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義很不簡單，儘管身處不利境地，他卻能沉下心來思考對策。可惜，思考從來不堪一擊，尤其是在鈴聲又一次響起之後。

狄義雙瞳中袖珍的五彩蝴蝶翩翩飛舞，他止不住心神陷入奇特的幻覺——他看到了漫天五彩蝶，絢爛中帶著殺機；風如刀，風力不影響蝶兒漫漫，卻在狄義身上切出一條又一條的口子。很快，狄義渾身鮮血淋漓。巴掌大的蝴蝶，看似優雅，無比嫺熟地聚落在狄身身上，伸長它們特有的虹式口器，貪婪地吸吮狄義傷口流出的鮮血。傷口周圍的血很快被吸乾了，它們又把長長的吻部探進傷口裡面……狄義這才發現，這些美麗蝴蝶的暗色複眼漸漸變得通紅，它們吸夠了休息一會兒，竟又攀爬對準傷口——它們直接產卵在狄義的傷口裡面！

劉星宇呆呆看著狄義的表情瞬息萬變，猙獰扭曲再猙獰。“他這是怎麼了？抽風了麼？”劉星宇問鹿笙。

鹿笙瞄了狄義一眼，不屑地說：“這小子有福氣，‘幻彩萬蝶蠱’算是我壓箱底的本事之一，讓他好好享受吧！”

月滴的效力散開，劉星宇感覺身體輕快多了，起身問：“有一個‘幻’字，他是陷在幻覺裡了麼？”

說到自己壓箱底之一的本領，鹿笙不免驕傲：“也對，也不對。蠱術畢竟有別於幻術，所以啊，他眼睛看到、耳朵聽到的是幻覺，他所受到的痛苦卻是真實的。嘿嘿，許多年沒用過了，真是便宜這小子了！”

說者輕巧，聽者劉星宇卻不免心裡發毛。倒不是害怕，畢竟他沒有親身體會過“幻彩萬蝶蠱”的厲害，也看不見狄義能夠看到的幻想。他只是，心裡的情緒有一點兒複雜，這些複雜完全來源於鹿笙：鹿笙實在是一個……難以被捉摸的人。好的時候那是真好，壞的時候……也許，值得慶幸的是，鹿笙的壞心眼只針對壞人，而鹿笙本人很有正確的是非觀念。

無論旁觀者做何感想，中蠱的狄義完全是顏面丟盡。他的表情幾盡崩潰，全身上下的肌肉止不住發抖，最主要是，他完全沒有穿衣服，唯一起到遮蔽作用的那條毯子早就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一位要顏有顏、要身材有身材的年青男子，全果站在原地，表情扭曲全身顫抖，這形象真是醉了，再配合他獨特的髮色和瞳色，直接能把人醉死！

鹿笙終於變換鈴聲，猛然從幻覺中被放出來的狄義一聲慘叫原地跌倒。摔倒的疼算什麼，全身上下那比千刀萬剮還厲害的疼痛仍然沒有散去呢！

“公子您怎麼了？”禁衛們終於被慘叫驚動，礙於規矩，它們只敢在門外詢問，不敢直接衝進來。

鹿笙拉著劉星宇掠到狄義身邊，蹲身小聲對狄義說：“中了我的蠱——你看著辦吧！”

“我沒事！”狄義想都沒想就咬著牙配合。既然是月亮山大巫師親臨，這蠱肯定不簡單，並且，狄義已經親身試驗過此中滋味。那種痛苦到想要死去、偏又死不了的感覺足夠折磨幾乎所有人的意志，狄義不是什麼英雄好漢，沒必要嘴硬死扛——話又說回來，英雄好漢也不一定扛得過！

“算你識相！”鹿笙很滿意，心情不錯就大方賞了一顆月滴給狄義，“我不說你也應該知道這是什麼吧？吃下去，你所承受的傷痛太多，別的丹藥沒這個效果好！”

狄義動不了，只能由鹿笙投喂。月滴清涼的效力發散，讓狄義周身疼痛大減。勉強坐起來，狄義不知道應該感謝還是應該死磕。

劉星宇撿來那條掉在角落裡的毯子扔給狄義：“快遮起來吧，雖然大家都是男人，就你一個人光著身體挺難看的。”目光落在狄義兩腿之間：“而且，也不是什麼太拿得出手的尺寸！”

男人尊嚴，什麼錢啊權啊都比不上□□。狄義再怎麼想在鹿笙面前裝鴕鳥也經不住劉星宇此話的刺激，況且，他根本就不小啊！

“你是有多大？”狄義反問劉星宇，因爲害怕鹿笙，他沒敢罵髒話。

“他確實比你大！”就連劉星宇也沒想到，鹿笙竟會主動跳出來力挺。

可憐的狄義再一次被擊怒了，顧不得自己一條小命掌握在鹿笙手裡，他質問鹿笙：“你是怎麼知道的？沒有親眼見過就有沒發言權！”

鹿笙臉色往下一拉：“他比你大，並不代表你小——夠了吧？再特麼矯情，我有的是辦法讓你永遠縮小尺寸！”

