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思瑋話一出口立馬就像捅了馬蜂窩一樣,義軍們有跳腳的、有怒罵的、有擼袖子要動手的,而對面的諸位西北軍將領都是一副看猴把戲的樣子,動都沒動,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裡。
和白馹看不起洛三思一樣,其他的幾位西北軍的將領也看不起義軍,他們始終覺得義軍不過是一幫臨時拼湊的土雞瓦狗,怎麼能跟自己這樣的朝廷正規軍比。
西北軍有輕視洛雲軍的情緒很正常,他們的將領一職都是通過浴血廝殺用軍功換來的,義軍們隨便拉起兩三千號人就自封將軍,各位旅管、衛管怎能容忍這種人和自己平起平坐。
“收聲!”白馹聲音不大,卻很有威嚴,“要做決定也是我和林將軍、洛盟主來下決定,你們吵什麼。林將軍,你來說說這戰利品怎麼分配纔好。”
白馹嘴上說的是要和洛三思、林羽一塊商量,但他卻看都沒看洛三思一眼,顯然他只關心林羽的看法。
用手輕輕敲了下額頭,林羽又覺得有些頭疼了,早知道他就提議先談論幷州軍的戰略問題,這種虛無的話題最好扯淡了,而在眼下實際的利益問題上,估計誰都不會退讓。
“我看在分配戰利品之前,應該把死傷者的撫卹金先發了。在這個問題上我認爲無論是西北軍還是洛雲軍都應該一視同仁。不過呢,現在有多少戰利品還不清楚,我們是不是等戰利品清單和戰功報告出來了再談論怎麼分,要不先聊聊咱們下一步的計劃?”林羽使出了拖字訣,把白馹踢過來的皮球先擱置了。
換了個話題,氣氛就變得輕鬆多了,各位頭領和將軍都開始各抒己見,反正最後做決斷的也不是他們,就當侃大山了。林羽看到現場重新歸於輕鬆友好的氣氛,也鬆了口氣,心想幷州軍果然不好領導,底下人四分五裂,一盤散沙,即使大家奉你爲尊這個老大也當得不痛快。
不過兩派人馬隔閡太深,再輕鬆的話題也有可能爆出火星。野狼幫的郎世軍有點忘乎所以,說道:“如今我軍大捷,士氣正旺,不如一鼓作氣攻下宣撫,以其做爲據點,掃平盤踞在幷州的西域聯軍,光復幷州。”
郎世軍說的慷慨激昂,好像站到了宣撫城的城樓之上一樣,許多義軍首領也隨之附和,而西北軍的將領們則發出“嘖嘖”的聲音表示自己的不屑。
“哈哈哈,笑死我了!”龍河衛的衛管孫寧大笑起來,“打一個不到兩萬人,沒有高壘深塹,沒有外援的破要塞都這麼費勁,你拿什麼去打宣撫?搭人的順風車打個勝仗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的東西,給你個喇叭你還不吹破天去。”
西北軍的諸位將領聽孫寧一說,不由得都鬨堂大笑起來,郎世軍給臊的滿臉通紅,氣得話說不出話來,旁邊人趕緊把他摁回椅子上,省得他再丟人。
雖然孫寧罵的是郎世軍,但洛三思也覺得臉上無光,他洛雲軍前幾天都是兩萬多人打一萬人,死活都打不贏人家,最後且末軍有些託大,出動了一萬多人主動挑釁西北軍,才讓洛雲軍撿了個漏拿下了敵人的要塞。洛三思一樣氣得要死,但事實擺在眼前,他也沒法反駁,說得越多越丟臉。
“大家聊什麼聊得這麼熱鬧啊?”就在義軍首領們感到十分尷尬的時候,墨韻痕笑著走進了議事廳,替洛三思他們轉移了主意力。
聽說墨韻痕是西北軍前軍師計無雙的弟子,無論是西北軍還是洛雲軍都給予了他足夠的尊重。白馹甚至認爲,風陵旅能有今天,完全是墨韻痕的功勞,跟林羽的關係其實並不大。
墨韻痕在林羽身邊坐下,簡單瞭解了下剛纔的情形,笑著說道:“洛雲軍的各位好漢志向不小啊,但我認爲現在尚不是進攻宣撫的好時機。”
“幷州軍現在也有三萬多人,加上日後前來投奔的其他軍馬,我想超過五萬不是問題。但是兵貴精而不貴多,人多了,吃飯的嘴也多,戰鬥力卻不一定提高了。我認爲,幷州軍的當務之急是儘快將手中的兵馬加以操練,練成精兵。”
墨韻痕所指的練兵是針對洛雲軍,洛雲軍的戰力確實比西北軍差了很遠,他的提議也得到了大家的認可,不過接下來墨韻痕話鋒一轉,重新把話題引到了進攻上面。
“我方纔去審訊俘虜了,所以來晚了點。從且末軍官的嘴裡我知道了一個重要的消息,西桓羅人取了狄州的太豐倉,只派了一萬人駐守,我們遣騎兵奇襲拿下太豐倉,桓羅人沒了糧草,西原城之圍不攻自解。”
在場衆人聽了墨韻痕的話,臉色都有些奇怪,大家都不接話,林羽覺得四周的溫度好像都下降了不少。
“怎麼,大家有什麼問題嗎?”身爲風陵旅的頭,林羽必須站出來挺一挺墨韻痕了。
“一萬人也不少了,沒那麼好打吧。”
“離了幷州,敵人攻擊我們老巢怎麼辦?”
