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門從黑魔山脈里往上緩緩爬升。黑色的山,藍白色的火焰中托起一大片翠綠的山林。結界四周飄著的業火像云朵一般,煞是好看。
如同單調的黃沙之中的海市蜃樓,兩相映襯下,美如仙境。
正值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一波流星雨正從天而降。在黑暗的天幕上劃出一條條美麗璀璨的光影。
離黑魔山最近的丹宗修士們率先發現了黑魔山的異狀。
炎真道君與丹宗長老們飛在半空,遠遠眺望著,心里的驚詫難以言表。
十年了,黑魔山里的魔門一出現,再次刷新了道門修士心里的震撼。
炎真道君望著最高峰隱約可見的白色宮殿,想起許多前年,意外找到自己的明徹。
“……能迷人心竅,讓人忘記前塵舊愛,幻想著眼前的人才是最愛。服了這樣的丹,能研制出解藥么?下仙界的九品丹師太少,炎真道君盡力而為可否?”
“感覺像魔門的幻術千花入夢來。像陷入了幻境。”
“哈哈,魔門主君自然是我……母親。”
“所需材料魔門悉數供奉。下仙界沒有,不等于魔門沒有。”
從明徹手里他拿到大量上萬年份的高階材料,炎真從此對魔門始終抱著一份敬畏之心。他一直懷疑那位從未露面的主君大人,明徹嘴里的母親來自上仙界。
下仙界的道門都以為天生禁制,天降業火是魔門受到上仙界的懲罰。如今看來,卻是要讓整魔門重歸仙界之舉。終于要離開了么?這些年和明徹打交道得了不少好處,炎真一時間還真有些舍不得。心里又暗自尋思,如果有一天他能夠化神飛升。上仙界是不是還能再抱抱明徹的大腿?
因為離得遠,那片錦繡山川,山巔隱約可見的白色宮殿悉數落在眾人眼中。流星飛墜,漸漸近了,道門中人瞧著方驚呼出聲:“那是上仙界的飛舟?!”
山巔的平臺上,明徹同樣抬頭仰望,放出了神識。他的心神根本就沒有落在越來越近的飛舟群上。只關注著遠離宮殿的角落,飛奔至結界一隅的肖憐兒。負在身后的手籠在袖子里緊緊的捏成了拳頭,心里暗暗祈禱她趕緊破開結界離開。
百十來條飛舟停在了結界外的上空。這些飛舟整體雪白,全用半透明的白色晶礦打造。船頭是一只龐大的黑色鳩鳥鳥首。船側是黑中帶金色的飛翼。看上去像是群鳥飛臨。有些飛舟的船身尚留著黑色的焦痕。這是虛空天雷劈過的痕跡。
正中一條最大的飛舟長百丈,船頭雕著九只兇狠猙獰的鳩鳥頭。鳩鳥眼中鑲嵌著明黃色的寶石。被業火火光一映,散放出一團團光暈。稍看得久一點,就會感覺這些鳥像似在盯著自己,令人心里生寒。
嫵月喃喃說道:“如此強大……他來接我了。”
明徹感覺到結界的一處無聲融出一個小洞,肖憐兒飛了出去。他閉了閉眼,再見,何時再能相見?她走了,現在是他一個人的戰爭了,明徹看向嫵月:“你確定他是來接你的?”
嫵月的手緊握著白玉欄桿,指節隱隱發白。
“那些散落的秘境在虛空中飄的時間長了,裹上了層虛空的力量形成結界。筑基以上的修士進入,都會被這層力量彈出去。可在鳩神君眼中,跟皂夾搓出來的泡泡沒什么區別。幾萬年了。他若在意你,早就搜遍虛空。他連天地熔爐都不去尋找,你真的相信他會為了你橫渡虛空?”
