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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失心瘋

太子如今對太子妃太過用心,甚至不顧原則,輕易便亂了方寸。

姜華看著擔(dān)心,他曾想過告訴錢氏,然而一想到太子這些年實在可憐,終還是決定把話咽回去。

待一切安排妥當(dāng),印兒、春桃?guī)讉€都被換下,武承肅又進(jìn)去內(nèi)室看了陽筠,然后才往宜秋宮去。

衛(wèi)良娣聽說太子被人請去了八鳳殿,還以為陽筠稱病爭寵,正憋了一股火,不知要如何發(fā)作,忽見武承肅又往她這里來了。

她竟有種首戰(zhàn)告捷、勝利在望的暢快。

晚膳時候,她本想提仇良媛來宜秋宮的事,卻因怕被疑心挑撥,或令太子想起她也曾散過謠,不敢再一時沖動管不住嘴,不得不暫時按下話頭。

待有幾分把握時,定要告那仇良媛一狀才能解恨。

于是衛(wèi)良娣東一句西一句,繞來繞去,終還是繞到了武承肅方才去八鳳殿的事。

“可是太子妃殿下不舒服么?”衛(wèi)良娣柔聲道,露出一臉關(guān)切,“聽說醫(yī)官跑了兩趟,還驚動了太子妃殿下貼身的侍女親去看著抓藥呢。”

“消息傳得這般快么?”武承肅微微一笑,問道。從她開始繞圈子,他就猜到是要打聽這個。

衛(wèi)良娣聽不出他話里有話,也未能察覺武承肅的笑容里分明有一絲狠戾,她只按著自己剛想定的路數(shù)說了下去。

“不少人都知道了,還商議著要不要去八鳳殿探望呢。”說到這里,衛(wèi)良娣故意頓了一下,“后來聽說太子殿下被請去了八鳳殿,大家這才沒去。”

武承肅笑著看衛(wèi)良娣,似乎鼓勵她繼續(xù)說下去。

她自然要說下去,下面這句才是正經(jīng)。衛(wèi)良娣嬌羞一笑,故作矜持道:

“原都以為殿下今日會陪在八鳳殿的,哪想到還是來了妾身這里,殿下倒也放心得下——太子妃殿下身子好了么?”

衛(wèi)良娣擺明了是想借此踩陽筠一下,以證明她在武承肅心中比陽筠更重要。

她竟以為陽筠要和她一樣,靠裝病之類邀寵么?武承肅笑容更冷,并未因為方才誤會了衛(wèi)良娣,疑心她眼線太多、有意刺探實情,而感到一絲一毫的內(nèi)疚。

一直侍立在旁的姜華看了,不禁十分心慌。

“才剛?cè)タ磿r已服了對癥的藥,如今都好了,不然我也不放心離開。”武承肅淡淡道,臉上的笑容也柔了一些。

必然是都好了。

縱然對自己的念頭頗為不齒,但想起陽筠那些淚,他竟覺得她那番誤解雖然傷人,倒也不全是壞事,畢竟給了彼此意外之喜。

衛(wèi)良娣卻只當(dāng)武承肅的“不放心”是說出來好聽的,想著陽筠病了太子也不陪,她隱隱有些得意。

看著衛(wèi)良娣難掩的得意之色,武承肅只能強(qiáng)忍著不耐煩。

誰說他不想留在八鳳殿?只是一早就說了去宜秋宮,若忽然不去,怕陽筠又被他推到風(fēng)口浪尖,也怕讓人猜疑八鳳殿的事罷了。

陽筠也如是安慰著自己,并不是武承肅不想留,實在是不好留下來。

她將印兒幾個都叫進(jìn)來,連春桃和冬雨也在內(nèi),仔細(xì)叮囑一番,直到說完了話,她才終于有時間管自己的手傷。

印兒小心翼翼地給陽筠清創(chuàng)搽藥,眼圈紅了又紅。

晚膳的時候,因怕陽筠手疼,夾菜的事情印兒全部做了。

陽筠原本失望的心又軟了下來。

是日晚,除了值夜的印兒,墜兒、釧兒、珠兒、春桃?guī)讉€也聽陽筠的吩咐,破例都在正殿內(nèi)守夜。

頭一次經(jīng)歷這些,且就發(fā)生在自己窗外,雖然屋子里有人值夜,外頭也有幾個侍女,陽筠心里還是怕得要命。

她有些后悔方才礙于面子,沒開口求武承肅留下。若他能在身旁,雖難免尷尬,總不至于這般害怕吧。

幾個侍女也都睡不著。

外頭的幾個倒還罷了,大家湊在一起緊緊挨著,倒也不十分心慌。

印兒卻獨(dú)自在內(nèi)室窗前的榻上,她甚至能聽清窗外的蟲鳴聲。想著一會必有人來人往,印兒豎起耳朵,聚精會神地聽著外頭的動靜。

她比其他幾人更為緊張,不單因為她獨(dú)自守著窗,無人可以倚靠,更因為她心中虛得厲害——玉葉之所以急病,是她加大了五石散分量的緣故。

自從認(rèn)定玉葉告密,挑撥她和陽筠的關(guān)系,印兒就存了害人之心。

她悄悄加大了五石散的分量,三兩日就讓玉葉服食一次。原以為會如陽筠擔(dān)憂那般,吃出個癱子來,或即便吃得太多,不過單純瘋掉罷了。無論哪一種結(jié)果,這樣的人都是不能再治的,丟出去便只有死路一條。

沒想到玉葉倒是瘋了,說出的話卻惹來這么些麻煩。

當(dāng)時冬雨按吩咐去給玉葉送吃食,誰知道一進(jìn)門就看見玉葉發(fā)瘋。冬雨害怕,忙去找了印兒,等印兒趕到時,玉葉似乎將她看成了鄭氏,又哭又鬧,說起鄭氏之死來。

玉葉一邊清楚地說鄭氏的死跟自己無關(guān),“不是她害的”,一邊語無倫次,似乎在說太子如何狠心。饒是玉葉說話顛三倒四,沒個邏輯,印兒還是聽懂了。

是太子將鄭氏按在浴桶里溺斃,又親自抱出了八鳳殿,丟在湖里。

印兒聽到了要命的秘密,不免也害怕起來,卻又怕陽筠覺出她且不聽囑咐,將五石散的藥量加到那么重,不敢將事情告訴陽筠。左思右想,印兒把其余幾個陪嫁都拉了進(jìn)來。

陽筠舍不得折了所有陪嫁,不知是特意否求過太子;而太子顯然寵著陽筠,竟真的饒過她們一眾人。她再紅著眼圈給陽筠敷藥、布菜,陽筠果然便沒再追究。

至于玉葉,從此就死得干凈徹底,再不會讓她礙眼了。

想到這里,印兒雖然有些心慌害怕,卻又十分解恨。她心下一陣慌一陣喜,守在窗邊聽外頭的動靜。

三更時分,外頭響起細(xì)碎的腳步聲,若不是十分仔細(xì)去聽,輕易分辨不出。印兒留神聽著,知道那些人是往玉葉的方向去了,過了沒一會兒的工夫,又悄無聲息地出來。

玉葉那個瘋子,竟然一哼也不哼,莫不是已經(jīng)死透了,只抬出個尸體來么?

印兒想到這里,慌忙閉上了眼睛。她把頭縮進(jìn)被子里,將被子裹得緊緊,生怕有人也拉了她出去。

她怕的不是外頭那些善后的人,而是玉葉的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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