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門,
還有兩刻就到辰時了,錢龍錫站在百官的前頭不停的來回觀望。因為很就要進宮早朝,輔韓鑛還沒有來,作為次輔的他心急如焚。皇上已經三日沒有早朝,他們這一次原本是商定如果皇上繼續免朝,那么他們就要帶著六部大臣一起到乾清宮見圣駕。
短短幾年內經歷過神,光,熹三朝的老臣們已經不忌諱皇上駕崩了,他們在乎的是如何使大明江山繼續承嗣下去。皇上病了好幾天,他們不能不沒有一點防備。但就在這個緊要關頭,帶頭人韓鑛居然還沒有來,錢龍錫哪能不著急的!
正當錢龍錫他火燒燎燎的時候,賀逢圣急沖沖的趕了過來。錢龍錫忙走出兩步喊道:
“看到韓大人沒有?”
賀逢圣顧不得什么官儀,邊喘氣邊道:“下官方……方去了輔大人府上,韓大人突然病了!”
錢龍錫聽得一驚,他連忙問道:“病了?!病得重嗎?”
賀逢圣點頭道:“輔韓大人突然患病,下官探望的時候已經不能下床。”
錢龍錫沒有繼續再問了,而是皺著眉頭深思起來。韓鑛病得如此突然,待會是否還要按照原先的計劃闖宮見駕呢?!以他的號召力,又能夠通過午門這一關嗎?!
錢龍錫正煩惱著,但賀逢圣方的話已經吸引了一部分官員圍了過來,他們聽完兩人的對話,已經知道輔大人今日是不能來了,大家都唉聲嘆氣的不知如何是好!鄭三俊撥開人群喝道:
“大家吵吵嚷嚷成何體統!韓大人既然病了,不是還有咱們一干文武大臣嘛!咱們應以國事為重,皇上已經三日沒有臨朝,這是自皇上登基以來都沒有過的事情。現在皇上龍體如何,內大臣應該知悉是。待會,咱們就在這午門外叩闕求見!!”
鄭三俊說完,不少官員都點頭稱是。錢龍錫心里覺得有些不妥,但也不好出言反對。正無可奈何之際,張惟賢跟成基命走了過來。張惟賢拱了拱手朗聲道:
“各位大人,國家大事重要!現在已過辰時,皇上今日仍舊是免朝。我等應該按昨日的商議行事,一起進宮問安!雖然韓輔突然染疾,但各位國家梁柱仍在。我們就以次輔錢大人為,進宮求見!”
“正該如此!”張惟賢的話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贊同,百官們齊齊望向錢龍錫,等待他的指示。
錢龍錫沒有想到自己一下給推到了浪尖口上,他一生為人謹慎,又無雄辯之,所以大多時候他都沉默寡言。此次強行覲見,他也是持謹慎的態度,只是有韓鑛在領頭,他不過隨大流罷了。現在居然說由他帶頭,他不禁有些恐慌起來。
“這恐怕不合適吧!要不等……”錢龍錫期期艾艾的說道。
“此地錢大人官職大,又是內次輔,由大人領頭名正言順!”張惟賢見錢龍錫有些動搖,忙將話堵了回去。
成基命勸道:“國事為重,大人振臂一呼,百官自然景從行事。”
賀逢圣也道:“請大人以江山社稷為重!”
在眾人殷切的目光下,錢龍錫無可推托,只得道:“那好,既然各位同僚舉薦,那老夫勉強為之。咱們這就到午門叫門!”
當下商議已定,文武百官都走到午門的偏門前,為的錢龍錫高叫道:
“老夫英華殿大學士,內次輔錢龍錫率文武百官求見圣上,爾等開門!”
守門的禁軍都是調過來的,原來武驤、騰驤左右衛拱衛皇城司,但后來蒙古人北犯大同,就將他們抽調出去了,現在的皇城司是由府軍前衛負責。這府軍前衛跟其他各衛略有些不同,它是在永樂十三年,經成祖皇帝允許,為皇太孫(后來的宣宗)特選的幼軍,置府軍前衛,設立官屬。所選的幼軍都是從世家弟里挑取,可以說是嫡系中的嫡系。當武驤、騰驤左右衛調離后,皇上也正是考慮這個,將府軍前衛調來皇城司。
門口的兵士哪見過這樣的架勢,慌的讓人去稟告指揮使大人。當值的指揮使本就是京中世家弟,一聽也慌了神。不說下面有內跟六部大臣,就是下面的公侯伯男一干爵爺,大多都是自己的長輩。他哪敢出面去答話!好在府軍前衛中上頭還有人,他連忙跑去皇城司衙門,通知皇城司兩位左右提督。
錢龍錫他們在門口等了一會,終于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吱呀一聲,午門的偏門大開,兩隊禁軍整齊的護衛在大門兩邊,兩個身著盔甲的少年將軍,英氣勃勃的從里邊走出來。當先一人年紀較長,他帶著頭拱手道:
“末將徐承言參見各位大人!”
“末將常暉參見各位大人!”
