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哭的,這些話她也本不想說的,可是說了,她便哭了。
淚水一滴一滴如斷線的珍珠滑落臉頰,抵在唇內,澀澀的,苦苦的,咸咸的。
朦朧的濕眸里,他的臉一點兒都不模糊,只因他的每一個表情都早已刻在她的心里。
他沉默著,她接著說,“昨天早上我下班后就一股勁的跑到你這里來,路上我看到那家你最愛吃的蝦餃店,我站在那里排了一個小時的隊才買到的蝦餃,那一個小時,我身體所有的溫度都被凍透了,但沒關系,我的心是熱的,我就想看到你吃到蝦餃時,說一句,還是那個味道,很好吃。”
“可我一腔熱血的跑到你家門口,看到的是什么,是你送你的老婆離開,你知道嗎?那一刻,我的心也涼了,涼碎了。”
“但沒關系,我不在乎,我就是想要待在你的身邊,待在有你氣息的房子里,雖然,你的氣息不再是我獨有的,你的餐桌上擺著是兩個人的早餐,你的大床上,放著的是兩個枕頭……”
“我任性的穿上你的毛衣,裹著你的大衣,感覺就好像是你在擁抱著我,我想留在你的房間里,可是我怕在那張床上聞到的是另一個女人的味道。”
說著說著,她笑了,即使眼淚還在掉著,她自己抬手擦干了臉上的淚痕,睨著即使聽她說了這么多,還依舊無波無瀾的皇甫少擎。
以前的她是有多壞,才讓他對她再也沒有溫度。
最后,她用很小很低的聲音,自言自語般的呢喃著,“我不知道,你原來這么討厭我。”
看著她滿是憂傷的離開臥室,心里好受嗎?一點兒都好受,反而更難受了。
她剛才的每一句話都還留在這個房間里,一遍一遍在他耳邊重復著,她的淚水,她的苦笑,她的一句,我不知道,你原來這么討厭我。
討厭嗎?
明明都愛瘋了。
倚在臥室門口冰冷的墻面上,牧晚秋突然感覺好累,累的她站都站不住,瘦弱的身體隨著墻面無力的滑落,蹲在那里,雙臂抱緊自己,再也沒能抑制的哭了出來。
皇甫少擎,你只知道,霍子墨的病有可能需要二次骨髓捐獻,但你卻忘了,她腦子里的東西,也是有可能良性變惡性的。
皇甫少擎從臥室出來的時候,沒想到她還在,以為再剛才說了那么多之后,她會離開,而且再也不回來的。
腳下的步子如同被瞬間灌滿了鉛,想走卻怎么也抬不起腳來,就在他停頓的瞬間,她伸手抓住了他垂在身側的大手,可能是害怕他會躲避或者甩開,她抓的很用力,很用力。
蹲在那里,仰起梨花帶雨的小臉,氤氳的眸子楚楚可憐的望著他,“你抱我一下好不好?就一下。”
說著,淚水頃刻間滑落,緊咬著嬌艷欲滴的唇瓣,等著他的答案。
皇甫少擎站在那里,高高在上的睨著她,掌心是她沁涼的小手,固執且乞求的抓著他不肯放。
他另一只手捏住她細瘦的手腕,強制性的扯掉她拉著他的那只手,絕然清冷的走開,不留下一絲一毫的情意。
留下的牧晚秋哭的更厲害,淚水掉的越快越涌,她不顧一切的追上他,抱住那個已經走到樓梯口的皇甫少擎。
她緊緊的抱著他,布滿淚水的臉埋在他的左胸口,還是能聽到他強有力的心跳聲,她哭著說,“別趕我走,我真的很害怕,我求你,別推開我。”
每個男人對死纏爛打的女人似乎都沒有多大的耐性,更多的是厭煩,這其中也包括皇甫少擎。
她的欺騙已經讓他忍無可忍,縱容,只不過會讓她變得更加變本加厲罷了。
他的大手緊扣在她沒有一點兒肉感的肩上,使勁的推開她,狠戾的瞪著她,“牧晚秋,別讓我更討厭你。”
說完,剛想要推開她,牧晚秋卻突然覺得頭暈腦漲,原來她不是不喜歡她,而是討厭她。
她耍賴的留在他的身邊,也不過是會讓他更討厭罷了。
身體突然特輕,輕的仿佛在云端上飄,站在地上的雙腳越來越軟,她想伸手抓住能拉她一把的東西,可她,什么也抓不到。
腦袋撞到了堅硬的物體上,是樓梯扶手吧,后背,胳膊,腿,腳,腰,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被擱的生疼。
“牧晚秋……”
還好,耳朵還是管用的,迷糊間,還能聽到他焦急的喊聲,他跑下來的腳步聲,他沉重的呼吸聲……
是的,就在剛才他推了一下之后,她便從二樓滾了下去。
滾完之后,牧晚秋感覺頭疼,伸手撫了一下額頭,感覺手心黏答答的,睜眼一看才知道流血了。
盯著手心鮮紅的血液,她苦澀一笑,皇甫少擎已經蹲在她的身邊將她抱在了懷里。
“我送你去醫院。”
牧晚秋什么話都不說,只是安靜的凝視著他,不是討厭她的嗎?看到她受傷干嘛要這么緊張?
