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有些郁悶得不行,下午的時候韓鑛找到我,結果又是一場大辯論。偏偏韓鑛是首輔,等于我的左膀右臂,我不能強制喝令他如何,所以兩個人談了一下午。面對他引經據典,動不動就搬祖宗家法,我只好施展無雙的辯才,連檢驗真理的標準都拿了出來:
“韓愛卿,完全這樣爭論是沒有用的,所以朕要你明白,一個決策是否正確,主要看它是否能夠提高大明的國力;看它是否能夠提高百姓的生活;看它能否有利于長期的發展。你仔細想象朕的這幾句話,祖宗之法不可變,但從上古三皇之治到如今有多少典章制度發生了改變。遠的不說,就說本朝張文忠(居正)?改革使大明振興,這些都是韓愛卿親身經歷過的,比任何事情都具有說服力!你們總怕不困民于田里,百姓就會作亂,朝廷不易管制。這點朕可以理解,自夏朝以來因為百姓暴動而毀掉的王朝占了一半以上。但愛卿須得明白,百姓作亂是因為什么?都是因為無糧可吃,無衣可穿。只要百姓都吃飽穿暖了,誰還有心思打朕王朝的主意!古人常言:君為輕,民為重。所以朕的想法就是讓百姓過上好點的日子,我大明要強大起來。愛卿作為首輔,不要光想著一成不變,要有魄力為百姓辦實事。朕年輕沖動,你們就幫看著點,看哪里沒有做好,哪里沒有考慮周到,但千萬別拿什么祖宗家法來阻礙朕!”
這么老長的一段話說完,喉嚨都冒煙了!我開始有些懷念劉鴻訓了,他做首輔的時候至少不會刁難我的振興措施。其實我也有點不明白這幫大臣,前兩年不是好好的嘛,我做什么他們聽命就是了。除了廣寧之事我也沒有犯什么大的錯誤。為什么到了這兩年,他們的意見越來越多,特別是對我的新奇事物。難道是因為前兩年他們因為給魏忠賢整怕了,各個大臣都暫時性的失語。到了后來摸清我的脾氣后,他們的老古董習氣又爆發了?唉,他們都不知道我是大明最后一個皇帝,他們都處在大明亡國的當口。真是頭疼!!
堂下的韓鑛給我講了一通后,還在那發愣。我乘機喝口茶解解渴,以應付下一輪的辯駁!我打算今天無論怎樣都要把韓鑛給說服,如果彼此不能溝通,最終造成的后果就是君臣對抗。而我又不能把這些臣子都給免了,畢竟他們才能還是有的,只是行事古板。算是我為明太祖的八股科舉造就的后果買單吧!
“皇上,微臣聽罷皇上的一番圣訓感慨萬千,皇上所言句句入臣肺腑,臣自思為官以來,所想從未有過皇上所言的這般透徹。微臣赧顏!”
韓鑛說得語氣極為誠懇,我倒一時不知道他是什么個打算。是以退為進嘛?我也不管了,既然他做出了讓步,我也見好就收。
“愛卿不要這么說,朕有很多朝中大事還要倚重你們。此時天色已晚,愛卿還是好好回去休息,明日早朝,朕還要跟愛卿商議賦稅的事情。”
“微臣告退!”
韓鑛一走,我馬上讓方正華去傳飯。兩人在乾清宮糾纏了一個多時辰,都過了吃飯的時間。因為我已經把管著禮部的韓鑛說服,這實在是一個大勝利。老實說,我還真有點怕大臣們在午門外來個靜坐示威。現在把個他們馬首是瞻的韓鑛搞定,以后就好多了。內閣里邊,張惟賢,成基命,賀逢圣是好樣的,不管我做什么,他們都把本職事情做好,也不會到跟前來鬧。這三人進內閣是選對了!
