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承親王府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黑了,蘇子墨挑著燈籠走在前面,我懷中抱著蘇綰夏跟在其后,不出多時便來到了熙親王府門前。(
借著微弱的燈光,我看見白天掛在大門上的鎖頭已經被卸掉了。我走上前去,用手輕輕一推府門,府門“吱呀”一聲便開了。府門已經有些生銹,偶爾有灰塵和鐵屑飄下,都落到了綰夏的衣服上。
我透過門縫向里面望去,便一眼看到了熙親王的房間發出微弱的光芒。蘇子墨拍了拍我的肩膀,低聲說道:“我先回去了,有事就去乾親王府找我?!?
我點了點頭,感激地謝道:“世子慢走。”
目送蘇子墨離開后,我便抱著蘇綰夏邁進了熙親王府。院子很黑,我看不清腳下的路,只能憑借著記憶向前走去。地上的落葉被我踩得發出“咔嚓咔嚓”的響聲,回聲飄蕩在院中顯的有些凄涼,看來這院子很久都沒有人打掃過了。我直奔亮著燈的房間走去,心中百感交集。時隔多日,不知道我再次看到熙親王會是怎么樣的情景。我正胡思亂想著,突然感覺到雙腿有些發顫,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興奮還是在害怕。
我慢慢地靠近房間,心中琢磨著見面之后的第一句話應該怎么說出口。也許熙親王見到我后,會很驚喜地抱住我、抱住綰夏,將我們迎進屋中,繼續過我們快樂的生活;或者熙親王會很生氣,將我大罵一頓,趕出王府;又或者熙親王面無表情,對我置之不理。(
正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我突然聽見屋中傳來交談的聲音。這聲音有些熟悉,不禁讓我產生了懷疑。于是我摒住呼吸,仔細傾聽里面的對話。
“天色已晚,娘娘請回吧?!边@冰冰冷冷的語氣一聽就是熙親王的聲音,盡管她的話語不帶任何溫度,可是現在的我聽來卻是那么的溫暖。
良久,屋中又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多謝熙親王關心,不過熙親王還是好好考慮一下本宮的條件吧,這對你、對皇帝都是有好處的?!?
這個聲音好生熟悉,即使我孟初寒變成了聾啞人也不會聽錯的,這個聲音正是我的妹妹孟靨的聲音。
靨兒?為什么靨兒會在熙親王府出現?
我激動得雙手直冒冷汗,本想立刻推門進到屋中查看里面的情況,可是八個月的在外逃亡使我學會了沉著與冷靜,我便頂著夜風,強挺著顫抖的雙腿,抱著綰夏躲到了紙窗下面窺聽。
“有勞娘娘費心了。蘇萃送客。”是熙親王的聲音。
“不必了,本宮自己會走。”
一聽到靨兒準備離開,我立刻躲到拐角處藏了起來。(
我本想追上前去與靨兒相認,但是想到靨兒本是宮中的麗妃娘娘,以后一定有機會再次遇見的,就沒有叫住靨兒。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見到熙親王,此時熙親王就在屋中,我非常迫切地想要見到她。
我抱著綰夏再次回到屋門前,此時屋中的熙親王正與蘇萃交談著。
“王爺,娘娘的要求并不過分……”蘇萃低聲說道。
“我不能那么做。子墨是我的侄女,況且初寒是我的王妃,我不能輕易休了她……”
休了我?我聽到熙親王提到我的名字,立刻全身戰栗,難道靨兒對熙親王提的要求是要熙親王休了我?
由于我的情緒激動,不小心碰到了房門,房門發出了輕微的聲音?!庠谖葜械奈跤H王聽到了外面的動靜,立刻警惕地喊了一句:“誰?”
我被喊聲嚇出了一聲冷汗,剛想張口解釋,就感覺一陣冷風襲來,接著就看到了那張我朝思暮想的臉。
熙親王的臉與我的眼睛只有一尺的距離,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的面容。(
“珞冰……”我哽咽著叫出了她的名字,卻感覺到我的頸間被一個冰涼、鋒利的東西抵著。我小心翼翼地向下一瞥,便發現那是熙親王的長劍,一把用來刺殺敵人的長劍。
我在腦中幻想了所有見面時候能發生的場景,就是沒有想到會是現在這樣的。
熙親王冷冷地看著我,她的臉上沒有驚訝也沒有生氣,更沒有喜悅。良久,她才收回了她的長劍,皺著眉頭問道:“怎么是你?”
