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爭河湟地,死的人都要堆成山了,延川口更是讓人一日三驚。
一個月前,瓦臺失守,狄青陣斬兩個敗退下來的都監(jiān),親自帶著三百親衛(wèi)上陣廝殺,楊文廣裸身持刀率兵在側(cè)面接應(yīng),一場死戰(zhàn)下來,狄青的親衛(wèi)快死光了,才把瓦臺給奪回來。
狄青肩膀上也中了一箭,聽說深入骨髓,一個弄不好一條膀子就廢了。
楊文廣后背挨了西夏人的鏈子錘,肩背被錘頭上的狼牙齒給撕咬的爛糟糟的,聽說戰(zhàn)陣之上就吐血不止,即便是這樣,依舊死戰(zhàn)不退。
現(xiàn)在就靠這兩個重傷之人在延川口抵擋沒藏訛龐精銳的黑山威福軍司。
河湟之戰(zhàn)的始作俑者龐籍實在是招架不住言官的彈劾,已經(jīng)自請貶官。
把這一攬子事情交給了夏悚。
您是知道的。
夏悚這人在意私仇多過國家大義,他和沒藏訛龐乃是死敵,因此,從朝廷那里來的文書中,側(cè)重延川口而輕河湟。
今年三月的時候已經(jīng)起過一次大變故,如果不是楊懷玉拿下了延川口,大軍就很有可能調(diào)整戰(zhàn)略方向,把沒藏訛龐當(dāng)做主要對手,而放棄對河湟的經(jīng)略。”
霍賢不但話說的厲害,喝酒更是厲害,不一會就喝光了一壺酒。
不論霍賢說什么,歐陽修都老神在在的喝茶,沒錯,今日是酒會,他卻滴酒不沾。
“老夫把大半生的心血都消耗在了河湟事上,不論河湟戰(zhàn)事的結(jié)果如何,我霍慶陽都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所以,老夫也就沒有什么好顧忌的,歐陽老兒,你告訴我,這次是幫我還是不幫?”
歐陽修放下喝光了茶杯里的茶水,把空杯子放在鼻端嗅茶葉的余韻。
著急的霍賢一把奪過茶杯重重的丟在地上,瞪著歐陽修看。
“唉,這是難得的雨過天青,將作營才燒制好的,在哈密只有兩套,剛才被你毀掉了一套。
霍慶陽,我哈密的大王就在那里喝酒,距你不過十步之遙,大王最近得了麒麟兒,心懷大暢,你這時候?qū)λ岢瞿愕囊螅呛脮r候。”
霍賢回頭看看正和孟元直聊天聊得高興地鐵心源神色頓時黯淡下來,搖頭道:“他不會給我的,這畢竟是哈密立國的根本。”
歐陽修冷哼一聲道:“你既然知道這個道理,為何還要逼迫我?
難道說我去要火藥配方,哈密王就不顧哈密國的根基了?”
霍賢笑道:“為難你,總比讓那些廝殺漢們的尸體填滿溝壑要好吧?”
“你拿到了火藥,還有人幫你點燃……”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歐陽修被霍賢的無恥話語給氣笑了,指著他的鼻子道:“你為大宋可謂不遺余力啊。”
“生我,養(yǎng)我,育我之地怎能不肝腦涂地以報之?”
歐陽修搖頭道:“哈密也是宋地,損哈密而肥大宋不一定就是好事。”
霍賢再次瞅了一眼正在和孟元直謀劃著什么的鐵心源搖頭道:“哈密王心志堅韌,素有雄才大略,恐不能為大宋所用。
火藥這樣的利器掌握在他的手里危害不小。
哈密如今弱小,國內(nèi)尚未穩(wěn)定,一旦讓歐陽兄將哈密國內(nèi)的政事理順,等國內(nèi)民心所向之后,他必定會露出獠牙的。
據(jù)老夫觀察,自李元昊死后,這世上已無英雄,鐵心源已經(jīng)算是世上的人杰,若有一日老夫聽說哈密國侵犯我大宋疆土,我不會有任何的意外。”
歐陽修笑道:“那就看住他!”
霍賢歡喜的道:“歐陽兄終于醒悟了。”
歐陽修上下打量一下霍賢道:“老夫只可為太平宰相,不可為亂世英杰。
若說處理政務(wù),牧守百姓黎民,讓天下安生,老夫自認(rèn)不輸給任何人。
可是論到在風(fēng)浪中掌舵,在艱險中逆行,于亂世中顛倒乾坤,老夫就有力不逮了。”
霍賢大笑道:“這樣的英杰老夫也想認(rèn)識一下。”
歐陽修把嘴巴靠近霍賢的耳朵低聲道:“你不是想要火藥配方嗎?你不是想要看住哈密國不讓它荼蘼大宋國內(nèi)嗎?你不是想要限制鐵心源的野心嗎?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來代替老夫成為這哈密的國相?”
霍賢霍然一驚,手一抖,酒杯里的酒水灑出大半。
“為何是我?”
歐陽修喝了一口茶水施施然的道:“為何不能是你?慶陽兄用十五年的時間謀劃河湟,苦心孤詣之下勝利可期,如此謀劃世上能有幾人做到?
