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聲轉身，正看到傅雨流興致沖沖的向我走來。

“大哥！你果然來了！”再次見到我，傅雨流顯得很高興。

“雨流，多日不見啊，沒想到你也來參加名劍大會?！?

“我代家父來的，這幾年家父身體欠安，不便外出?！?

“哈哈，”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走，跟大哥喝酒去?！?

“大哥，先不急喝酒，”傅雨流神秘的笑了笑，“這次我可不是一個人來的。”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大哥，姳嫣姐讓我在這等你半天了?！?

“姳嫣也來了？”這次劍城之行果真兇險……

“我們三天前就到劍城了，就為等你，”傅雨流忽然放低了聲音，“你這一個月和那個小魔頭的事令姳嫣姐很生氣。”姳嫣的消息真是靈通，這事她都知道。

“雨流……”我現在很心虛，“你回去跟姳嫣說……就說我沒來。改天大哥再請你喝酒?！?

“等等！”傅雨流急忙拉住我，“大哥，你今天要是不去，我可沒法跟茗煙姐交差啊。”

看來非去不可了。

我跟著傅雨流到了劍城最豪華的的客棧。這幾日劍城舉行名劍大會，劍城內的客棧在這幾天全部都住滿了人，此時劍城的客?？芍^一房難求，不少俠客都是拼房來的。姳嫣當然有本事給自己找個好住處，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落寞官家小姐了。

傅雨流指著一間房門說：“大哥，我看還是你自己進去吧，我就不陪你了。”

我走了兩步，又退了回來，問傅雨流：“雨流，你姳嫣姐這幾年變得兇嗎？”

傅雨流皺著眉頭問我：“兇？什么兇？”

“就是……就是有沒有因為對某人一言不合而派人把那個殺掉？”

傅雨流沉思了一會，然后回答我：“倒是有那么一兩次……”

完了，我預感在劍城這幾天要出事。

我是敲門還是不敲門，仔細想了半天——算了，還是不敲門了。

我推開門，懷著無比艱難的心情踏進去了一只腳。只聽屋內一個熟悉的女聲問道：“誰？”

“咳，”我清了一下嗓子，說，“姳嫣，是我。”

窗戶邊的一個粉衣女子此時也正好望向門口，四目交接，我不禁開始感慨時光荏苒，光陰如梭，當年那碧玉佳人佳顏依舊，只是眼眸中包含了過多的滄桑和焦愁。姳嫣看到我的那一剎那，眼神瞬間無神，身體也開始微微抖動。我站在門口進退維谷，此時此刻，我想跑也來不及了。

下一刻，姳嫣向我撲來，眼淚如斷線珠子。

姳嫣撲過來摟住我，摟的很用力，仿佛是怕我再跑掉。她摟著我也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兒的哭，不出聲的哭。我的兩只手尷尬的放在她身體兩側，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也許你們覺得我不算個男人，這個時候連抱一下都不敢。我是真的不敢，我的一生注定要在刀山火海中度過，如果我抱了她等于給了她一個“我喜歡她”的訊號，以姳嫣的性格，她肯定會奮不顧身的跟著我跳進這火坑的。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我對姳嫣真的沒有那個意思。

更加尷尬的是，現在房門還開著，我又不能推開她把房門關住。好在我那兄弟有眼力價，看到姳嫣的反應，趕緊幫我們把門關上了。

“姳嫣……別哭了，姳嫣?！蔽逸p輕拍了拍她的后背。

姳嫣終于把臉從我的胸膛里拿了出來。

然后，又是一段很長時間的對視。難道女人很喜歡這種表達感情的方式？她討厭你的時候，盯著你的眼睛看半天；她喜歡你的時候，還是盯著你的眼睛看半天。

“你終于回來了?！眾辨痰哪樕蠝I水連連，這句說的甚是凄苦，讓人于心不忍。

“嗯……”我撓了撓后腦勺，“嗯，雨流跟我說你也在這，我就來看看你……”

“你當年為什么要跑？”

“我……我，是因為……是因為我不想讓你受傷害，我的生活，顛沛流離的，你一個姑娘家家的，肯定受不了的。”

“你可知道我這幾年有多難熬？”

“姳嫣……你受苦了……”

“如果你肯留下來，或者帶我走，我做得這些就都是值得的。”

留下來或者帶你走，對不起姳嫣，這兩條我哪個也做不到。盡管心里已經有了答案，可是卻又沒有勇氣對她說出來。姳嫣本性天真善良，因此我不愿傷害她。

見我不說話，姳嫣擦了一下臉上的淚水，說：“你當年說我不懂江湖，怕我受傷害。四年了，四年前我對自己說，我要為你去了解這個江湖。我用你留給我的錢買下了那家妓院，然后把它做成全天下最厲害的情報組織，我現在對江湖的了解沒有人能比得過……現在你肯帶我走嗎？”

“姳嫣，”我輕輕把她推開，“我當時不帶你走不是因為這個?！?

“那時因為什么？”

“因為……因為……我當時救你，完全是因為同情心。姳嫣，我對你沒有任何非分之想?！?

姳嫣怔怔地看著我，忽然笑了，苦澀的笑。她走到窗邊，背對著我。

“我這是怎么了……都已經過去四年了，我恨過你，四年間整個江湖都沒有你的消息。我也以為我對你的感情已經被時間消磨殆盡了……直到一個月前又聽到你重出江湖的消息，我才知道我不能忘記你。這四年里我變了很多，變得害怕自己。我掌管菁英會的所有信息來源，很多事情需要我親自處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變得冷酷、殺伐決斷，這幾年間接死在我手上的人太多，多到我已經數不過來了。有時候我就想，如果你回來了看到現在的我會怎么想，會不會覺得我很討厭，會因此而反感我。盡管如此，我也早已不能再做出任何小女兒姿態了，呵呵，可是剛才見到你，還是忍不住哭出來。我知道你不肯帶我走，這個結局我早就預料到了，只是在你身上得到確認……還是會覺得難過?！?

“姳嫣……對不起。”

“你不用道歉，我做的都是為你……謝謝你當年救了我，如果不是你，”姳嫣轉過頭，我看到她的側臉，一種難以形容的苦澀笑容出現在她臉上，“如果不是你，我現在可能和那些青樓女子一樣吧，靠賣笑過活。你現在想要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要?！?

“你想要什么我都會滿足你，算是我的報恩。不管是天下還是江湖，我都會幫你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