明徹笑得極其可惡:“仙界從來不缺美人。”
仙界從來不缺美人。這話像一柄刀****嫵月心里。
一夢萬年,夢中鳩神君愛的是她的美貌。愛仙界第一美人匍匐在他腳下。可他還是比師兄丹癡好。他有實力和耀日為敵。他用手段哄得丹癡拋棄自己,總比對自己不屑一顧的耀日強。
嫵月眼里泛出一層淡淡的紅。她是仙界公認的第一美人。能和自己比肩的男人就該是仙界的強者。她不會再是昔日對鳩神君百依百順,如寵物般玩弄的嫵月。她要堂堂正正站在他身邊,和他一起做仙界的霸主。
“旁人瞧著你這模樣,心都會碎了。對我,沒用。”明徹尚覺不夠,指向鳩舟上緩緩出現的男子,“對他,也沒用。得不到才是最好的。用幻神丹才得到一個聽話的美人,新鮮寵愛一些日子。久了,也無趣。我勸你還是冷傲點。也許還能激起他的征服欲望。”
嫵月看著明徹,如同看到丹癡煩了自己時。嫁給丹癡,她嫁的是這張臉。這張讓仙界女仙們癡迷的俊美容顏。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在耀日面前高昂著頭。
一個劍靈,難道自己會比他蠢?她當然知道鳩神君要什么。
嫵月冷冷說道:“你很快就會成為鳩郎的仙奴。”她指尖彈出一蓬銀白色的粉末,“我解了你的噬骨香。我倒想看看你在他面前如何有骨氣地掙扎。”
飛舟上的男子走到了九頭鳩首之上。
東方第一縷晨曦緩緩映亮了他的面容。他穿著纖塵不染的白色長袍,頭戴金色的鳩首冠。鼻子略勾讓他的臉顯得有些陰騭。一雙琥珀色眼睛散發出攝人心魄的幽光。
被這目光一掃,眾人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他手中拿著一只白色的晶瑩圓球,一團罡風在他掌心生成。圓球瞬間迸碎,冰晶般的水噴涌灑落。天地間下起了瑩瑩白雪。雪花落在空中藍白色的業火中,火焰頓時消失。一條白色的雪龍瞬間生成,在禁制內的黑魔山里飛舞。
肖憐兒在遠處升起了四重護罩,布下清風送的藏匿陣法,緊張地仰望著。
沁骨的涼風卷來,身邊腳下的業火隨之熄滅,露出添黑的山石。
皚皚白雪中,她看到那個白袍金冠的男子從空中一步步踏下。他沒有飛,而是一步步地走向山巔的玉色宮殿。行走間,雪白的寬袍被風吹得鼓漲,謫仙莫過如此。
半空中透明的結界蕩起漣漪。他沒有用血符,沒有結手印,就這樣一步踏了進去。
想起自己的攻擊引來強烈反彈,激得她內腑受損吐血。肖憐兒攥緊了拳頭:“實力。這就是仙界強者的實力。”
肖憐兒看不清他的面容,情不自禁放開了神識。霎那間脊背生寒,她感覺到鳩神君的目光朝自己看來。嚇得趕緊收了神識,閉上眼睛。身體漸漸與飄落的雪融為了一體。
只一瞬的注視,隨即消失。大概是黑魔山中未曾被業火焚毀的火性妖獸吧。鳩神君絲毫沒有放在心上,一步踏上了山巔平臺。
“恭迎上仙!”
魔門六老情不自禁地跪伏在地。
嫵月習慣性地想要曲膝,瞬間又挺直了腰背。
鳩神君看著她。纖細的脖子從淡黃色的大開口衣領處露出來。像春日探出的一莖花枝,優美羸弱。正等著一只手去采擷。
嫵月腰間一緊,低呼了聲撲進了鳩神君懷中。寬厚的胸膛喚醒了她的記憶,讓她的身體情不自禁地變得柔軟。手卻用力一推:“你這個……”
經過如此漫長的歲月,她的美麗不減半分。鳩神君心神一蕩,捏著嫵月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下去。
嫵月嚶嚀一聲,臉染上一層薄薄的紅暈,目光漸漸變得迷離。等到能喘息時,她終于把后半句話說了出來:“你這個小人,引誘我師兄害我!”
聲音并無半點氣勢,眉宇間聚著一抹嬌嗔薄怒,更添麗色。鳩神君低下頭看她,微笑道:“看來你已經解了幻神丹。嫵月,像你這般美貌有才華的仙子嫁給丹癡,你不覺得是種羞辱么?”
嫵月心神一定,推開他道:“難道讓我委身做你的姬妾就不是在辱我?”
鳩神君看了眼站在旁邊的明徹。明徹的臉讓他有點恍惚,目光銳利掃過,他便笑了,隨口對嫵月說道:“本君的姬妾里,唯有你住進了玉宮,離我的寢殿最近。本君待你與眾不同,你好生想想吧。”
不,她不要這與眾不同的寵愛。她要成為他名正言順能與他分享榮光的夫人。嫵月暗下決心。
鳩神君盯著明徹,像在挑剔一件物品:“凝實為人了。不錯。”
明徹淡淡說道:“比起數萬年前靈智初生,不知世道艱險,人心丑惡。如今還好。”
“哈哈!”鳩神君哈哈大笑,“你本是劈開仙界生出的一縷劍氣。數萬年吸天地精華方生靈智,成為劍靈。那時我誑你進了天地熔爐欲煉化了你。如今我還是老話,你是否愿意割舍靈魄讓我吞噬,成為我的劍奴?只為本君之奴,在他人面前,你照樣是威名赫赫,說一不二的爺。”
“我不愿意。萬物生靈,自然而生,求個自在。我是劍氣生靈,你不過是只九頭鳩鳥罷了。數萬年前你憑仗天地熔爐也沒能煉化了我。如今你想收服我,更不容易。”
鳩神君皺起了眉,指著他的臉道:“劍靈化人,只有一次成形的機會。讓自己長得和丹癡一模一樣。難不成你喜歡嫵月?答應做我的劍奴,我可以把她送給你。”
明徹笑了起來:“我便是長著張豬臉,也不會要她。我愛的女子心如琉璃,容如飛雪,天下無雙。”
“明徹!你忘了是誰把你從天地熔爐里救了出來?!我對你有再生之恩,你竟然如此辱我?!”嫵月大怒,掐指如蘭,彈出五縷清光直射明徹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