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當(dāng)?shù)谝豢|陽光照進(jìn)竹林,魏無忌搭在雙眸上的手緩緩收攏,他瞇起眼眸,漸漸地從迷糊之中蘇醒過來。門外,小廝也敲了敲門:“公子,該起床了。”
魏無忌輕怔,這日頭不過也才第五更吧?朝廷之事剛剛開始,他們就來叫他起床?這北堂府的規(guī)矩也太怪了一些,哪有這么早就叫客人起床的道理?
然而,他還只能應(yīng)聲,畢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進(jìn)來吧。”
小廝伺候著魏無忌洗漱完畢,才低著頭站在他面前,魏無忌輕怔著說道:“你還有何事?”
他道:“公子,老爺說,讓你早晨就離開。”
魏無忌立刻就急了,俊臉微皺道:“相爺怎么能這樣?說好讓我一直待下去呢?”
小廝心里顫抖著,相爺本來就沒有讓你一直待下去的意思啊!看都把你給安置到這里了,分明就是要將你與后院隔開!
但這話他不敢說,哪怕魏無忌的待遇是所有男子當(dāng)中最糟糕的,但也比他這個小廝過得好。
魏無忌道:“我至少要感謝一下相爺再走。不過既然相爺不在,我拜訪相爺夫人也是一樣的。”
說著他就起了身,一襲黑色長袍款款走向門口。小廝誒了一聲,忙道:“公子,你別亂走,這竹林里以前是個絕世高手住的地方,他給安了機關(guān)!”
正當(dāng)時,魏無忌就中了頭彩。他不過踩著了門檻旁邊的一株小草,立即就有四道暗箭從四個方向分別逼近他。破空之聲穿透耳膜,魏無忌臉色大變,蹬蹬蹬就往后退,將房門用力關(guān)上。
四道長箭都打在了門扉上,魏無忌望著那隱隱要穿透木門的劍端,心里邊是一陣狂跳。
小廝一臉無奈道:“都說了有機關(guān),公子您還亂走。實話說了吧,沒有我的帶領(lǐng),您是走不出去的。”
魏無忌猛然回頭看他,低低道:“你方才說,這里以前是絕世高手住的地方?”北堂府怎么會有絕世高手?
小廝的眼神很明顯--你這就孤陋寡聞了吧?
“相爺以前救過一個江湖上的人,那人自然而然就住了下來。只不過怕仇家報復(fù),他便在自己住所周圍都安了機關(guān),只有少數(shù)幾人知道如何避開這些機關(guān),而昨日,老管家告訴了我。”小廝得意洋洋。
魏無忌只是冷淡地“哦”了一聲,對于北堂策的好心,他只是表示了一聲冷嗤。既然北堂策能容忍那樣的人住在府內(nèi),又怎么容不下他?
“公子,你這邊請吧。”小廝將魏無忌帶出竹林,在一路出去的路上,小廝一直跟魏無忌說話,但魏無忌恍若未聞。這可惹惱了小廝,他索性一甩手,沉默著直接將魏無忌帶到大門口。
“公子,走吧。”小廝冷冷道。
魏無忌剛要回頭看他,后背卻猛地被推了下,小廝冷笑著看向他,而他就這么跌向門口。
“啪”的一聲,魏無忌摔得無比狼狽。他已經(jīng)一天沒吃飯,爬起來都花了些力氣。小廝走進(jìn)了府里,倒變成了魏無忌狠狠瞪著他的背影,喃喃道:“你給我等著!遲早有一日,我要讓你跪在我腳下求饒!”
魏無忌終是走了,既然這里等不到北堂雅,他還要想辦法解決自己的吃住問題。
辰時一刻,北堂雅難得地到了前廳吃飯。北堂妖正和藍(lán)素有說有笑,見到北堂雅,北堂妖登時就收了笑,也不說話了。
藍(lán)素只拍拍自己左手邊的椅子,卻也對北堂雅熱情不起來,只是淡淡道:“雅兒來了,隨便坐吧,管家,給二小姐盛一碗粥。”
老管家立即招辦,北堂雅咬了咬下唇,輕聲說道:“娘,我上午想出去逛街。”
藍(lán)素“啪”地撂了筷子,挑眉道:“怎么突然想逛街了?”
“我……”北堂雅欲言又止,目光流轉(zhuǎn)到北堂妖身上,忽然有一刻的凌厲,但很快她就收斂了起來,柔聲細(xì)細(xì)道:“素云將我的衣裙都燒了,我需要做些衣服。”
“管家,上午請裁衣師傅到府里來。”
“娘!”北堂雅抬眉急聲道:“我想自己去看!”
藍(lán)素?fù)u了下頭,道:“不行,你只能待在家里。”
“娘,你這是禁錮我的自由!”
藍(lán)素冷冷道:“你可以偷偷爬出去。”
這一下,北堂雅徹底無言了。她不敢瞪藍(lán)素,狠厲的目光卻朝北堂妖瞪了過去。定是她又在藍(lán)素面前說了什么,不然娘親為何對她如此冷淡?