“這麼一路過去,只怕桓羅人早就得到了消息,有防備了。”
……
剛纔還分成兩派的幷州軍,聽墨韻痕說要打太豐倉,居然聯合到一起反對。
“主公,且末軍駐防小岡的目的就是防止幷州軍馬騷擾桓羅軍的後方。等逃逸的且末軍把消息傳到桓羅人那裡,肯定會加強太豐倉的防備,機會轉瞬即逝,我們要抓緊時間。”
墨韻痕沒有理會反對的聲音,只看著林羽一人。
議事廳內異常安靜,爭吵聲、怒斥聲、調笑聲都消失了,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大家用眼角的餘光瞄著林羽,卻不與他有目光接觸,一個個裝得若無其事,又豎起耳朵不肯漏掉林羽的聲音。
林羽知道自己是沒辦法命令眼前這幫人去打太豐倉的,墨韻痕是知道這點的,那他爲什麼還要如此堅持,難不成就指望三千風陵旅嗎?林羽用手指頭暗暗地指了指自己向墨韻痕示意,對方微微頷首。
林羽深深地吸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和墨韻痕所想的是否一致,他慢慢地站起來,開口道:“如果大家都不願去的話,我們風陵旅便自己去了。只是我們的馬匹不夠,這次繳獲的馬匹風陵旅便斗膽先借用了,可能還需要向在座的各位借一點,回來後我自會償還各位。做爲交換,這次繳獲的戰利品我們風陵旅不要了。”
林羽話就像在湖面上投了一塊石頭一般打破了會場平靜,在座的衆人議論紛紛,白馹像是想對林羽說些什麼,終究只是嘆了口氣,給林羽送了三百匹馬便離開了會場,其他人也有樣學樣,或多或少給風陵旅送了些馬匹便就走了。
“先生爲什麼提出要打太豐倉?”等到議事廳內只剩下林羽和墨韻痕兩人,林羽突然出聲問道,“大家好像都不太同意這個決定啊。”
“這很正常,給西原解了圍,那桓羅人不就撤回涼州、幷州了嗎,他們哪裡肯幹這種事。”墨韻痕最後用一句不屑的話結了尾,“這幷州軍全軍上下都自詡英雄人物,不過都是些鼠目寸光,沒有大局觀的碌碌無爲之輩。”
“那隻靠風陵旅去打太豐倉是不是有些勉強?”林羽不關心誰是英雄,英雄往往都是死人,他更關注兵力,“要不我再去問問白馹和洛羽成?”
“不用問了。”墨韻痕斷然否定了林羽的想法,“他們不會去的。白馹一生謹慎膽小,一把年紀混到快榮休了也沒摸到副軍團長的邊;洛三思自號英雄,目光只放在眼睛底下的一畝三分地上,惜命怕死。連賭上自己身家性命的決心都沒有,還妄圖在混亂的天下局勢中分得一杯羹,可笑!可笑!”
“也罷!”林羽站起身也走向門外,“讓將士們好好休息一晚,我們明日便出發吧。”
翌日,當幷州軍大部分人還在睡夢中時,風陵旅的士兵們已經醒來開始整理行裝,嫋嫋的炊煙升起,那是火頭軍在造飯。
昨天風陵旅共拿到了三千多匹戰馬,但他們其實用不了這麼多馬匹,林羽撥出了三百鐵索幫將傷兵送回豐陵,剩下可用的士兵不到三千人。雖然人少了點,但林羽還是帶著士兵們充滿信心的出發了。
“林將軍,請等一等。”還未走出多遠,後面有一彪騎兵飛奔而來。
林羽勒住了繮繩,回頭望去,來人打頭兩位正是羅雲起和羅彥卿,他們一邊拼命打馬一邊向林羽揮手。
“二位將軍,有何事?”林羽語氣有些急促,風陵旅的士兵們正旋風般地通過他的身邊,他不能停留太久的時間。
“林將軍,你深明大義、顧全大局的做法我羅某十分佩服。將軍如不嫌棄的話我願帶紅纓堡的人馬助將軍一臂之力,鞍前馬後,以效犬馬之勞。”
羅雲起不僅是來幫林羽的,從他的話中,還有一絲投效的意味,這讓林羽既驚訝又興奮。
“好,既然羅堡主有心報國,我矯情的話也不多說了,你們這便隨我同行。”林羽一打馬,帶著紅纓堡的人馬加入了風陵旅的隊伍,多了這五百人,他拿下太豐倉的信心又多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