狄義嚇壞了，捂著毯子不再出聲。就連劉星宇也小心翼翼保持筆直的站姿，生怕會被遷怒——不過，鹿笙出面證明他的“實力”，他還是非常高興的！

都是些什麼鬼！！！

無關緊要的黃*段子說完了，鹿笙就開始正襟危坐說正經事：“我爲什麼來這裡，你應該很清楚！我也知道，你有你的擔心。你們火蟻族做了這麼多壞事，你怕我一旦取回‘蟲皿’喚醒蠱神大人，你們整族就會遭殃。所以，你心裡其實有過‘以身殉族’的想法，對麼？”

劉星宇插不上嘴，他就靜靜聽，觀察和學習鹿笙的邏輯和語言表達。天可憐見，長這麼大，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求知若渴，如果上學時有三分之一這樣的心思和行動，也不至於淪落爲高考總分只有130分的學渣。

狄義倒也坦然：“你什麼都猜到了，只可惜我中了你的蠱，想死也死不了，沒辦法以身殉族。”

鹿笙道：“所以啊，你必須跟我合作！”

狄義義正言辭：“對我族人有害的事，我拒絕！”

劉星宇自動充當打手小弟的角色，揮拳威脅說：“你特麼聽都沒聽完，誰讓你拒絕的？找K是不是？”

鹿笙很有大哥風度地揮退劉星宇，對狄義說：“你不過是一隻想爭奪王位的火蟻妖，說得自己節操比直男的膀胱癌還堅硬似的！對你族人有害？你們幾個不肖的公子公主內鬥纔是對火蟻妖族最大的有害！你區區一隻妖，居然跟人類玩心眼兒；既然是個婊就別想著立牌坊，水葫蘆開了花也不會變異成白蓮——你聽好了，你交人，我幫蠱神大人取回‘蟲皿’，我保證幫你登上王位，你覺得怎麼樣？”

狄義當場愣了，幸福來得太快好像龍捲風啊！可是……大巫師知道的未免也太多了吧？難道月亮山一直在火蟻妖族中安插了探子？狄義不否認對王位的渴望，卻也不放心：“我憑什麼相信你？”

“不憑什麼！”鹿笙態度變得惡劣，“我給你選擇項，不是讓你跟我討價還價。你答應，一切好說；你不答應，我分分鐘弄死你！”

劉星宇首先無語：我一直覺得自己挺黑的，跟鹿笙比起來，我特麼簡直就是一朵白蓮花啊！

狄義敢怒不敢言，生死操縱在別人手裡，他確實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本。

“吶！”鹿笙又把語氣放得柔和一些，典型的打一棒子再喂一顆棗，軟硬兼施兩手策略，“據我所知，你們火蟻族之所以發瘋，是因爲‘天機石’腐蝕了你們的心智。並且，蟻后妄圖竊取神力、稱霸靈界，一味讓火蟻族擴張勢力。你要明白，你們豎敵太多，縱然我不出手，多的是想要將你們滅族的正邪兩道勢力。別家不說，就說H省的驅魔容家和北方的驅魔元家，你帶隊一路殺到H市，好死不死同時惹了這兩大家族——其實你們早就沒得選擇，因爲你們自己把自己的退路堵死了！”

狄義默默無聲，鹿笙一字一句正好戳中他的心思。他不是沒有懷疑過蟻后的決定——火蟻族本來就是入侵物種，如此盲目擴張，爲達目的不惜同時得罪靈界正邪兩道，確實有點兒作死的意味。可是，爲了王位，爲了在蟻后面前圖表現，狄義從來都是唯蟻后命是從。現在鹿笙點醒了狄義，倘惹火蟻族被滅族，那還奪個P的王位啊！如果正邪兩道聯手對付火蟻族，到時別說做一隻喪家犬，也許連全屍都得不到保留！

鹿笙很會察言觀色，看到狄義表情變化，他繼續說：“你們做了壞事，代價是一定要付出的。依我看，蟻后作爲你們火蟻族的首領，她大概要以死謝罪，然後，如果你有幸繼任王位，你就帶領你的族人隱退——最好記得控制你們的種羣數量，省得蟻□□發又生出事端。”

“蟻后……以死謝罪？”狄義頹然坐到地上，他素有野心，卻從來沒有想過讓蟻后去死。

“你覺得殘忍麼？”鹿笙冷笑起來，“你想想在她的命令之下，這山裡有多少精靈成爲你們火蟻族的食物——其實某些爬山落單而失蹤的驢友，也是被你們吃了吧？這一條又一條的性命，你們不賠麼？被你們扼殺的生命已經不可計數，不讓你們滅族已經是便宜你們了！”

狄義聽完，神色更是黯然，回答不出，更說不出自己的想法。

劉星宇一開始還有點兒同情狄義，這時聽到鹿笙隨意羅列火蟻族的罪行，那點兒同情立刻煙消雲散了：我還是太天真啊，這一窩火蟻妖可真是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