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宸不語,并不打算與這個作死的男人再多說什么。
急診的門敞開些許,醫(yī)生們一涌而出。
席宸疾步上前,先是看了一眼檢查室內(nèi)一切正常的金嘉意,再開口問道:“她怎么樣了?”
醫(yī)生們卸去了剛剛接診時的緊張,回復道:“夫人沒事,孩子也沒事,因為長時間的飛行才會導致胎兒胎動過急,臥床休息兩天便可,這長途飛行之后,胎兒不穩(wěn)極是容易導致早產(chǎn)。”
席宸放下高懸的心臟,接過護士的輪椅,蹲下身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倒是我有欠考慮了,明知你身體不便,就不應(yīng)該去參加什么金棕獎。”
金嘉意神情懨懨的靠在他身上,聲音低沉,“很困。”
“嗯,我?guī)慊丶摇!?
走廊上瞬間恢復安靜,清冷的風吹拂過形單影只的金驍,他覺得自己現(xiàn)在獨自在這里有些尷尬啊。
趙安然一路小跑著回來,卻見金驍一人舉目無親的坐在輪椅上,周圍并沒有任何人投于關(guān)心的問候,她眼眶紅了,緩慢的走上前,深深的呼吸一口氣。
金驍聞得空氣里那熟悉的香水味,急忙穩(wěn)住自己面上那情不自禁外露的尷尬,轉(zhuǎn)了轉(zhuǎn)輪椅,試探性的問道:“你回來了?”
趙安然點了點頭,“就你一個人?”
“席宸帶著金嘉意離開了。”
趙安然心里咯噔一下,“他們就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
“是我想在這里等你回來。”他握了握她的手,有些涼,“外面冷嗎?”
趙安然低下頭,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兩眼通紅,其實她就算不垂眸,他也看不到吧。
空氣突然沉寂,金驍摸了摸她的臉,溫柔道:“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哭了?”
趙安然抹去眼角的痕跡,說道:“沒哭,就是沙子進了眼睛,有點發(fā)澀。”
“傻丫頭。”金驍揉了揉她的腦袋,再道:“我們回去吧,這里挺冷的。”
“那這粥——”
“正好我也餓了。”金驍?shù)馈?
趙安然推著他走進電梯,“我也給你買了一份。”
“那我們一起吃。”
趙安然莞爾,“好。”
電梯漸漸合上,金驍?shù)囊暰€里突然出現(xiàn)兩道影子,就像是看見了什么鬼怪一樣,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
趙安然感受到他身體的顫抖,急忙問道:“怎么了?”
金驍搖頭,“有點冷。”
趙安然緊緊的握著他的手,微微一笑,“下次出來我應(yīng)該給你多穿一點。”
“我不是小孩子,你不用這么照顧我。”
“我說過我會是你最好的眼睛,現(xiàn)在的你在我心里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
金驍一愣,他埋首,有些話在嘴里泛著很濃很濃的苦澀,讓他想要不吐不快。
趙安然卻是以為自己觸及了他的什么傷心事,忙著解釋道:“我知道你很想和一個普通人一樣行動自如,可是金驍,咱們慢慢來,好嗎?”
她問的很是小心翼翼,很怕自己的一個語氣便傷害了他的堅強。
金驍抬眸,目光里依舊空洞無神,他點頭,“不管我的眼里是不是再也沒有了其他顏色,只要還有你在,這里就特別特別的暖,特別特別的安。”
趙安然捧著他的頭,輕輕的摩挲著他的面部輪廓,言語溫柔,“等你出院,我們就舉行婚禮。”
“好,我想讓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老婆。”
電梯敞開,陽光從窗沿之上蜿蜒墜落。
金嘉意坐在大廳內(nèi),指著剛剛走過的兩人,看向身后一臉凝重表情的席宸,不安道:“你好像知道了什么秘密?以至于需要三緘其口時,很是憋屈。”
席宸收斂起臉上的嚴肅,笑了笑,“夫人如何看出我是有話不能明說的無奈感?”
金嘉意抬起手拂過他額頭上不由自主泛起的折痕,笑道:“就差黏在一起了。”
席宸輕嘆,“我想著還是不要告訴你為好,免得你心直口快的去捅破這層紙。”
金嘉意突然來了精神,嘴角上揚,“莫不成他金驍是裝瞎子騙趙安然?”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這般輕松,毫不需要自己委婉的表達方式,她便直接脫口而出,還正說到了點上。
金嘉意思來想去一番,又有些納悶,問道:“他金驍出車禍的時候撞到了腦子,雖說有可能變成傻子,但也犯不著用這么一個損人不利己的方式去欺騙趙安然啊,趙安然可是對他一片死心塌地,他犯得著這樣做嗎?”
