”靈犀笑道,“你去將外面的雪收來,澆上果汁比冰渣兒好吃。”
“可不要。”巧竹蹲在炭盆前,往炭盆里加了兩塊銀絲炭,“吃雪肚子里會長冰瘤子的。”
靈犀噴笑出聲,“那雪在你嘴里就壞了,怎么就在肚子里長冰瘤子了。”
“老人都是這么說的。”巧竹嘿嘿一笑,道,“再說那雪也不干凈。娘娘,奴婢已經命小宮女凍了干凈的冰了。。”
靈犀點點頭,伸手將蓋在腿上的毛毯拿到了一邊。笑盈盈的抬頭看窗外,見五公主正從西偏殿往這邊跑,雪地里留下了一行小腳印。
五公主的貼身宮女彩藍抱著一件披風緊緊的跟在五公主的身后,面上全是焦急。
靈犀頭也不回的對巧竹道,“巧竹,五公主跑來了,你去給她拿個小手爐暖暖手。”
巧竹站起身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須臾,五公主從外面跑了進來,氣喘吁吁的。也未行禮,手腳并用的爬上矮炕,跪在靈犀的面前直直的看著靈犀。
靈犀見五公主眼中露出一絲恐懼,疑惑的問道,“慕兒,發生什么事了?怎么跑得這樣急?”
五公主伸手冰涼的小手放在靈犀的臉上,直感覺到手心傳來溫度,才彎了雙眸笑道,“沒什么,慕兒做惡夢了。”
靈犀把五公主冰涼的小手握在自己的大手中,笑道,“慕兒,夢都是假的,不能當真的。”
五公主點點頭,爬進靈犀的懷中,雙手捉著靈犀胸前的衣襟,道,“娘,慕兒還想睡,你抱著慕兒睡。”
靈犀纖細嫩白的右手點上五公主的鼻尖,柔笑道,“慕兒睡吧,娘抱著,用晚膳的時候娘再叫慕兒起來用膳。”
五公主點點頭,如貓一樣在靈犀的懷中蹭了蹭,閉上了眼眸。似不安心一樣,五公主又睜開眼,道,“娘,您就抱著慕兒,哪里也不要去。”
靈犀點點頭,肯定道,“娘就抱著慕兒,哪里也不去。”
巧竹拿了手爐回來,看著躺在靈犀懷中的五公主一臉詫異,,“娘娘……”
靈犀堅起手指‘噓’了聲,巧竹止聲了。
五公主身子一顫又睜開眼,抓著靈犀衣服的小手微微發抖,“娘,巧竹是要叫您要出去嗎?”
“沒有,巧竹暖了個手爐給慕兒,慕兒要嗎?”靈犀不明白五公主為何這樣不安,伸手去撫五公主的發髻,柔聲安慰道,“慕兒安心睡,娘保證娘哪里也不去。”
五公主點點頭,又合上了眼睛。
巧竹再不敢發出一點動靜,就連后進來荷葉在看到靈犀的手勢后也是收了聲音。
過了大約二盞茶的時間,五公主的呼吸變得平衡了。
讓巧竹將五公主抱到寢殿中去后,靈犀命荷葉叫來了跟在五公主身邊的彩藍。
彩藍本來是靈研殿內燒水的三等宮女,因做事機靈被安排在五公主的身邊,替掉了做事毛草的夏彤。
揉著自己微麻的雙腿,靈犀抬眸問彩藍,“五公主怎么了?”
