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就是一個擺在沙灘上的城堡,天空飄著一種叫做謊言的云彩。
隨便一個浪濤打過來,或者一個孩子的腳丫子踩過來,世界就要重啟。
與謊言終生相伴的就是陰謀,如果不是想從對方那里獲取一點什么東西的話,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謊言這個概念。
得到或者失去,總是人生過程中的一種缺陷,每當這種念頭從腦海升起的時候,天上的云彩就格外的燦爛。
鐵心源坐在顛簸的馬車上,頭枕在妻子渾圓的大腿上,抬頭就能看見妻子高聳的胸部,而他的腦海里卻有一個英俊的男人正在叱咤風云,為了能讓這個男人永遠的風光下去,并且達到目標,他是真正的操碎了心。
“唉,喀喇汗國的實力實在是太差了,八萬多戰(zhàn)兵想要參與兩河戰(zhàn)事,實在是杯水車薪啊。”
鐵心源嘟囔一聲就翻了一個身,把臉埋在妻子懷里。
趙婉正專心致志的給鐵心源拔白頭發(fā),隨著鐵心源轉(zhuǎn)動身體,那根隱藏的很好地白頭發(fā)就再也找不見了。
“我們可以幫阿丹啊。”
鐵心源煩躁的哼唧了一聲道:“不成,他們兩敗俱傷才符合我們的利益,任何一方突然變得強大,對我們來說都不是好事情。”
趙婉抱著丈夫的腦袋笑道:“妾身覺得您應該把注意力放在契丹或者西夏人身上。”
“攻伐西夏,奪還燕云是我兒子要干的事情,唯有挾大勝之威,他最終才能做到宇內(nèi)一統(tǒng)。”
“……這,很難!”
“不算難,只要大勢做成,他們要做的就是順勢而為,是最簡單不過的事情。”
“什么是大勢?”
“大勢就是所有人都堅定的認為只要哈密國出手就一定能摧毀西夏和契丹。”
“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父皇和他的臣子們現(xiàn)在沒了內(nèi)耗,全都扛著粗大的管子拼命地抽契丹人,西夏人的血。
這個過程維持不了多久,西夏跟契丹就會被抽成一個空殼子。
以前的時候,你父皇還擔心對付一個國家,會引起契丹西夏的大聯(lián)盟,現(xiàn)在他老人家已經(jīng)不在乎了。
他想對付那個國家就對付那個國家,只要他們有聯(lián)盟的征兆,你父皇就會要求我們幫他鉗制。
一手的好牌現(xiàn)在全活過來了,你父皇統(tǒng)治的大宋,如今是前所未有的強大。”
“所以你就把注意力放在喀喇汗國身上?”
“是啊,他們不打起來,我們就無力東顧,或者南顧,你也知道,你夫君我歷來沒有安全感,不把后背的事情安排妥當,就沒心思關(guān)注別的。”
“你怎么知道阿丹王會對付塞爾柱?塞爾柱那么強大,豈是小小的喀喇汗國能覬覦的。”
“你知道什么,大宋不比塞爾柱強大?我不是一樣盯著皇位不放?
你也不看看阿丹的地位,他跟我有什么區(qū)別?都娶了大國皇帝的女兒,都有自己的國家,也都有一顆不甘寂寞的心,所以啊,以己推人,只要是我想的,阿丹一定很想。”
趙婉拍著自己的額頭痛苦的道:“你們男人都是這樣的嗎?娶了別人閨女就一定要奪人家的產(chǎn)業(yè)?”
“阿丹跟我們不一樣,他生了一個閨女,他老岳父又有很多的兒子,他沒辦法用我的法子,所以啊,打仗就在所難免了。
你見了阿丹和阿伊莎把你最美好的一面展現(xiàn)出來,最好能讓他們自己的閨女交給我們來養(yǎng),這樣……哈哈哈……”
“無恥之尤!”
趙婉笑著拍一下鐵心源的腦袋,知道丈夫說這些就是在變著法的逗她開心。
不過,笑罷之后,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小兒子……
博斯騰湖的水位下降的厲害,自從塔里木河改道之后,這個湖泊只有兩股小小的河流在不斷地注入水,原來十幾丈深的湖水,現(xiàn)在連昔日的一半都沒有。再也沒有塔里木河汛期湖水四溢的壯觀場面。
上千名工匠正在湖邊忙碌著,一座高達十丈的木臺正在逐漸成型。
水兒不斷地往嘴里丟著豆子,瞇縫著眼睛瞅著這個正在修建中的木臺。
在他的對面,是兩個喀喇汗官員,他們同樣在關(guān)注這座木臺,相比水兒的漫不經(jīng)心,他們時不時地會爬上高臺檢驗一下高臺的堅固程度。
建造這樣的高臺很明顯是有一定技術(shù)含量的,喀喇汗人并不擅長此道,因此來見建造這座高臺的人全部來自哈密國。
不論是阿丹王還是阿伊莎都不明白哈密王為何一定要在這樣的高臺上和他見面。在他們看來這是一樁非常無聊和浪費的舉動。
阿丹王更加愿意把這歸結(jié)于鐵心源的惡趣味上。
水兒見喀喇汗人從高臺上下來了,就對工頭招手,示意他過來。
烈日下汗津津的工頭抹一把汗水就笑著對水兒道:“大匠,已經(jīng)全部準備好了。”
水兒喝口水瞅瞅自己運來的那座鐵鼎道:“等天氣涼下來就準備安裝大鼎。”
工頭笑著點點頭,雖然他不明白哈密國為何要制造十二個一千斤重的大鼎,還把它隨意的放置在哈密國東西南北四面的邊疆。