“夫人也說了,他撞到了腦子。”
“有些人啊,就是不作不死。”金嘉意從輪椅上站起來。
席宸見狀,急忙制止她的動作,苦笑道:“夫人這是想做什么?”
“我突然覺得神清氣爽,不用回去躺著了。”金嘉意走到電梯前,毅然決然的按下電梯鍵。
席宸扶額,就知道一旦告訴了這丫頭,她肯定會不嫌事大的跑去逗逗金驍。
病房內(nèi),加濕器安靜的工作著。
趙安然舀起一勺海鮮粥,吹了吹熱氣,確信不燙口之后遞到他嘴邊。
金驍心安理得的享受著她細心的服務(wù),只是海鮮粥剛剛進入嘴中,緊閉的門便被人從外蠻橫的推開,下一刻,一道如同鬼魂的聲音破空而來,嚇得他差點將嘴里的粥液噴出來。
“金驍,我來看你了。”金嘉意扯著嗓子大喊一聲。
趙安然從椅子上站起來,瞧著一前一后進入病房的兩人,放下粥碗,語氣溫和,“我還以為你們回去了。”
“我已經(jīng)沒事了,聽說金驍醒了,怎么也要上來看看他再離開。”金嘉意坐在沙發(fā)上,雙目炯炯有神的落在床上坐立不安的男人身上。
金驍甚覺自己腦門發(fā)疼,輕咳一聲,“還真是謝謝你了,我想你不來看我,或許我還能長命百歲多活幾年。”
“我怎么舍得讓你活那么久。”金嘉意走到病床前,瞧著他那雙毫無神采的眼睛,不得不說這小子裝起瞎子還真是有模有樣,就跟真的似的。
金驍怕被她看出什么,忙不迭的拉過被子躺下床。
金嘉意嘖嘖嘴,“還真成瞎子了?”
趙安然心口一滯,掩了掩嘴,“嘉意,這話咱們稍后再說,他需要休息了。”
“我一來就困了,難道是做賊心虛不想見到我?”金嘉意的手輕輕的搭在床上的橫欄上,若有所思的說著。
金驍咳了咳,“我胸口悶。”
趙安然慌了,謹慎的替他順了順氣,“你先別太激動,嘉意是無心之失。”
“是啊,我只是無心之失,沒有說你瞎了就一無是處了。”
“……”金驍暗暗的咬了咬牙,他越發(fā)肯定這丫頭是知道了他的秘密。
“好了,他可能真的累了,我們回去吧。”席宸上前適時的阻止他家丞相大人的進一步攻勢。
金嘉意嘴角高揚,輕輕的拍了拍趙安然的肩膀,說道:“我有一句話想和他說。”
趙安然雖說怕她再刺激他,但她欠著金嘉意那么大的一個人情,無論她說什么,都不能拒絕。
金驍察覺到女人的靠近,下意識的想要往后退退。
金嘉意靠在他耳邊,輕聲細語用著只能兩人聽到的音量說著:“演得不錯,看來金三少不進娛樂圈還真是暴殄天物啊,這么爐火純青的表演功力,我都是望塵莫及啊。”
金驍苦笑道,“大姐,你就別取笑我了。”
“你放心,我雖然嘴挺毒的,但還是明曉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這事我不會告訴你的安然。”
金驍如釋重負的暗暗喘出一口氣,但他的呼吸還沒有捋順,又聽對方大聲喊了一句。
金嘉意對著趙安然不假思索道:“他說他好像能看到我的影子了。”
聞言,趙安然喜極,幾乎是撲倒了金驍面前,小心的打量著他的雙眸,他的眼睛很漂亮,不同于別的男人那般的冷冽,他是那種很溫暖的杏眸,大大的眼臉,深邃的眼瞳,讓人看過去時,仿佛被柔情包裹。
只是這雙眼卻在某一天失去了原有的精神,泛著冰冷,讓她再也捕捉不到自己倒影在里面的影子,空空無物的蒼白。
金驍沒有料到這丫頭竟然會給自己來這一招,這下子他該怎么辦?承認還是不承認?
