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好仆人?
王漸完美的詮釋了這兩個字的含義。
一篇文章,可以有無數(shù)個解讀的方向,王漸偏偏選擇了對他的主人最有利,最光明的一面來詮釋。
短短的幾句話,一個睿智,堅強,憐愛子女的好父親的形象就躍然于紙上。
父愛一直是趙婉最渴望得到的東西,如今被王漸這個最熟悉皇帝的人解釋一番皇帝為什么會表現(xiàn)得那么無情之后,即便是聰慧的趙婉,眼中已經(jīng)泛起了淚光。
王漸偷偷地瞅了一眼公主,見她沒有立刻嚎啕大哭著去找自己父親訴說孺慕之意,大是失望,暗暗地嘆了口氣,他發(fā)現(xiàn)趙婉果然不愧是陛下的女兒,比后宮里的那些傻蛋難騙的太多了。
如果這番話是說給淑妃的,那個女人一定會心甘情愿的為皇帝干任何事,包括拿著刀子去死!
官家說的一點錯都沒有,這母女兩個實在是有著天壤之別。
“不能讓父皇吃虧!”
趙婉丟掉手里的紙牌,匆匆的回到臥室,很快就拿出一張禮單遞給王漸道:“父皇既然付出了這么多,聘禮少于三十五萬貫此事斷不可行!”
王漸疑惑的接過禮單,瞅了一眼,心懷大慰,雖然只是匆匆的瞟了一眼禮單,他就已經(jīng)看出來,這張禮單上擬定的數(shù)字絕對比三十萬貫多,而不會少。
尤其是兩百匹青塘馬,和三百頭高山牛,就讓人眼紅不已。
不是說上面的金銀不耀眼,而是因為,這兩樣東西是有錢都沒地方去買的好東西。
沒有琉璃一類的騙人東西,取而代之的是和田玉以及瑪瑙石。
這個世界上除了大宋錢監(jiān)之外,沒人能一次性的拿出三十萬貫錢,其實,就大宋錢監(jiān)目前的生產(chǎn)水平,要他們一次性的拿出這么多的銅錢,也是在強人所難。
因此,用和田玉和瑪瑙石來抵充一部分完全是合理的,更何況,僅僅是赤金,就有足足一千斤!
只是,為什么會有十萬貫的銀幣需要大宋拿東西來換?王漸不解的指著那一條問趙婉。
趙婉抹掉眼角的眼淚不好意思的道:“父皇總要還禮,陪嫁一些的,否則太難看!”
王漸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水珠兒和張嬤嬤已經(jīng)不見了,他就壓低了嗓門道:“你很有錢啊,不用陪嫁……”
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趙婉的大眼睛里浮現(xiàn)出大片的水霧,王漸連忙道:“不陪嫁妝確實難堪!”
趙婉破涕為笑,連連點頭道:“我大宋這幾年災害連連,加上用兵天南,銀錢一定非常緊張,所以本宮就自作主張讓于闐國用真金白銀來購買京兆府府庫里的糧食和絹帛,分三年運走,這樣一來……父皇不但可以將那些換不成錢的物資出手,還能有很大的進項。
以后,但凡于闐國需要購買物資,就讓他們用真金白銀來京兆府購買,省的父皇還要……”
王漸笑道:“如此一來,陪嫁十萬貫,算是開了我大宋的先河,那些臣子們不會同意的,再者,鐵青蛙娶公主就只用了二十萬貫啊,公主啊,此事大有商榷的余地?!?
“那就讓于闐國多購買一些!
把京兆府的庫藏全部賣空,不拘種類,全部賣給他們,父皇就能大賺一筆!”
王漸心中叫苦,連連搖頭道:“西京府庫乃是大宋最重要的庫藏之首,其重要性不比東京府庫差,它不僅僅要供應西北邊軍和百姓,還要維系銀星和市和青塘以及西夏的互市,賣空庫藏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趙婉雙手托腮為難的道:“河間府的庫藏看樣子也不能動,東京的更不行,東西沒了百姓的日子就苦……我們大宋怎么這么窮?。?
一次買一二十萬貫的東西啊,不算多!”
王漸正在喝水,聽趙婉這么說,一口茶水就噴了出去,好不容易喘勻氣,指著窗外的天空怒吼道:“除了咱們大宋,你還能找到能隨時提供這么大宗貨物的國家嗎?”
趙婉嘆息道:“那就說明,全天下人都是窮鬼!”
王漸抬頭看著房頂幽幽的道:“鐵青蛙要這么多的物資做什么?莫不是因為仗著自己身處古絲綢要道,想要憑空發(fā)一筆財?
公主啊,人家皇帝嫁公主都是為了皇朝在考慮,你倒好,還沒嫁出去就胳膊肘子向外拐,全心全意的向著那只臭蛤蟆說話!
幾十萬貫的貨物要是到了于闐,還會有西域客商萬里迢迢的來東京販運貨物嗎?
如此一來,癩蛤蟆莫說花三十萬貫娶你,就算是花一百萬貫來娶你,也是凈賺不賠的買賣啊!”