吃完飯,我高興哼著小曲去坤寧宮,沒想到里邊一團熱鬧。最是調皮搗蛋的自然是煒兒,他今年已經四歲了。他最喜歡的就是跑來婉琴這逗他的弟弟,大伙又怕他弄出什么事情來,所以都小心謹慎的在旁邊伺候,深怕這大皇子一不小心把二皇子給傷了。婉琴呢,就在邊上看著兩個兒子,臉上透著母性的光輝。
“呵呵,居然這么熱鬧,看來朕來得及時,是不是煒兒又再調皮了?”我一邊跨進去,一邊笑道。
眾人見我來忙跪下行禮,皇后起身迎了上來道:“皇上怎么來了?臣妾見過皇上!”
我坐到榻上后道:“都起來吧,現在雖然是陽春三月,天氣都還怪冷的!”
“父皇!”煒兒脆聲聲的叫道。
“來,給父皇抱一下!嗯,又重了不少!”我把煒兒一把抱在懷里,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
“父皇也重了!”煒兒卻是在懷里挺著身子以示抗議。周圍的人都不由的笑呵呵,一家人就這樣倒也其樂融融。此時我已經演變成了一個父親的角色,開始教導我的兒子。我不贊成過早的教他經史子集,而是讓他明白一些做人的道理。雖然他還小,但也要讓他知道什么是可以做,什么是不可以做,什么是男子漢!
“父皇,為什么男子漢不能哭,而弟弟總是哭的?他不是男子漢嘛?”
“哈哈,因為你弟弟還小,而我的煒兒已經長大了!”
“哦,那兒臣以后就不哭了!”煒兒一臉正色的說道,結果又是引起大家的一陣調笑。
“父皇,他們笑我,連母后都笑我!”煒兒小臉漲紅的拉著我求助!
婉琴笑著從我懷里一把摟過煒兒,好好疼惜了一番道:“母后怎么會笑煒兒呢?母后是高興煒兒懂事,是個小大人了!”
煒兒這才滿意,然后我又跟他講故事,講大米怎么來的,講宮外的世界,甚至還教他兒歌。煒兒對此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很多東西我講過一遍他就記住了。只不過,小孩子晚上易困,我哼著搖籃曲的時候,小家伙已經在婉琴懷里睡著了。
婉琴小心的將煒兒交給小玲,一干婆子太監護送去了坤寧宮的側房。而還在搖籃里的鋒兒早給奶媽帶了下去,正在呼呼大睡呢!整個坤寧宮的暖房里只剩下我跟婉琴,宮女太監們都識趣的下去了。
“皇上今兒要在臣妾這留宿?”婉琴細聲問道。
“呵呵,那當然,天都這么晚了,難道皇后還要朕走,你可舍得?”我打趣著婉琴。
婉琴面上一紅,也不作聲,只是起身去沐浴換衣了。
我最近這幾日都在籌劃著如何建船廠的事,不少時日沒有去后宮了,屬于‘久曠之身’。今日又說服了韓鑛,心里高興著。所以摟著婉琴豐滿成熟的軀體的時候,少不得一場被浪翻滾的纏綿大戰。
**過后,婉琴揭開被子一角,溫情的躺在我懷里:“皇上!”
“嗯!”男人這個時候總是很困的,估計不用多久就會睡著。
“皇上,臣妾想跟皇上說件事!”婉琴突然轉過身來,大膽的抓住了我敏感的地方,這一招還是剛跟她同房的時候,我教她的。沒想到這個時候用了出來。
“哦,皇后有什么事要說!”我給她一刺激,睡意去了一半!
“皇上,臣妾聽家人說,皇上讓臣妾父親擔任大明中央銀行的行長,手里拿著上千萬的銀子。臣妾是想求皇上,還是不要讓臣父去做,臣妾是怕他誤了皇上的大事!”