他抱著她幫車庫里跑,她伸手揪了揪他的衣領,讓他低頭看著她。
她對他微微一笑,一點兒不像個受傷的人,輕輕松松的對他說,“你不是想讓我滾嗎,我滾了,不過額頭和屁屁都好疼。”
“閉嘴。”皇甫少擎冷著一怔冰山俊臉,命令她。
不過她一點兒都不難受了,她是不是有特殊的怪癖啊,比如就喜歡他這樣霸道的溫柔。
后來再去醫院的路上,她躺在后排車座里,對坐在前面開車的皇甫少擎說,“以后你每趕我一次,我就從樓上滾一次。”
皇甫少擎被她氣的咬的壓根都疼,“牧晚秋,你腦子有病是不是。”有她這么傷害自己的嗎。
牧晚秋淺淡的笑笑,“對,有病,還病入膏肓,沒治了。”
有時候一句玩笑話,或許就是真心話。
從愛上他的那天開始,就已無藥可救。
皇甫少擎靜下來心,醇厚的聲音低低沉沉的在車廂里蔓延開來,“剛才是我太失控了,對不起。”
他是在怪自己一個不小心把她推下樓吧。
牧晚秋撅撅小嘴,有點兒趁機報復一下的想法,“都說男人家暴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不會原諒你的。”
在后視鏡里皇甫少擎看到她額頭上還有鮮血,因為腰也扭到了導致她只能躺著。
安靜的車廂里沉默許久之后,才聽到那道熟悉磁啞醇厚的嗓音發出的聲音,“以后不會了。”
以后……不會了。
剛才看到她從樓下往下滾的時候,他的整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害怕極了,從未有過的無助。
那一瞬間,他恍若明白,原來,他最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健康完整的她。
那個孩子是不是他的又有什么關系呢,她想從他這里得到什么又有什么關系呢,只要他能給的,他都給。
他說過的,愿意用所有的一切,來換她一人,哪怕是他的生命,只要她想要,他都給。
趴在車座上的牧晚秋還在為以后這兩個字開心著,他的意思是,還有以后嘍。
可腦海里突然就出現了他讓她看的那份報告,一下又變得黯然神傷起來,他們的以后,應該會有很多麻煩的吧?
醫院里,皇甫少擎抱著牧晚秋站在季川面前的時候,季川真是都無語了。
“什么情況?”季川帶著皇甫少擎去急診室的方向,后面還跟著兩個小護士。
皇甫少擎沉著嗓音回答季川,“在樓梯摔了。”
這答案,也太模糊了吧,皇甫少擎,你也有難以啟齒的時候啊。
牧晚秋被放在急診室的床上,因為閃到了腰,她疼的齜牙咧嘴,雖然中間有點故意夸張的成分,就要看看你皇甫少擎到底有多‘討厭’她。
“啊,啊啊,皇甫少擎,你輕點……”牧晚秋咬著香唇,緊皺了眉心,一點兒都不懂得憐香惜玉的。
皇甫少擎俊臉一沉,他是太著急她身上的傷,才會放的快了點好不好,看到她受傷,他可是心疼的不得了的,怎么還忍心弄疼她啊。
季川看出點什么貓膩,幫牧晚秋額頭認真止血的時候,漫不經心的問,“在樓梯上摔一下能傷成這樣?”
皇甫少擎喉嚨一緊,輕咳一聲,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消毒水涂在牧晚秋的額頭,疼的她兩只手緊攥著病床上的床單,還不忘挖苦一下那個欺負她的壞人。
“是他把我從二樓推下來的。”哼,就是要讓那兩位對你花癡的小護士死心。
果然,超級有效的。
那兩個剛才還只顧著欣賞皇甫少擎,而不專心給季川打下手的護士,臉色一變,再也不多看皇甫少擎一眼了。
那個女人喜歡暴力男啊,遠而避之。
季川也有點不可思議,心里卻也很明了,應該沒牧晚秋說的那么夸張,頂多是個失手吧?
但他沒點破,只是說了皇甫少擎一句,“這你就太過分了,女人是用來疼的。”
這句話已成功招惹到兩位小護士曖,昧的眼神,還是她們家季院長是個絕無僅有的好男人。
皇甫少擎怎么都覺得別扭,怎么有種他突然就被冠上了打女人的惡名。
“我沒有打她。”必須為自己辯解。
其他人都還沒有反應,牧晚秋就瞪著他大聲說,“可你推我啦。”
這……
“我又不是故意的!”
“那也是你推的,還有,我都傷成這個樣子了,你和我說話還那么大聲,就是你的錯。”
就要耍無賴,哈哈,就要賴著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