怎么是我?為什么不能是我?此刻,對于熙親王的愛戀、思念、以及恐懼和敬畏一同涌上了我的心頭。我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緒,可是眼淚還是莫名其妙地涌了出來。
“王爺,怎么了?”屋中的蘇萃聽到外面的動靜,趕來查看。見到來者是我,不禁面色一驚。
“孟王妃,快到屋中就坐?!碧K萃將我懷中的綰夏接過,招呼我進到屋中。
我看了看熙親王,她什么都沒有說,只是自顧地低下頭,回到了屋中。我也沒有多說什么,抹著眼淚,跟著進到了屋里。(
屋中只有熙親王和蘇萃,再無其他人了。我環顧四周,發現屋中空空蕩蕩,只有兩張可以睡覺的木床,其他的東西都被洗劫一空。我看了看她們兩人,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三人便這樣在屋中坐著,沉默不語。
屋中的蠟燭變得有些微弱了,不知從哪里吹來的微風將蠟燭的火光吹得搖搖晃晃。蘇萃拿起剪子,將蠟芯剪掉。我正絞盡腦汁地想著怎么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蘇萃突然開了口:“孟王妃為何回到了洛陽了?”
我回到洛陽,本來是想告訴熙親王“她不是一個人在戰斗,我會陪著你”這樣的話,可是今天我見到的這個情形,明顯就是“熙親王不是一個人,她還有麗妃娘娘”的狀況。靨兒想要熙親王休了我,還說休了我是為了熙親王好,看來如今我才是局外人。
“我……”話剛出口,聲音就被眼淚淹沒了。此時我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應該如何面對。
“我說過不許你回洛陽吧?”熙親王淡淡地問,“你回來做什么?”
我今日才剛剛回到洛陽,一時間無法接受洛陽的種種變故,面對熙親王冷淡的態度,只能將淚水往肚中吞咽。
蘇萃有些看不下去了,她端來一盆溫水,放在我面前說道:“如今府上東西甚缺,只有這一盆溫水能讓孟王妃擦擦臉了。”
我接過毛巾,擦了擦被淚水沖花了的臉龐,感覺到一絲溫暖。良久,我穩定了情緒,才試探性地說道:“我……剛剛去了承親王府……”
熙親王沒有理我,依然面無表情地坐在那里。蘇萃見我一人自言自語,便上前搭話:“看到楚姑娘和太子了吧?”
“嗯……看到楚姑娘了……也看到太子了……”我回答道。剛剛太子的表現還讓我驚魂未定,不禁全身一抖。
蘇萃嘆了口氣,沒有再接話。這時我想到,蘇萃與蘇糖本是同鄉,既然蘇萃已經回到府上,為何不見蘇糖的身影。
“糖兒……怎么沒有回來?”我端著茶杯問道。
“糖兒她……”蘇萃的聲音突然哽咽了起來,她低著頭小聲地說道,“已經死了……”
“什么?”我驚恐地站起身來,不小心將水杯中的水弄在衣服上。
“你們離開后,我便與糖兒離開洛陽,可是在回到侯城的路上遇到了洛陽的官兵……糖兒為了救我……”
聽到這話,眼前又浮現了第一次見到糖兒時候的情景,我才剛剛穩定下來的情緒,又開始控制不住了。一個乖巧可愛的女子,就這樣離開了人世??墒寝D念一想,當時蘇子墨告訴我,女皇帝并沒有下“殺無赦”的命令,究竟是誰連管家和侍女都不放過,害死了蘇糖?
這時我又想到了剛剛來過的靨兒,便膽怯地問道:“剛剛來過的娘娘是麗妃嗎?”
我不問還好,這一問熙親王立刻眉頭緊皺,厲聲問道:“你偷聽?”
熙親王的態度將我嚇了一驚,我后退一步,小聲地解釋道:“沒、沒有……只是恰巧聽到……”
“嗯……”熙親王說道,“她是你的妹妹。”
得到了熙親王肯定的回答,我變得焦躁起來。靨兒究竟是怎么走上今天這個地位的,她到底又什么企圖,為何要讓熙親王休了我?
“我想見見她……”我懇求道。
熙親王皺著眉頭,盯著我說道:“我不準你見她?!?
如今,熙親王的話就如同命令一般,她說一我就不敢說二,可是我還是有很多不理解,靨兒是我的親生妹妹,為什么熙親王不讓我見她?!盀椤槭裁础?
“麗妃想要害你?!蔽跤H王說道。
“不可能,靨兒是我的親生妹妹!她不可能會害我的?!蔽覔u著頭喊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生活了十四年!”
“呵?!蔽跤H王冷笑一聲,可是依然面無表情,“她從還沒有與人提起過你是她姐姐,更沒有跟人說過自己的真實身份。孟初寒,你別犯傻了?!?
“不可能……靨兒是個好孩子?!蔽覔u著頭喊道。
如今我已經不知道該怎么辦了,熙親王從來沒有騙過我,可是今天這件事我開始猶豫了。靨兒是與我一起長大的,她的性格我一直都是知道的,她是沒有理由加害于我的。
“你若還想當你的王妃,就不準出熙親王府半步!”說罷,熙親王便摔門而出。
作者有話要說:熙親王府真的是家徒四壁了……至于糖兒的死,我還是不要寫了……寫了的話,就實在是太悲傷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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