“哦,為什么這么說?”我有些詫異的看著皇后。
“臣妾知道皇上啟用周家,是為了顧及臣妾的面子,好跟其她妹妹持平。但臣妾父親不善理財,為人甚是膽小。所以臣妾是怕他擔不了大任,反而給皇上惹事。”婉琴說得很是急切,看來她對她父親還是算了解的。
換個方向想,婉琴雖然是在貶低自己的父親,但何嘗不是在保全她家人。若是周奎真出了什么事,現在吏治抓的比較嚴,想保他都很難。
我安慰她道:“婉琴別還怕,朕就看中國丈的老實,你說的朕都知道,但這幾年朕沒有啟用他,國丈還是很規矩的。中央銀行的事情他不用做什么主張,只要聽朕的旨意辦事就可以了。所以婉琴你不用擔心。一切不都有朕嘛,那銀行是朕私設的,有什么事情朕也不會讓國丈吃虧!”
我找周奎就是讓他去坐鎮,至于大的方向由我作主,具體的細節有帳房先生。所以我不怕他搞什么事,因為根本就沒有給他機會!
“皇上可要君無戲言!”婉琴見我保證護住她周家似乎像是獎勵我一般,不禁破例的在我懷里撒嬌,手上的勁力也加大了。
“嗯,好!他……是朕的國丈,朕總會顧著他點的!呵呵,朕答應了婉琴的事,那朕是不是該討點利息!”說著我身手抓向柔軟的地方,結果卻是一手的濕漉。
“有奶香哦!”
“皇上!”婉琴白了我一眼,那曖昧的神色讓我又撲了上去!
“別,皇上……”
——
“啊~”我打了一個哈欠,昨兒晚上連宵夜早餐都吃了。原來跟兒子搶吃是這樣的感覺,嘻嘻,繼續偷笑著!今日下朝早,我呆在乾清宮批完奏折后,一時找不到什么事做。這都全靠昨天我說服了韓鑛,所以今日討論在四川,江西,廣西三省實行賦稅改革的事情特別順利,沒有什么大臣提出意見就通過了。即便那些提出意見的,也只是對于不足的地方做了補充。當然河南湖廣等地的突出政績也是功不可沒,在這樣強大的證據面前,就算有什么人想反對也不敢出聲。
正無聊翻奏折的時候,我想起了一件事,便喚過谷剛道:
“上回讓你帶走的那兩個盜賊怎么樣了?”
谷剛躬身道:“回皇上,他們兩個已經養好傷了,臣正想向皇上請旨如何處置他們!”
“他們恢復得怎么樣?被打得遍體鱗傷,只怕留下什么殘疾吧!”
“微臣斗膽,微臣看他們是習武之人身手又不差,不忍心他們落得殘疾,所以去求傅大人。傅大人診治后,他們身上的傷大多都好了。”
“哦!”我原想著他們兩個給打得這么慘,打發他們個去處就是了。現在既然好了,那又怎么樣安排呢!我心里旁算了一陣,
“朕今日左右無事,你就帶朕去看看!”最后我還是決定去看看他們兩個!
谷剛已經將他們從五塔寺接了出來,安排在禁衛的房舍里。當我們進去的時候,他們兩人不知道在聊什么,臉色不是很對勁。他們見到我,不自覺的站起身來。
“怎么樣?日子過得還舒坦吧?”
那個叫鐵牛的一聲不吭不知在想什么,那個候四勉強干笑了一聲道:“還好!”
我也不說廢話,直接冷聲問道:“你們可知道我的身份?”
驟聽這話,幾人心中都覺一凜,那瘦子的臉明顯的抽搐了一下。片刻間,屋內都沒有人說話。過了一會,鐵牛上前跪下道:
“草民叩見皇上萬歲!”
著重重的磕了個頭,那候四見鐵牛行禮,暗嘆一聲后也跟著跪下后邊。
“你們是兩個聰明的賊,朕知道谷剛安排你們。你們很容易猜出朕的身份!”
“皇上……”谷剛想跪下請罪,給我攔了下來。我繼而冷聲道:
“可惜聰明的人總是不長命,既然知道朕的身份,又幫朕做了見不得人的事,你們現在應該有所覺悟吧?”