金嘉意雙手環(huán)繞交叉在胸前,站在床邊一副看你怎么演的嘚瑟表情。
金驍咬了咬牙,如同往常那般溫柔的拂過湊到自己面前的趙安然,他試著閉了閉眼,又再次睜開,“好像能看到一點點影子了。”
趙安然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動作,就這么僵硬的蹲在床邊,她的手帶著顫抖拂過他的眉眼,眼睛一眨,眼淚便是奪眶而出。
金驍感受到她落在自己手背上的液體,猶如一顆重石砸在自己心口,瞬間被砸出一道道漣漪,他很自責,自己怎么忍心這么去折磨她。
趙安然抹去眼角的淚痕,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她急忙站起身,按響傳喚鈴。
醫(yī)生們著急的跑來。
金驍躺在床上隨意醫(yī)生們倒騰,強烈的光照進眼中時,他的瞳孔不受控制的縮了縮。
“三少能感受到光了,應(yīng)該過不了幾天眼睛就能恢復了。”醫(yī)生宣布著。
趙安然迫不及待的握上他的手,激動道:“你聽見了沒有?他們說你可以看到了。”
“嗯,我能看到了。”金驍埋首在她懷中。
席宸牽著還準備發(fā)表一篇言論的丫頭出了病房。
金嘉意忍俊不禁道:“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瞧瞧他金驍做的什么蠢事,明眼人一瞧就看出來了,虧得他一個七尺男兒想的出來。”
“好了,樂子也找完了,好戲也看了,回家吧。”席宸將輪椅推過來,示意她坐上去。
金嘉意擺了擺手,“我可以自己走。”
“安全起見,臥床休息兩天。”
“我畢竟剛剛才獲得那么炙手可熱的最佳女主角,就這么被人拍到,難免又要被長篇大論評頭論足一番,有失我的威嚴。”
“沒有人會看見。”
金嘉意凝視著他,看得出他是不達目的不罷休,若問自己跟他比誰更有定性,她金嘉意只得甘拜下風。
無可奈何之下,她還是聽話般的坐在輪椅上,任憑他推著自己進入電梯。
醫(yī)院大廳前,一輛高級轎車驟然而停。
司機恭敬的打開車門,女人一路目不斜視的走過醫(yī)院長廊。
保鏢推開病房門,隨后七八人橫沖直撞而進。
江梅摘下墨鏡,一副君臨天下的氣勢走進屋內(nèi)。
正躺在床上看著雜志的莫易卿聽見響聲,瞥了一眼房門的方向,對于所來之人,并沒有任何表情起伏。
江梅環(huán)顧一圈四周,嘴角戲謔的上揚些許,“把視頻給我放上去。”
保鏢們聽到吩咐,沉默中將U盤連接上電視,隨后一個個沉默不語的退出病房。
偌大的病房內(nèi),傳出小女孩戚戚然然的哭喊聲,她看著鏡頭,蓬頭垢面好不狼狽,聲音中帶著毀天滅地的恐懼聲,仿佛已經(jīng)看不到生活的希望。
莫易卿的拳頭緊了緊,眉頭微蹙,卻是一聲不吭。
江梅揚唇一笑,臉上滿是得意,“她是死是活全在你這個哥哥的一念之間。”
莫易卿面無表情的瞪著女人,漠然道:“她也是你的女兒,你這般傷害自己的親生骨肉,就不怕天理不容?”
“你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救活我的小宇,至于你們是死是活,與我無關(guān)。”
“這句話你對我說了兩次了。”
“你是個聰明人,知道民不與官斗,就算沒有莫伊琳,我想要得到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理兒,不要再浪費我們彼此的時間了,你少一顆腎還能繼續(xù)活著,怕是這小琳可就等不到你的猶猶豫豫了。”
莫易卿掀開被子,走下床,目光如炬的瞪著打扮的雍容華貴的女人,看著她脖子上那道已經(jīng)結(jié)痂的傷口,冷嘲熱諷一番,“都說兒子像母親,你的血是冷的,難道我的血就是熱的?”
江梅面上一沉,“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又憑什么犧牲自己去救莫伊琳?”