這并不妨礙他干好自己的工作,把這樣的一座大鼎送上高臺雖然有難度,卻不是不可完成的任務。
工頭不明白,水兒卻是明白的,這十二個大鼎就是哈密國的界標,按照鐵心源的解釋凡是大鼎所在之處,以大鼎為圓心,周邊五百里全是哈密國土。
不過,他也僅僅明白這一點,卻不明白劉攽老先生為什么會發(fā)瘋一般的要求在大鼎鑄造的時候一定要有非常多的銘文。
大王似乎明白老先生的心情,很自然的就把銘文書寫工作交給了劉攽。
現(xiàn)在,每一個大鼎上都有三百七十一個字,這無疑增加了大鼎鑄造的難度,耗費也是原先計劃的一倍多。
身為大匠,水兒認為自己沒必要知道那么多,他甚至連銘文都沒有完整的讀過,在他的眼中,那么些清晰地銘文不過是他工作的一部分而已。
午后的太陽猛烈至極,白花花的陽光曬在地上,工匠們即便是不斷地往身上潑水降溫,也無濟于事。
水兒不得不下令停止施工,等待太陽西斜之后再說。
喀喇汗的官員不理解哈密人為何全部躲在陰涼處休息了,再有兩天,兩國的國王,王后,以及西域所有的勛貴都會來到這里,而這座令人畏懼的高臺依舊沒有完成的希望。
對面的哈密官員卻全面停工了。
面對喀喇汗人的質(zhì)疑,水兒覺得自己沒辦法跟這個糊涂蛋說清楚,工匠對哈密國的意義。
喀喇汗國的工匠基本上都是奴隸,最高明的工匠一般都是被國王豢養(yǎng)的,次一級的工匠也往往仰仗貴族的鼻息生活,他們存在的價值就是無休止的勞作,為國王或者貴族們奢華的生活做出貢獻。
哈密的工匠不同,即便是在最倒霉的時候,第一優(yōu)先撤退的人是婦孺,第二就是各種工匠,然后才會輪到其他人。
工匠是哈密國極為特殊的一群人,在富裕的哈密國,工匠們的生活要比一般人好的多,地位也高的多。
喀喇汗官員的怒吼被工匠們的熟睡的鼾聲掩蓋了,水兒也把一張濕毛巾鋪在臉上,找了一張干凈的涼席,倒頭就睡,今天晚上的工作還很繁重。
烏利爾將軍坐在胡楊樹下,面前是一桌還算豐盛的哈密式樣的酒宴,鐵三百就坐在他的對面,兩人已經(jīng)從上午開始喝酒,一直喝到現(xiàn)在。
雖然天氣炎熱,卻沒有人膽敢解開甲胄,不論是烏利爾還是鐵三百。
“巴茲爾汗的女人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她們的皮膚像牛奶,聲音像夜鶯,胸部像天山一般高松……烏利爾,你們喀喇汗國對美女的描述只有這些詞語嗎?如果是這樣,我就覺得你太可憐了。
如果有機會來清香城,我?guī)隳闳ヒ娮R一下真正的美人兒。”
烏利爾喝了一口酒笑道:“我聽說清香城是天堂,真的假的?”
鐵三百換了一個姿勢讓自己的腿舒展開來,瞅著烏利爾笑道:“來過才會知道。”
“詩人們怎么說來著?——從你踏進清香城,你就是一個幸福的人。
鐵將軍,這難道不是那些自以為是的傻瓜們的夸大之詞嗎?”
鐵三百認真的道:“能寫出這樣的詩的人,一定是以為學問高深的大賢。”
“知道嗎?偉大的雄鷹王將會用烤駱駝來款待遠道而來的哈密王……”
“嗷……”
“駱駝肚子里會有一只羊……”
“嗷……”
“羊肚子里會有一只雞……”
“嗷……”
“雞肚子里會有一只鵪鶉……”
“鵪鶉肚子里會有一顆鳥蛋是不是?烏利爾,這是清香城里的一道小吃,清香城里但凡是有人家辦大事,都會烤一匹駱駝來款待賓客,至于鵪鶉肚子里的那顆早就被各種油脂浸泡過的蛋……嗷……太油膩了。”
烏利爾霍然起身,低著頭瞅著鐵三百道:“考一匹駱駝需要兩天!”
鐵三百痛苦的道:“不論是刷過蜂蜜的烤駱駝,還是刷過醬料的烤駱駝,制作過程一點都不好玩,難以制作不說,還不好吃,駱駝肚子里的羊還有點吃頭,其余的就跟木柴一樣,嚼不動。
不過,我哈密相國府已經(jīng)下令,非重大節(jié)慶不得制作這道菜,太浪費了。”
“那是你們那里沒有好的廚子!烤駱駝可是我喀喇汗國最美味的一道菜。”
“烏利爾,我知道你是一個從奴隸一路升遷成將軍的好漢,我的遭遇和你差不多,我是一個從野人被我家大王檢拔成將軍的。
你好歹還有姓名,我當初連姓名都沒有,還是我家大王給了我姓氏。
所以你我都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君主,就不要再試探來試探去的,我覺得這樣做很蠢。
我聽夠了你對喀喇汗國的吹噓,這對我來說是一種莫大的痛苦。
既然我們之間有這么多的相似之處,你來告訴我,我們?yōu)槭裁匆獙χ胚@么久?
難道就不能放開心胸好好地交談一下,你也不要驅(qū)趕周邊的牧人,我也不去阻攔你去驅(qū)趕牧人,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穩(wěn)固各自的營地上如何?”
烏利爾沉默一下,淡淡的道:“迪伊思大人說過,不要相信瞇瞇眼的哈密人,你們說的每一個字都不要相信,哪怕你們說天是藍色的,我們也要抬頭看過之后再做決定。
我不敢把大王和王后的安危寄托在對你們的信任上,你們不值得我們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