北堂妖恍若什么都沒察覺到,只淡定地繼續(xù)吃飯,很快她就吃飽了,輕輕拉開椅子站起來說道:“干娘,我先去醫(yī)堂了,您好好休息著,若是有什么不適,就讓珠兒來尋我,我會即刻回來。”
藍(lán)素點點頭,讓她路上小心些。北堂雅在一旁咬著牙關(guān),對藍(lán)素和北堂雅同時起了怨念。
她不是沒想過和北堂妖好好相處,但北堂妖呢?她愛答不理,還指使素云做這種事情!而藍(lán)素,她才是藍(lán)素的女兒,為什么北堂妖一來,反而變得北堂妖更像她的女兒?
北堂雅心里氣得快要吐血,這不公平!她自打生下來就是嫡次女,旁人提起她總是說她和藍(lán)素長得不像,這難道就是她的致命之處嗎?
長得不像,就意味著不太可能是北堂府的血脈!
突然間,北堂雅被自己這個認(rèn)知給嚇了一跳,她轉(zhuǎn)而想道:“不可能,藍(lán)素從小對她也很好,總不至于對一個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人她還那么親昵吧?所以絕對不可能!”
但是……
北堂策打小對她倒不是很親熱,反倒是小時候的北堂妖活潑可愛,見他回來就往他身上爬,惹得北堂策笑得停不下來。可她知道,若是自己這樣做,北堂策只會將她拉下來,然后讓她別胡鬧。
這就是區(qū)別!
北堂雅越想越覺得可疑,望著安然吃飯的藍(lán)素,忽然張了張口,很想將這個問題問出來。
對于北堂雅時不時看過來的視線,藍(lán)素心知肚明,她一邊思忖著,一邊將早飯都吃完了。這才放下筷子,淡淡開口道:“雅兒。”
北堂雅一驚,偷看她的目光被抓了個正著,手里的筷子也差點抓不住,她抬起頭,勉強笑道:“娘,怎么了?”
藍(lán)素卻靜靜望著她,理智清晰,眸光睿智沉穩(wěn),看的北堂雅一陣心虛。
“雅兒,你真的想出去逛街?”藍(lán)素問了出來,北堂雅自然是點頭。
“娘,我已經(jīng)好幾天沒出去了。素云不是還誣陷我懷孕流產(chǎn)嗎?我就去做個檢查,好讓她看看,我壓根就不曾懷孕!”
藍(lán)素?fù)u搖頭,不贊成道:“這有什么好檢查的?雅兒,你不知外人檢查童女未曾破身的手段有多慘烈,你別自尋苦頭。娘相信你沒有亂來,你也不會亂來,反倒是那魏無忌,你切記日后不要與他往來,趁著他還沒有將你的名聲完全毀干凈。”
北堂雅一哽,幾乎是立刻就要為魏無忌辯解。但她知道她不能在藍(lán)素面前說魏無忌的好壞,只能咬著唇答應(yīng)藍(lán)素,此生再也不會與魏無忌往來。
“既然如此,娘親相信你。回去換下外出的衣服,半個時辰到前廳等我,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藍(lán)素走了,北堂雅也沒有多留。她歡天喜地地回去換衣服,卻在半路忽然剎住了腳步。
藍(lán)素……會有什么事情?
北堂雅慢慢回過身,藍(lán)素派給她的新丫鬟長平正微笑著看她,見她回過頭來,便問道:“二小姐好好的怎么停下來了?”
北堂雅咳嗽了一聲,低頭看向地面,看似在尋找什么東西,“我的手鏈掉了,那是北堂貴妃送給我的東西,可珍貴著呢,你快幫我一起找找。”
長平立即就蹲下身去找,北堂雅悄悄握緊自己手心的一縷物事,小心翼翼地離開了長平的視線。
北堂府后院內(nèi),一間暗無天日的屋子,素來是被人稱為“小黑屋”的地方,此刻里面的人卻有些多。
素云雙手都被拷在十字框架的兩邊,她身上只著褻衣,然而白色布料卻濕了個透,緩緩朝下滴著水。她面露倦色,烏黑的青絲黏在臉上,更顯得她臉色蒼白。
但沒有人憐惜她。
藍(lán)素攏著手站在她面前三尺的地方,珠兒扶著藍(lán)素,旁邊又分別站了兩個侍衛(wèi)。
“素云,你還不從實招來?”藍(lán)素冷聲道。
其實,很難想象藍(lán)素那般溫和清潤的女子怎么會有冷厲殘酷的一面。但,危險一旦牽涉到北堂家,牽涉到她在乎的人,再柔弱的女子都會堅強起來。更別提,真正優(yōu)秀的女子,就應(yīng)當(dāng)溫柔卻有力量!
素云的腦袋動了一下,她輕輕抬起視線,冷涼地笑了一聲,說道:“二小姐與人私通是事實,表小姐存心要害二小姐也是事實,我哪一點說錯了?”
藍(lán)素眼神漸冷,她看了會兒素云,呵地笑了出聲,道:“素云,究竟是誰何人指使你的?”
“無人指使,乃是表小姐與我私下里定了詭計,要我讓二小姐身敗名裂!”
“表小姐近日才來到北堂府,你卻在府里呆了十多年,可是當(dāng)我不知道?”藍(lán)素這一問,終于問倒了素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