“你就不怕我真的殺了她?”江梅指著視頻里孤獨無依的小女孩,咬牙切齒道:“我除了她,還有那個老太婆。”
莫易卿一把扣住她的脖子。
江梅卻是不怒反笑,道:“看來你還是挺在乎那個老太婆的。”
“你別忘了是誰在你快要餓死的時候把你帶回了家里,是誰含辛茹苦的把你撫養(yǎng)到大,你可以傷害你自己生的孩子,但絕不能忘恩負義到把給了你生存機會的老人用作籌碼。”
江梅憋紅了臉,越發(fā)得意,“我不管她是誰,我只要我的目的達到,你不肯聽我的話,可以,我馬上讓人宰了那個老太婆的手腳。”
“你敢!”莫易卿用力的扣著她的脖子,見她已經(jīng)開始翻白眼,才停下動作。
“咳咳咳。”江梅喘著氣,狡黠的笑著:“跟我走吧,你只有這一條路可以選了。”
莫易卿拳頭緊握,指甲幾乎都陷入了皮肉里,他面色冷冽的瞪著她,沉默下來的空氣都能聽見他指骨咯吱咯吱攥動的聲音。
江梅如同勝利者那般高傲的抬起頭,正準備推開門,突然緊閉的房門被人打開,下一刻,門外駐守的保鏢們被一個一個的丟進來。
陳亦城拍了拍手,扭了扭脖子,戲謔的盯著被嚇得花容失色的貴婦人。
江梅是認識這位小祖宗的,驚慌之余急忙將電視關(guān)上。
陳亦城尋了一張椅子坐下,表情痞痞的瞪著將U盤裝入自己口袋里的女人,冷冷道:“不用藏了,我都看到了。”
江梅苦笑道:“城少可能誤會了什么。”
“我有自己的眼睛,更有腦子,能看出也能猜出我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江梅企圖辯解著,“我和這個孩子還有事,就不打擾城少了,先走了。”
“我有說過讓你們走嗎?”
江梅剛剛踏出一步,又被男人犀利的眼神逼得動彈不得。
陳亦城掏出一根煙,點燃,輕吐一口煙圈,似笑非笑道:“薛夫人是怎么認識這個小戲子的?”
江梅如芒在背,含含糊糊的解釋著:“就覺得跟他挺有緣的,就想著聊聊。”
“聊聊也需要動用這么大的陣勢?況且我看著薛夫人不像是聊天的,倒像是來威脅什么的。”陳亦城意有所指的對著她的皮包點了點手。
江梅心口一滯,急忙搖頭,“城少真的誤會了,我只是來和他聊聊,不信你問他。”
莫易卿瞧著女人不停的暗示自己,語氣平常道:“如同薛夫人所說民不與官斗,你覺得你斗得過他嗎?”
話音一落,江梅臉上的表情一點一點的僵硬,她咬著牙,低沉著聲音,“別忘了我可不是在跟你商量什么。”
莫易卿不置可否,道:“你當然不是在跟我商量什么。”
“你自己放聰明點,我并不是說來嚇嚇你,別用你的拳頭去撞我的鐵板,這種以卵擊石的方法太愚蠢了。”
莫易卿斜睨她一眼,冷冷道:“世人的心理就是這樣,永遠都只會想著欺負比自己軟弱的人。”
“你——”
“你很怕他對吧。”莫易卿繼續(xù)道。
江梅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坐著一動不動的男人,別說她很怕他,只怕這個上流圈子都知道這位城少,誰敢跟這位小祖宗對著干?且不說他背后有陳燃陳家,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名大將軍,誰敢跟將軍斗?
“看得出你真的很怕他。”莫易卿徑直走到陳亦城面前。
江梅心底隱隱的泛起不安,她覺得自己好像從剛剛開始就忽略了什么?
為什么這位大將軍會跑來這里?
難道他們認識!
莫易卿抬起手輕輕的拍了拍陳亦城的肩膀,義正言辭道:“大哥,這位女士讓你的小弟為她的寶貝兒子割一顆腎,都說結(jié)拜之后,同生共死,我若是少了一顆腎,你是不是也應(yīng)該割一顆?”
“……”陳亦城沉默。
“……”江梅瞠目。
莫易卿繼續(xù)道:“想來你也是會尊崇咱們昨晚上結(jié)拜時說的那些豪情壯語,跟我一起走吧。”
江梅急喘著粗氣,她看著站起來的陳亦城,心口一慌,愕然道:“你們——”
“薛夫人不是要我的腎嗎?走吧,這事可不能拖,免得被我叔伯知道了,你們薛家就麻煩了。”
江梅雙腿一軟,踉蹌著跌倒在地。
莫易卿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面色蒼白不敢言語的女人,語氣猶如窗外的寒冷空氣,他道:“就算我愿意給你,你還敢要嗎?”