趙婉不耐煩的看著王漸道:“您是一個宦官啊,這么聰明做什么?”
王漸呵呵笑道:“老夫這輩子盡在和你這以及癩蛤蟆這種聰明人打交道了,如果不變的聰明些,早就被人拆骨扒皮的給囫圇吞下去了。
其實啊,只要吃相不是太難看,一起做絲綢古道上的生意也不是不可以。
不過,要談這樣的事情,就讓癩蛤蟆和陛下去談,我們兩個說了不算數(shù)的?!?
趙婉為難的道:“于闐王還在……“
“嘿嘿嘿……癩蛤蟆要是不在東京城,老夫把這顆腦袋割給殿下?!?
“不可能……”
“不可能嗎?要不要老夫發(fā)動整個開封府的力量來尋找他?”
“他不在東京!”
王漸瞅瞅故作鎮(zhèn)定的趙婉再次嘆息了一聲探出手擦了一下趙婉鼻尖上滲出來的汗珠道:“你看,老夫不是沒辦法,而是不愿意壞了公主的好事。
只要是宮里的人,誰不希望公主能夠開心的嫁出去,好好地生活,沒人愿意破壞,陛下應該也知道那只癩蛤蟆就藏在東京城里,之所以沒有讓人去找,完全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畢竟,找到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只是茲事體大,不當面講清楚,以后會遺禍無窮,即便是癩蛤蟆不見官家,只要要見見我,這么長時間不見了,難道他就不想老夫嗎?
這個沒良心的,枉費老夫這些年拿他當子侄來照看?!?
“他不在東京……”
王漸苦笑道:“也是,他如今是于闐的王,不是昔日的臣子,如今見了官家不好行禮,官家見了他也不知道該是把他綁著送去西市口斬首還是當女婿看,總之不見就不見吧,兩相宜最好!
但是,老夫的意思殿下一定要告訴鐵心源,另外,那個張嬤嬤如今已然是外臣,不宜在宮中久留。
殿下,多想想陛下,他的心中很苦!”
王漸說完話,就站起身慢慢的走了出去。
天亮之后,鐵心源就知道了趙婉哪里發(fā)生的事情,紙片上將王漸的話寫的清清楚楚,一個字都沒有遺漏,看紙片上的字跡,該是趙婉親筆。
鐵心源看完之后就將紙片丟進了火盆,推開旁邊的一扇小門走進了鄰居家。
這是一戶兩口之家,家里只有兩位老人,年紀已經(jīng)很大了,老爺爺正在一邊咳嗽一邊劈柴,老婆婆則在房檐底下做著針線。
鐵心源走進來的時候,老人家的手上停頓了一下,然后就好像沒有看見他這個人一般,繼續(xù)自己手里的活計。
鐵心源一連穿過三家人的院子才來到竹竿巷的大街上,與此同時,有一家六口很快就走進了鐵心源以前居住的院子里點火做飯,就好像他們一直住在那里的樣子。
竹竿巷里那家著名的金鉤賭坊依舊開著,鐵心源走進了金鉤賭坊,臉上洋溢著白癡一樣的賭徒笑容,手里拋灑著一錠銀子,走進了只有豪客才會進入的賭場二樓。
單遠行就坐在二樓的臺子上喝酒,看樣子已經(jīng)喝了好一陣子,鼻頭紅紅的,這讓他那張枯槁的面容顯得有了一絲絲的生氣。
單遠行見鐵心源上來了,指指旁邊的椅子示意他坐下來,然后自斟自飲了一杯酒道:“那里不安生了?”
鐵心源點點頭道:“王漸知道我來東京了?!?
單遠行皺眉道:“不應該啊。”
“不關你們的事情,應該是公主那里被人看出了端倪。”
“女人就不該摻乎進來!”
“我對公主沒有秘密!”
“你將來一定會倒霉在這個公主身上?!?
“那我也愿意,你管不著!”
“你今晚的焰火還放不放了?”
“當然要放,她一年就過一次生日,去年我不在,已經(jīng)有些對不住她了?!?
單遠行桀桀笑道:“老夫現(xiàn)在很想知道你被皇帝捉住之后,會有什么后果!”
鐵心源笑道:“我這人一向睿智,如果不蠢上那么一兩次,你還覺得我是個人嗎?”
單遠行搖頭道:“我聽說一個做大事的人……”
“拉倒吧,我就沒想著做什么大事,所有的事情在我的眼中都不過是一種經(jīng)歷罷了。
成也好,敗也罷,只要我活的開心愉快就成,哪怕最后我身死族滅,那也是我沒玩好,誰都不怨。
你不也是這樣嗎?最早以前你只想找你失蹤的老婆,后來就變成了想要滅掉福壽洞里的污爛人,現(xiàn)在你成了福壽洞在地面上的總瓢把子,不知道這個信念還在不在?”
單遠行嘿嘿笑道:“我現(xiàn)在連東京城里的人都想全部殺掉!”
鐵心源抽抽鼻子道:“等我走了你再這么干!”
單遠行苦笑道:“終歸是個想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