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ok的事兒我可以暫且不理會,但是社刊的編稿可耽誤不得。連著幾天我都在征稿,約作者談稿修改和審稿中度過。
自從包麗娜辭職后,我突然對育新文學社有了一種難以言傳的依戀與責任感,想起為了育新的社刊,我和包麗娜走過的那段時光,心里竟隱隱地有一些甜蜜的感覺,回憶起來,臉上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笑容。
我一邊審著那些小說和詩歌,看著那些為賦新詩強說愁的散文,一邊就會想起麗娜蹲在地下小心翼翼地收拾文學社稿件的情景。我知道她是愛著文學社的,說實話我甚至會有一種沖動想要再見她一面,再與她痛快地喝一次酒,再斗一次嘴,再胡說八道一通。
可這些都不太可能了。包麗娜消失了一般,連新聞系與中文系合上的大課上,都很少看到她的身影了,即使看到,她也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再沒機會說一句話。
李蕓一直守在我身邊,有時看我審稿累了,還會給我講笑話,幫我一起校對稿子。李蕓顯然不是說笑的料,她和包麗娜不同的是,包麗娜可能會說些冷笑話,而李蕓是什么樣的笑話都不太會說,因為每次她講完笑話,自顧自笑得前仰后合時,我還在疑惑地瞅著她,琢磨著她的笑話中究竟有啥地方值得她笑成這樣。這樣的次數多了,連李蕓也覺得不好笑了,而我則懷疑自己的笑感神經出毛病了。
臨近期終考試的時候,古漢語課依然是我心頭大患,書屋還得照應一把,審稿還得繼續審,排版還得繼續排,幸好我有蔡曉紅和金普光,他們幫我分擔了大部分書屋的經營,李蕓也時不時去幫個忙,忙碌的日子也算有個盼頭。
期終考前一周,經過了一番痛苦的折騰,育新文學社92年社刊總算是呱呱墜地了。所有的作品,包括蔡曉紅的那部長篇小說的下半部分,都令我感到滿意。據參閱過本刊的陳強老師,何書記以及本班班主任老胡同志一致的評價,這部社刊可能是育新文學社建社以來作品質量最為齊整的一次。換言之,沒有鶴立雞群之作,也沒有濫竽充數之品,整體上很平均。
我長出了一口氣,心想這最后的任務算是完成了,下學期我也該辭職了。根據我的看法,在這次社刊編輯中表現出色的董春雷完全可以接替我的位置,成為新一任主編。不過這是后話,現在要緊的是如何應對古漢語考試。
李蕓借我一堆課堂筆記供我苦讀之后,她自己倒是玩起了失蹤,一連幾天都是早出晚歸的。金普光同學說有一回晚飯后,他看到李蕓騎著她的自行車急急忙忙地出了校門,等到書屋都要打烊了,卻還不見李蕓返回。
我也有些生疑了,都快期終考了,李蕓這個任性的大小姐又不知道在玩什么把戲了。
七月初,赤日炎炎,連續的高溫天氣令人心浮氣躁,影響了不少同學的臨場發揮,不過我托了李蕓那些筆記的福,硬是把古漢語考到了七十分,進步不可謂不小。
這天下午,我收到了一封來自嵊州的信,我不記得我在嵊州還有什么朋友了。然而打開信后我就想起來了,這是杜青的來信。他分配到嵊州做了電臺記者,一年以來,在嵊州工作得倒還順利,已經成了某個欄目的主編記者,只是在嵊州這樣的小地方,很難找到能一起談論詩歌文學的好友。他很懷念在育新文學社的那段歲月,在社里與社員們一起喝酒賦詩的快感,在工作之后便蕩然無存了。
杜青問我文學社的現狀如何,是不是已經出了社刊,包麗娜現在怎么樣了,我又怎么樣了。看得出這位前社長對我們是發自內心地想念著。前幾天他碰到了陳一凡,一起聊起大學時代的事,感嘆萬千。他說他最得意最自豪的一段時光就是眼看著把我和包麗娜挖掘出來,讓我們親手編輯了一本令他無比驕傲的純文學雜志。
與陳一凡交談后,他和一凡都很想再與我們共飲一杯酒,共論一回文。所以他希望在暑假期間,若我們有空的話,邀請我們去嵊州玩,一起看剡溪日出。在信上他還寫下了他的聯系電話,說來之前給他打個電話,他就去車站接我們。
他信中所說的“我們”,自然是指我和包麗娜,這倒讓我心里微微一動。的確,我和包麗娜之間,最強烈的一條紐帶就是文學社,我們是懷抱著同樣強烈的文學之夢來到文學社,并精誠合作辦社刊的。如今包麗娜已經辭職,她已經退出了文學社,我們之間的紐帶也就中斷了。斷裂的聯系是否還能再接上?或者換言之,還有必要接上嗎?
我把信收好,猶豫了很長時間,不知道在這暑假開始之前,是否要去找包麗娜,至少也要把杜青的愿望向她轉告一聲才好。
正要以下定決心不怕犧牲之精神,跑下樓去找包麗娜,沒想到李蕓再一次找上了門。
就見李蕓穿著一襲雪白的公主紗裙,滿面喜色,蹬蹬蹬地跑進我的寢室。可憐金普光正光著膀子在換衣服,猝不及防之下,正被李蕓撞了個正著,他當機立斷,紅著臉哧溜一下鉆進了帳篷。
李蕓也羞了個臉通紅,調皮地吐了下舌頭,我沖她刮了刮臉說:“你不會敲門再進來呀,沒禮貌,不害臊。”
李蕓羞答答地小心對我說:“對不起呀,真是不好意思,剛才走得急了,忘記敲門了。”
我說你有什么急事找我嗎?
李蕓又按捺不住興奮地對我說:“你現在有空吧?快跟我出去一下好不好。”
說著就一把拉我的手,把我往門口拖。
我說我還拖著拖鞋呢,到底有啥急事呀,我正想睡午覺呢。
李蕓撅著嘴一副可愛狀地撒嬌說:“哎呀,睡什么覺呀,你個懶豬,快穿上鞋,跟我出去一下。”
她一嬌滴滴,我就寒毛直豎,只好匆匆穿上鞋子,被她拽著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