江梅怒不可遏般瞪著趾高氣昂的男孩,長長的指甲陷入皮肉中,抵抗著她此時此刻忍無可忍的怒意。
陳亦城丟下煙頭,吐出最后一口煙圈,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莫易卿拿起床頭的外套,兩人并肩走出病房。
江梅軟坐在地上,她很不甘心的看著已經(jīng)離開的背影,無論如何,她都不能這么白白放棄。
陳亦城瞥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小男孩,輕咳一聲,一副想要討討夸獎的表情盯著對方。
莫易卿道:“她不會善罷甘休。”
“如你所說,她還敢要嗎?”陳亦城按下電梯。
莫易卿沉默,思忖片刻之后,開口說著,“我奶奶和妹妹還在她手里。”
“看得出來,薛夫人果真是心狠手辣到連親生骨肉都視如草芥,這樣的女人,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我不知道她把人藏在什么地方。”莫易卿側(cè)過身,目光灼灼的仰望著他。
陳亦城突然覺得自己的形象高大威猛了不少,就等著他開口相求,到時候他要不要逗逗這小家伙呢?就說自己也愛莫能助,他會不會很失望呢?
想想,這小子對自己滿目的崇拜,他便是不受控制的想要翹翹尾巴。
突然間,揚眉吐氣的感覺啊。
莫易卿走進電梯,最終還是開口打破了這份沉默,他道:“不過我想她也不會把人藏到天上去,只要還在B市,我一定會找到他們。”
等等,劇本好像不是這樣安排的啊。
陳亦城抓住他的肩膀,眨了眨雙眼,苦笑道:“你不是應(yīng)該求我?guī)兔幔俊?
莫易卿蹙眉,“我為什么要求你幫忙?”
“只要我說一句話,你想要找的人馬上就會出現(xiàn)在你面前。”
“雖說我的方法可能會浪費一點時間,但我很不喜歡自己的事假手他人,這樣做,會是對我尊嚴的侮辱。”
“……”那你剛剛還狐假虎威的用我城少的名義去嚇她?
“我之所以拉出你,只是想震懾一二她的高傲,讓她心有余悸不敢再胡作妄為。”
“咳咳。”陳亦城撇了撇嘴,“我覺得你應(yīng)該求求我,我挺想你求我的。”
莫易卿沒有接話。
陳亦城湊上前,一本正經(jīng)道:“你就軟下語氣對我說兩句好聽的,哥馬上替你把人找出來,完好無損的送到你面前如何?”
莫易卿依舊一言未發(fā)。
陳亦城扯了扯自己的頭發(fā),語氣強硬道:“老子不管你開不開口,我都要把人找出來,讓你知道哥的厲害。”
“這事不需要麻煩城少。”
“不麻煩,是我主動要求的,你必須答應(yīng)我?guī)椭恪!?
“我自己有本事找出他們。”
“我知道小莫有非常人的手段,但哥想要有一個能夠表現(xiàn)自己的機會,你別說了,這事就交給我,明天,不,今天,不,一個小時后我就讓人把她們給你送來。”
“如此就辛苦城少了。”
“……”陳亦城突然噤聲,為什么他覺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電梯敞開,莫易卿正準備踏出的腳步驀地收了回來。
陳亦城見他停止動作,順著他的目光不以為意的看過去,只見醫(yī)院大廳里正緩慢走過的背影,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沒有搭對,直接跑上前,戲謔道:“喲,金大小姐這是壞事做多了,遭報應(yīng)了?”
兩雙眼齊刷刷的落在他的身上,恨不得將他的身子戳出幾個窟窿眼。
陳亦城尷尬的瞄了瞄同樣對自己虎視眈眈的莫易卿,他說錯什么話了?惹得你們一個個天怒人怨的瞪著他無辜的臉。
金嘉意注意著他身后走來的莫易卿,看著他還是那般冷冷冰冰的態(tài)度,哼了哼:“你怎么會在醫(yī)院里?”