聽到我這么說,他們的身子明顯一僵。鐵牛倒也爽快,把脖子一伸,閉上了眼睛。候四想說點什么,但始終沒有說出口,也學著鐵牛的樣子待死。旁邊的谷剛也擔心起來,他怕皇上一不高興,發生沖突,他自己一人能不能攔住他們兩個呢!
我看他們居然不怕死的等我叫人砍他們的頭,不由哈哈一笑。
“好,不怕死就好!”
他們聽到我一笑,都吐了口氣睜開眼來,谷剛搓了搓微汗的手,也松了口氣。鐵牛卻道:“既然在道上混的,哪有不挨刀!萬歲爺不殺我們,那我們可以走了嘛?”
他們的身手不錯,讓他們去做盜賊太可惜了,我心里有了個計較。便又板著臉道:“哪有這么容易放過你們!朕讓你們去做的事情沒有完成,結果還要朕救你們一條性命,你們就想這樣走了?”
“萬歲爺想怎樣?”
“現在朕還沒有想到讓你們做什么,等朕交代你們的事情做好了,你們再來跟朕說你們去留的事。朕的禁衛不養白吃,你們以后先充當禁衛,替朕守午門。過一陣,聽旨意行事。只不過,這一次的事情同樣危險,你們做好心里準備。平日里,你們聽谷統領行事,偷盜的事情你們就忘了吧!”
兩人對望了一眼,鐵牛‘嗯’一聲算是應下了。
于是,紫禁城里就多了兩個盜賊出身的禁衛。鐵牛仍舊冷漠著,除了候四也不跟其他人交往。候四呢是個人精,沒有幾天就跟守午門上下的禁衛們混熟悉了。
“皇上,為什么安排他們兩個做了禁衛?微臣覺得還是放到巡警司更好!”幾天之后,谷剛還是鼓起勇氣說出了心中的疑問。按照他的心思,雖然這兩人武功不錯,但畢竟是盜賊出身,能夠成為禁衛的都是從各衛選拔出來的,而且各個身家清白。就算要用他們,也是先放到衛所去鍛煉!
“哦,放到哪都差不多,放在禁衛至少他們不會惹事!”
“皇上,此二人還有用嘛?皇上若有差遣,微臣跟侍衛們都按旨行事!”
我疑惑的望著谷剛道:“你好像很關心他們,怎么跟他們很熟悉了,想替他們說情?”
“微臣不敢!微臣知道他們中的候四是江南有名的俠偷,而鐵牛則在北方的義盜。此二人良心尚存,微臣覺得殺之可惜!”
“俠偷義盜?就是劫富濟貧吧!”
“皇上明鑒!”
“朕要用他們而不用你們侍衛,不是單單說這件事情做起來危險!朕是天子,但人力有限,朕即便下一萬道旨意也不能讓老天做什么!你們侍衛當中,武功好的有不少,但輕功能夠超過他二人的可有幾個?”
“這……”谷剛心里比較完后,赧顏道:“只怕沒有比他們更好的!”
“那就是了!武功越好,活命的機會總是會大一點的!這件事在朕的心里只還是一個構想,很多東西都還沒有準備好,但朕先要將他們兩個留下。你看他們二人早將生死置之度外,所以平日你不可給他們增加什么東西,就讓他們按照現有的方式生活著。”
“微臣遵旨!”
“下去吧!”
我嘆了口氣,還好那鐵牛重承諾重恩惠。否則還真不知道怎么將他留下。這兩個人來去無牽掛,殺頭只怕威脅不到他們。谷剛在我剛開始碰到他的時候,恐怕他也不怕死,此時卻又是不同了。有了牽掛的人怎么都不一樣!何況我讓鐵牛跟候四做的事情就極為需要膽量,除此外,還要冷靜,利索的身手。所以我想來想去,非他二人莫屬!
谷剛想不明白,什么事情即便拿著皇上的圣旨去做也會極為危險的呢?!我想告訴他,如果讓一個人放著鐵線風箏去接雷電,不知道算不算很危險!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