彩藍對著靈犀福了一福,伶俐的回道,“回娘娘的話,用過午膳后沒一會五公主就說困了。本來在寢殿中睡得好好的,五公主卻突然坐起來問奴婢今個是幾兒。奴婢回了,五公主又問奴婢您在哪里。奴婢說你從永壽宮剛回來,五公主便跑來了……”
“五公主這幾日有不對勁兒的地方嗎?”靈犀又問。
彩藍搖搖頭,回道,“五公主很乖,清晨給您請安回去后便自己坐在那里習字。用過午膳后會小憩一會,醒了便去東偏殿里和五皇子玩。用過晚膳后,自己玩一會,戌時的時候便就寢了。”
靈犀點點頭,讓彩藍下去了。
巧竹在一邊贊道,“五公主真是難得的好性子,聽說四公主特別調皮,每日要玩到很晚才肯去睡。”
靈犀一笑沒說什么,心中卻越加覺得五公主的性格不像一個小孩子。有哪個五歲的小孩兒能有這樣規律的作息的,而且不驕不躁,沉穩的很。
正低頭想著,小英子領著盼兒走了進來。盼兒對著靈犀一福,笑道,“鶯娘娘娘萬安,我家娘娘新得了兩罐上等的鹿胎膏,讓奴婢給娘娘送來一罐來。我家娘娘早清的時候本想著親自送來的,可沒想午后落了雪。”
鹿胎補氣養血,調經散寒,是調理宮寒的良藥。
靈犀讓巧竹將盼兒手上的鹿胎育接了,笑道,“她也是的,自己帶著身子還想著我這里。”
“我家娘娘在宮里待的悶,總想找個借口出來轉轉。”兒嘻嘻一笑,道,“正好雪大,奴婢把鹿胎膏送靈研殿來,也省著她心中總當個事兒似的惦記著了。”
“你這丫頭,也不怕于嬪揪你的耳朵。”
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對靈犀福身一笑,“那奴婢和娘娘求個恩典。等娘娘宮里的事閑了到如意殿中坐坐,也省著我家娘娘沒事兒和奴婢的耳朵較勁兒。”
兒的語氣歡快,讓站在一旁邊的荷葉和巧竹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靈犀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笑道,“雪雖大,天色倒也不晚……”略一沉吟,靈犀笑道,“你回吧,等明日雪停了本宮去如意殿坐坐。”
兒謝恩道,“奴婢謝鶯妃娘娘體恤,奴婢告退。”
兒走后,靈犀回頭對荷葉道,“要不是答應了五公主不出去,我真想去和于嬪坐會兒。除夕那晚在保和殿中,我看她心情似乎不太好。”
“娘娘,于嬪娘娘可能是孕中焦慮吧。上幾日看到衣芝,也說于嬪近來食寢不安。”荷葉回道。
靈犀點點頭,嘆道,“于嬪的第一個孩子是在五個多月的時候滑掉的,現在她心中不安是肯定的。”
正說著,小德子從外面神色慌張的跑了進來,也未行禮,小德子直言道,“娘娘,小井子剛才碰到奴才,說皇上正要往靈研殿中來呢。”
巧竹柳眉微皺,道,“皇上來就來,你慌張什么?”
“哎呀。”小德子往靈犀身前靠了一步,道,“小井子和奴才說,皇上來是因為一條彩鍛的錦帕。”
靈犀心中一驚,猛然記起安小婉從紫宸殿回來那個晚上,是拿了自己的帕子擦眼淚。而她告退的時候,手中也沒拿帕子。
將手那聲彩鍛錦帕攥緊,靈犀臉色微白的問小德子,“皇上走到哪里了?”
“小井子和奴才說時皇上還沒出太和宮,奴才估計再有兩刻鐘就進永樂宮了。”
靈犀抬頭,對巧竹道,“不能再藏了,你去將婉嬪接回到引霜閣中。”
巧竹福身后急急離開了。
“荷葉,你看我的妝容是否整齊。”靈犀從矮炕上站起來,轉了個身子讓荷葉看。
荷葉看后點點頭,道,“娘娘,整齊。”
靈犀嗯了聲,坐下后對小德子道,“你出去守著吧,就如什么也不知道一樣。”
就在靈犀心中忐忑的等著永安帝到來的時候,五公主從寢殿中走出來,對著靈犀撒嬌要出去玩雪。
在一個時辰前,靈犀的確是想帶著五公主和五皇子一起堆雪人兒。可知道永安帝即將來興師問罪,她哪里還有那份兒心情。
奇了的是,一向被靈犀認為是個小大人兒,不像是一個五歲孩子的五公主卻拿出了她小公主的脾氣,非讓靈犀陪她玩不可。
軟磨硬泡之下,靈犀心底的怒火直線上升。可看著五公主那充滿期望又楚楚可憐的眼神,靈犀憋在心中的火氣又發不出來。
無奈下,她嘆口氣對對荷葉道,“走吧,帶著五公主出去堆雪人兒。”
當永安帝踏入到靈研殿的院子,看到的就是靈犀帶著五公主和五皇子玩得正歡快的場景。
揚揚大雪下,靈犀蹲在雪地上,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右手高高舉著一個雪球引五公主和五皇子去搶。
忽然,五公主和五皇子合伙將靈犀撲倒在地,雪球掉到雪球上摔碎,母子三人笑做了一團。
馮公公見狀輕咳了一聲,向前踏出一步,高聲唱道,“皇上駕到!”
躺在雪地中的靈犀心中一沉,臉上掛著的笑僵在了嘴角。
拉起五公主和五皇子起來,靈犀走到永安帝的面前,福下身子道,“臣妾失儀,還請皇上降罪。”
五公主抬眸看了永安帝一眼,福下身子怯怯的道,“父皇,是慕兒不懂事,非纏著娘出來玩雪的。”
五皇子則規矩的請安道,“毅兒給父皇請安!”
看著眼前其樂融融的母子三人,永安帝心底的怒火已經是消了一半。
他對站在靈犀身后的荷葉等人道,“天寒地凍,將五公主和五皇子抱回去。”又一指靈犀,道,“跟朕進來,朕有事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