莫易卿正打算說話,卻被一人搶了先。
陳亦城拍了拍他的肩膀,獨自笑的前俯后仰,道:“這小子別看他跟塊冰似的,其實他很脆弱的,就因為得罪了我,怕我生氣,一個想不懂就割腕自殺了。”
“……”靜,落針可聞的靜。
陳亦城卻是自顧自的繼續(xù)說著:“你是沒有看到,那個血啊都把整件衣服都泡濕了,如果不是本大爺怕他做傻事派人去找他,這小子估計現(xiàn)在都死硬了吧。”
“還真是看不出來,你心氣真的挺高的,一言不合就自殘,只是比以前膽子大了點,這一次還敢自己割自己了,我還以為你還跟以前那個小子一樣怕死怕的要命。”金嘉意冷冷道。
“是啊,連我都沒有想到,這小子太驕傲了,寧死勿屈,只要跟哥說說好話,哥怎么會責備你呢。”陳亦城再道。
“閉嘴。”莫易卿低吼一聲。
陳亦城興致高昂,顯然沒有理會他的話,繼續(xù)我行我素的說著,“看他失血過多的躺在病床上,我的心啊,都快疼死了,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呢,我雖然在圈子里名聲不好聽,但我可是熱血青年,也是講理的一個人啊。”
“我想你們肯定需要好好談?wù)劇!毕防吨€在不停給自己加戲的男人,未有再跟他多說一個字的機會,直接拽著他走出醫(yī)院。
莫易卿站在離她兩米的距離外,沒有任何動作。
金嘉意從輪椅上站起來,走向偏僻的角落里,自上而下的審視他一眼,最后指了指他的手,“讓我看看。”
莫易卿的確是驕傲的,如果是別人,無論對方如何威脅他都不會將自己的傷處曝光在他們的眼里,但唯獨金嘉意的話,只得用言聽計從四個字來形容。
他乖乖的抬起手,將手腕上那條蜈蚣蟲暴露在空氣里。
金嘉意瞇了瞇眼,“割的挺狠的啊,這下手可是不留半分情面啊。”
莫易卿縮回手,移開目光,“并不是像陳亦城說的那樣。”
“我當然知道不可能是他說的那樣,你為什么要割自己一刀?”金嘉意問道。
莫易卿緊了緊拳頭,上輩子他受夠了斐瀅的折磨也沒有想過自殘,唯獨最后戰(zhàn)死沙場時他都在想,這樣死太窩囊了吧,可是沒有比這樣死更能讓他解脫的方法。
一個人壓抑久了,會得病,很嚴重很嚴重的病,想著死,卻又怕著死。
這輩子他想著好好的活著,自由自在的活著,卻不料,活得更窩囊。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有話不敢說,只知道悶在心里,我給了你機會,你卻裝得比啞巴還像啞巴。”
莫易卿低下頭。
“抬起頭。”金嘉意吼道。
莫易卿聽話般的高高仰頭挺胸,卻是依舊一聲不吭。
金嘉意圍著他轉(zhuǎn)上兩圈,壓抑著自己暴躁的情緒,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腦袋,“為什么每一次看到你這副德行,我就想拎著鞭子給你兩下?”
“氣大傷身,你現(xiàn)在不宜動怒。”
“知道我不能動怒,還故意氣我?”金嘉意撫了撫心口,心悸煩悶,她覺得自己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
莫易卿見狀,急忙扶住她。
金嘉意甩開他的手,語氣甚嚴,“自己說吧,怎么回事?堂堂大將軍竟然會被生活所迫做出自殘的事,還真是聞所未聞。”
“我沒有自殘。”莫易卿道。
“那就是你無能到被人給割了一刀,堂堂大將軍竟然會被人暗算,還險些喪命,傳出去怕是得貽笑大方了。”
莫易卿垂眸,“我只是償還一個人的生育之恩罷了。”
“你爸不是死了嗎?”金嘉意遲疑了片刻,恍然大悟,“你媽來找你了?”
“是,她來找我了。”
“這倒是奇了,她不是跑了嗎,好端端的來找你做什么?要你的血?”金嘉意目光深邃的落在他的手腕上。
莫易卿扭扭捏捏不知如何啟齒。
金嘉意抓住他的手,“或者說來要你的命!”
“她要我救她的兒子。”莫易卿含糊不清的開口道。
金嘉意自嘲般冷笑一聲,“用你的命救她兒子的命?”
“……是。”
金嘉意撫了撫肚子,笑意更深,“這想法挺讓人啼笑皆非的,同是她的兒子,倒是挺輕賤你的。”
“我與她再無瓜葛。”
“看來這其中還有挺精彩的一個故事,我這個人別的愛好沒有,就挺喜歡聽故事的。”
莫易卿愣了愣,她想聽的不一定是自己想說的,但就算自己不說,她也有那個本事查出來,以著這位大小姐的手段,只怕這事會鬧得人盡皆知。
席宸見著走出來的兩人,迎面上前,“談完了?”