你說世上已無英雄豪杰,那是因為你沒有把自己計算在其中。
富弼雖然眼光毒辣,終究不過是一介投機(jī)之徒,守成有余,進(jìn)取不足。
青唐如今雖然有些小波瀾,在老夫看來,瞎氈小兒不過是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
三天前,哈密的雙頭將軍阿大和哈密王的生死兄弟李巧將軍已經(jīng)率兵一萬出了大石城,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草頭韃靼的地界,富弼被阻邈川城,那是瞎氈動用了青唐最后所有的力量所致。
一旦讓阿大將軍過了倒淌河,青唐之地就再無阻礙,兩軍夾擊之下,青唐城,宗哥城,邈川城定能一鼓而下,瞎氈授首指日可待。”
“你們意欲何為?”
霍賢站起身,一張黝黑的老臉漲成了紫色,指著歐陽修的手指都有些哆嗦。
在他看來,哈密國這時候出兵和沒藏訛龐的趁火打劫沒有任何的區(qū)別。
“別著急啊,慶陽兄我且問你,大宋拿下河湟之后可有屯兵青唐城的打算?”
霍賢的雙眼快要噴出火來了,恨恨的道:“自然是拆毀青唐城,遷青唐之地的吐蕃人入臨洮。”
歐陽修攤攤手道:“既然要拆毀,為何不能直接送給哈密國作為策應(yīng)大軍的獎賞?
另外,拆毀青唐城恐怕也是慶陽兄的無奈之舉吧?偏遠(yuǎn)之地固守不易,而高原上的吐蕃部族無不對青唐虎視眈眈。
如果把青唐城送給哈密國,至少,在大宋和吐蕃之間就多了一道防線。
既然對雙方都有利,為何不能各得其便?”
“吐蕃已經(jīng)日薄西山,各個部族征伐不休,不用我們多事,他們自己就會形成掣肘之勢,用不著哈密來做這個好人。
依老夫之見,哈密對大宋的危險性,要遠(yuǎn)超亂成一鍋粥的吐蕃。”
霍賢已經(jīng)坐不住了,他萬萬沒有想到歐陽修這樣的宋人官吏竟然會幫著哈密國謀算大宋母國。
“官家的第一個皇外孫出世了……”歐陽修絲毫不為所動。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大宋的大長公主已經(jīng)給官家上了奏表,為自己的兒子請封,封地就在青唐城!
老夫不覺得陛下會拒絕這個要求。”
“無恥!”
霍賢咆哮起來,指著歐陽修大聲道:“我大宋子弟用尸山血海才拿下的青唐,如何能給一個未滿三朝的嬰兒?”
歐陽修翹起一根指頭指指狼穴方向道:“幾天前,老夫也是這個看法,還給哈密王世子起了一個叫做鐵鉞的名字,希望他能夠安守富貴,成為一個千斤豬,萬斤牛一般的富貴存在。
可惜啊,大長公主并不同意,召老夫進(jìn)內(nèi)廷足足臭罵了半個時辰,而王漸那個寺人居然拿出官家旨意,要求我一定要按照旨意上的意思,尊重大長公主的意見。
同一時間,哈密王已經(jīng)下令雙頭將軍北上,去東京為王世子請封的奏折也已經(jīng)離開了哈密。
以官家對大長公主的寵愛,分封一個不是大宋國土的青唐城給自己的外孫,有什么問題?甚至都不用經(jīng)過中樞,通過中旨就能頒布,
在這樣的情形下,不論我們?nèi)绾闻Χ疾豢赡芨淖兘Y(jié)果,慶陽兄以為老夫還有選擇的余地嗎?”
霍賢把牙齒咬得咯吱吱作響,半晌才擠出一句話——鐵心源狼子野心!”
不遠(yuǎn)處一直在偷偷打量他們兩人的鐵心源見他們爭吵起來了,就小聲問孟元直:“你覺得歐陽先生能說服霍慶陽嗎?”
孟元直的聽力很好,歐陽修和霍賢之間的談話一字不漏的被他聽了一個真真切切。
笑道:“問題不大,青唐城的事情他們沒有辦法破解,等使者到東京的時候,河湟大戰(zhàn)就該落下帷幕了。
我們知道河湟戰(zhàn)事大宋贏定了,可是朝中那些大佬們不清楚啊,他們的眼睛只會盯在流水一般淌出來的錢糧上。
他們不知道狄青和楊文廣兩人為了戰(zhàn)后能有一個好下場在賣命的玩苦肉計,還以為河湟之地的戰(zhàn)事正在焦灼中,能夠用一個還沒到手的青唐城來引誘我們出兵,幫他們分擔(dān)壓力,那些大佬們應(yīng)該求之不得。
青唐城我們要定了。”
鐵心源笑道:“一個破青唐城不算什么,重要的是青海,那座大湖物產(chǎn)豐富,養(yǎng)活百十萬人毫無問題。
元直,你認(rèn)為我們招納霍賢來代替歐陽先生是福還是禍?”
孟元直笑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上了你的賊船之人,想要全身而退難比登天!”
鐵心源笑了一下,看著不遠(yuǎn)處暴跳如雷的霍賢,越看越是喜歡。(未完待續(xù)。)、(作者推薦一款免費小說手機(jī)客戶端,無廣告、無錯誤、更新快,會員同步書架,請關(guān)注微信公眾號leishidushi(按住三秒復(fù)制)安裝小說客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