“兩位世,老夫帶文武百官求見陛下!”錢龍錫拱手回禮道。【歪歪書屋論壇 yy5】
徐承言聽后微皺眉頭,既而笑道:“老大人求見皇上,末將不敢阻攔。但皇上今日未宣早朝,不如讓內侍前去通報,看圣意如何!”
鄭三俊哼聲道:“老夫等人早已讓內侍們前去通報,就是方正華也叫過好幾次,但都未有旨意下來。”
徐承言雙手一攤,無奈道:“既然沒有旨意,末將職責所在,不能放各位大人進去!”說著便要關門。
“慢著!”鄭三俊一聲大喝,“文武百官全在于此,皇上究竟如何,我等豈能置身事外!滿朝重臣就這樣進去,你敢怎樣!”
徐承言后邊的小將常暉斜刺里沖了出來,按住劍柄哼道:“不管如何,此乃皇宮禁地,非召不得入內!誰要敢抗旨,莫怪我手中的青鋒無情!”
皇宮禁地非召不得入內,這是歷代都有的旨意!
“豈有此理!你們兩個無知小兒要壞我大明江山社稷!”鄭三俊一時不知怎么反駁,便破口大罵!
“你!”常暉還想反擊,但給徐承言按住。他又是一拱手道:
“舍弟無禮,還望各位大人莫要見怪!但我常徐兩家世受皇恩守衛皇城司,向來恪守本份,絲毫不敢怠慢。非召不得入內乃是大明祖制,皇上沒有旨意下來,還望各位大人不要為難末將兄弟二人!”
這番話說得在情在理,不僅錢龍錫覺得難以回答,就是其他官員也不知如何應付。沒有旨意,人再多也是枉然!
張惟賢排眾而出,笑呵呵道:“兩位世侄恪守本份,我們作長輩的也很是佩服!”
徐承言忙行禮道:“讓世伯見笑了!”
“嗯!果然知書達理!你父親二人在北疆不知今日之事,否則若是你父親前來,你又當如何?”
徐承言恭敬答道:“父親大人臨走前曾囑咐我等,一切按旨意行事!”
張惟賢又是哈哈一笑:“哦,是嗎!那徐賢侄,你可知這太監們傳來的‘旨意’可是皇上的圣旨?”
“皇上睿智英明,內侍豈敢作鬼!”徐承言斷然答道。
“賢侄年紀也不小,當年閹黨為害之事,賢侄可還記得多少?!若此時皇上還未睡醒,那旨意又從何來?我等百官求見皇上,皇上豈有數次不見之理?!皇上勤政愛民,如今已有三日未曾臨朝,賢侄以為其中合理嗎?!”
“這……”
張惟賢的一番話讓徐承言左右為難,他是握有禁軍的提督,身處禁地。若有什么閃失,斷送的可不單是自己的性命,還有自己整個家族。父親大人一再叮囑,不就是怕自己年輕惹事嘛!徐承言沉吟了一會道:
“張大人所言也有番道理,但大明典制不可違。現在末將親自前往乾清宮求見陛下,將各位大人的意思稟告圣上,再聽憑皇上圣裁!”
張惟賢又道:“倘若賢侄在乾清宮門口便讓內侍堵住,說皇上不見群臣,不知賢侄又當如何?!”
“這……”徐承言一臉的猶豫,常暉倒是仍不松口,按著刀柄不退一步。
張惟賢自然知道常暉以徐承言馬是瞻,便乘熱打鐵道:“徐賢侄無需擔心,我等全乃朝廷重臣,即便強入宮禁皇上也不會怪罪。皇上若真要怪罪下來,我等一起承擔就是,決不讓賢侄為難!”
放與不放就在徐承言一念之間,此事如大臣們所言,確有蹊蹺!皇上若是病重,大臣們覲見皇上問安,就是國家大事。自己堵住他們,豈不是要做天下罪人!但若皇上無事,百官們到乾清宮喧嘩,事后御使彈劾起來,自家只怕性命爵位難保!此事關系重大,徐承言左右為難!
面對文武百官的期望,只見他低著頭沉思起來,把外邊的大臣急得亂轉!
鄭三俊已經不耐煩,他厲聲喝道:“我等乃朝廷重臣,皇上生病,一切該由文武百官主持。皇城司的人馬難道也跟著為虎作倀嘛?!”
徐承言不知如何回答,按住劍柄的手心已經冷汗連連。現在只是文武百官還好,若是京營又或者九門提督來,那就不好辦了。難道雙方再來次奪門之戰?!
為難之際,他瞥見方正華正向這邊走來,心底總算放下一塊大石!
原來徐承言在接到指揮使的稟報后,感到此事十分棘手。所以他決定自己先去穩住大臣們,讓小太監將此事前去稟告皇后娘娘。不管皇上是否有事,娘娘的懿旨總沒有問題。
方正華一到,徐承言馬上迎上去拱手道:
“方公公,皇后娘娘如何示下?”
方正華回禮道:“將軍稍待,雜家這就宣皇后娘娘的懿旨!”
說著他走到午門,高聲喊道:
“宣皇后娘娘懿旨,著內大臣攜六部堂官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