金嘉意點了點頭,目光饒有興味的落在一旁嘚瑟中的陳亦城身上。
陳亦城將香煙丟進垃圾桶內(nèi),正色道:“你這么看著我,是對我有什么別的企圖?”
“今天的事多謝城少相助了。”金嘉意對著他笑了笑。
陳亦城面色一驚,這女人竟然會說感謝他的話?
“你從今天開始就跟著城少,想來城少也不會放任那個女人再來找你麻煩。”金嘉意瞥向身后亦步亦趨的男孩。
莫易卿腳下一停,蹙眉道:“我自己能解決。”
“你以為現(xiàn)在這個社會還是靠拳頭解決紛爭?雙拳難敵四手,別人一槍就能廢了你。”
“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無能。”
“我看你就是挺沒用的。”金嘉意冷冷道。
莫易卿不甘心,對上她的眼,卻在四目相接中漸漸的軟下氣勢,他倔強的扭過頭,不予理會。
“這孩子。”陳亦城靠在莫易卿的身上,重重的拍了拍胸脯,保證道:“你們放心,有我陳亦城在,這京城里就沒有人敢動他一根頭發(fā)絲,我的人,沒有人敢覬覦。”
“……”金嘉意潛意識里總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為什么她會想不通把自家那秀色可餐的弟弟送給這個有點那種嗜好的城少了?
莫易卿面無表情的掀開他的手,兩兩保持著距離,他道:“我不需要城少費心照顧。”
“我就喜歡你這矯情的勁兒。”陳亦城笑的心花怒放。
車內(nèi),金嘉意忍不住的再次回頭看了一眼醫(yī)院大廳前的兩人,越發(fā)覺得自己草率了。
“不用擔心,雖說陳亦城有些不靠譜,但他正經(jīng)起來比任何人都靠譜。”席宸打消著她的顧慮道。
金嘉意慎重的點點頭,“不過我覺得這事還是不能交給陳亦城,他的興趣愛好就不行。”
席宸皺了皺眉,語氣強硬道:“你可能真的誤會了,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人。”
“是嗎?”金嘉意意味深長的看著他,瞧瞧這位席大爺那英俊瀟灑的五官,器宇軒昂的氣質(zhì),別說陳亦城會有那種心思,眼前這個男人,女人看了會想入非非,男人見了也不一定不會心里悸動,更何況是從小就接觸的青梅竹馬,難免會養(yǎng)著養(yǎng)著就養(yǎng)歪了。
“你放心,他喜歡的是女人,他還口口聲聲說想要和斐瀅締結(jié)良緣。”
“咳咳。”金嘉意情不自禁的揚唇一笑,“看來這位大丞相也并不是歷史上所說的人人忌憚,竟然還有人想娶她。”
“這并不是空穴來風,畢竟斐瀅女相長得很漂亮,又聰明伶俐,膽識過人,哪位男子不會心動?”
“這么說來席總也是對她有那種想法了?”
“時時刻刻都想著和這位丞相大人雙宿雙飛。”
司機不安的控制著車速,他突然間心口拔涼拔涼的,自家總裁竟然當著夫人的面說要和別的女人飛啊飛。
夫人會不會準備叫他停車,然后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惱羞成怒的摔門而出?
“如此看來我還得更加努力了,我的丈夫心里竟然時時刻刻都想著別的女人,我很難過,看來我得學著拋拋媚眼,勾引勾引他了,免得他成天心里念叨著別的女人。”
席宸抬起她的下頷,言之鑿鑿,“我接受你的勾引。”
金嘉意笑而不語的指了指前面的司機。
司機注意到身后犀利的眼神,心里不上不下陣陣忐忑:怎么辦?被大老板們盯上了,他們會不會讓他滾下去?
“停車。”
果不其然,司機下意識的踩住剎車,車子緩慢的靠邊停下。
席宸對著司機,語氣不溫不火,“下車。”
司機機械式的移動著自己的手腳,不敢有片刻停留。
席宸見車門關(guān)上,重新捧回她的臉,溫柔如水道:“現(xiàn)在可以繼續(xù)了。”
金嘉意掩嘴一笑,“這里可是人來人往,萬一被人偷拍了,席總的一世英名豈不毀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虛名而已,有或沒有,無關(guān)緊要。”席宸輕啄一口她的紅唇。
金嘉意眉眼彎彎,“我就喜歡你這把耍流氓都說的理所應(yīng)當?shù)臉觾骸!?
“如果不是怕你累了,我真想在這里辦了你。”席宸訕訕的笑著。
金嘉意抬起一指輕輕的撩起他的下巴,“如果這里是荒郊野外,我現(xiàn)在就脫了你。”
“……”不愧是丞相大人,說話毫不遮遮掩掩,有意圖就說,有想法就做,只是,他的視線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這事還是得考慮考慮。
金嘉意靠在他的肩膀上,“謝謝你,讓我這輩子活得這么恣意瀟灑。”
“說什么傻話。”席宸溫柔的摟著她,嗅著她發(fā)間的芬芳,“今晚上想吃什么?”
“剛剛見金驍喝的海鮮粥挺香的。”
“那我讓人把食材送來家里。”
金嘉意握上他的手,搖了搖頭:“我們雖然不是生活在普通圈子里,但也只是普通人,為何不能像平常夫妻那樣自己買菜?”
“夫人可是想出去走走?”席宸考慮一番,婉拒著:“你需要休息。”
“家里很悶。”
席宸知曉自己執(zhí)拗不過她,點了點頭,對著窗外的司機說著:“去超市。”
司機重新回到車子里,全神貫注的直視著車前。
本市最大的連鎖超市,一如既往的人潮涌動。
金嘉意挽著他的手,兩人如同常人那般進入超市。
特價商品前,眾多家庭婦女爭相選購著,附近的導購員此起彼伏的推銷著自己的商品,恨不得說的天花亂墜讓人舍不得放棄。
席宸靠在她耳邊,小聲道:“你要跟緊我了,這里人多。”
金嘉意不明他的言外之意,道:“為什么?”
席宸掩了掩嘴,示意她聽著廣播。
廣播里傳出女人的聲音:“邵琦小朋友的父母,請聽到廣播后立刻來到保安室,你的小朋友正在等你,邵琦小朋友的父母請聽到廣播后立刻來到保安室,你的小朋友正在等你。請各位家長們照顧好自己的小孩,避免走失。”
“……”金嘉意盯著他。
席宸寵溺的揉了揉她的腦袋,“瞧瞧,太容易走丟了,可要跟緊我。”
金嘉意哭笑不得的跟在他身后,他好似真的很怕自己走丟似的,緊緊的握著她的手,盡可能的避免進出人多的地方。
海鮮區(qū)內(nèi),海魚的魚腥味有些刺鼻,金嘉意捂了捂嘴。
席宸對于挑菜好像早已是得心應(yīng)手,隨隨便便就撩起兩條新鮮的海魚放入塑料框內(nèi),不忘再買幾只大蝦。
“你知道我現(xiàn)在在想什么嗎?”金嘉意凝視著他的背影,幽幽的開口問道。
席宸回過頭,毋須考慮脫口而出,“這男人真帥。”
“不需要多么絢爛多彩的生活,不需要擁有多么財可傾國的能力,只要你在我的視線里,觸手可及,這便足矣。”
席宸掠過她的耳畔,將她的碎發(fā)盤于耳后,莞爾道:“我的要求稍微高了一點點,想著你一世無憂,一生無病,整日笑口常開,你若安好了,我便知足。”
“你兩夠了哈,從一開始就見你們膩膩歪歪的說長說短,我一個大老爺們聽了都是起雞皮疙瘩,注意點場合,別以為長得一個帥一個漂亮,就可以肆無忌憚的秀恩愛。”工作人員碎碎念著。
“我告訴你們,不是看你們長得好看,我早就轟你們了,長那么漂亮做什么,就跟明星似的,害得我臉都紅了。”工作人員繼續(xù)念著。
“告訴你們魚蝦要趁著活得時候宰殺,別再嘰嘰歪歪的聊天了,趕緊回家給你媳婦兒做飯去,孕婦餓不得,你以為你長得帥就可以當飯吃啊,就能喂飽你漂亮媳婦兒啊,做飯去,少在我這里說那些有的沒的,聽得我都想親你一口了。”
“一張臉長得那么好看,聲音也那么好聽,還那么溫柔,你這種人就活該找這么漂亮的媳婦兒回家。”
“老子倍兒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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