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的身份特別尷尬,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是未夜,跟天宏秦家有血海深仇,他們背叛了我,而我又給他們設下一個幾百年都解不開的詛咒,更要命的是我跟紅袖的關系。也就是說我跟秦家姐妹倆有殺父之仇,可惜的是這個詛咒只有未夜能解開。我有未夜的軀殼卻沒有未夜的能力,這個詛咒我無法解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姐妹二人死掉其中一個,這對我來說太過殘忍。
自從知道了六百年前的事情我就陷入了深深地自責中,對祈兒的自責還有對琴家姐妹的自責都讓我無法面對她們。
如果我見到紅袖,我該怎么跟她說?我說我是夜王,你們身上的詛咒是我下的,但是對不起,我無法解開這詛咒。如果這么說她們兩人會是什么反應?恨我是肯定的,殺了我都不為過。
難道是隱瞞下去?不行,這對她們不公平。她們已經背負的夠多了,我不能再欺騙她們。
要怪就怪未夜,臨死還要拉個墊背的。
令我唏噓的不止這些,我跟大師兄和紫晶的關系也開始變的微妙起來,果然,我們師兄妹三人能聚在一起不是巧合,我們三人的前世都是驚天動地的大人物。而且紅袖能跟我相遇也是可以說的清的了,至于知道這些的紫晶為什么不告訴我,估計是怕說出來大家感到尷尬吧。
一路迷惘,我已經快要到天虹了。
劍城以北人跡罕至,一連走了幾天我連個村莊都沒看見,晚上的時候只能在野外過夜。再走一天就要到天宏了,可是今晚我還得在樹林子里過夜。我在這片黑暗的樹林里摸索著,試圖找到一塊兒可以過夜的地方。
上次那個怪人給我的“打火機”真好使,點東西、生火可比火折子靠譜多了。
我靠著一顆高大的樹坐下,點燃了身邊的柴火堆。一連幾天的跋涉讓我非常疲倦,沒過多時我就進入了夢鄉,直到脖子上的冰冷將我從睡夢中驚醒。
我慌忙地睜開雙眼,看到眼前站著十幾個手執弓弩的黑甲士兵,其中一個黑甲兵正把長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這些人的裝束看不出來是誰的兵馬,不過這里靠近天宏,不會是天宏軍吧?
刀架在脖子上,現在不是耍橫的時候,我問道:“你們是什么人?”
拿刀的那個人看了看我,說道:“把他綁起來。”
我被俘虜了。
綁著我雙手的繩子固然結實,但是手指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把這繩子剪斷,可是我沒這么做,因為旁邊的弩箭可是正對著我的腦袋的。
我不知道他們要把我帶到哪,我在路上問了他們很多問題,可是沒有得到回答。
做了將近半個時辰,在一個小山坳里,我看到了稀稀疏疏的燈火,一個千人隊駐扎在這里。我被押解著走進了營地中央的帳篷前,這帳篷沒有什么特征,看不出里面會住著什么人。
黑甲兵推了我一下,冷冷地說:“進去。”
我被推了一個趔趄,然后用肩膀撞開帳篷簾子。帳篷里點著不算明亮的燭火,一個黑甲將領背對著我站著,身材不算魁梧。
“這位將軍,這么晚請在下來所為何事?在下可不是什么探子,誤入寶地還望海涵。”我先說幾句客套話。
黑甲將領沒有回答我,他摘下了頭盔,一束柔順的黑發像瀑布一樣從頭盔里滑落,然后他微微磚頭看向我。
在看到他側臉的一瞬間,我忍不住狂喜,喊道:“冤家!”
隨即領悟……眼前站著的不是紅袖。
“秦……郡主……”沒錯,我眼前站著的正是秦碧紗。
“你這大晚上的,跑天宏外面做什么?”秦碧紗正對著我,語氣略帶戲謔。
“別裝了,你肯定知道我來天宏干什么的。”
“找小月?”
“能不能先幫我把繩子解開?”
“別裝了,你的繩子早開了。”
確實,剛才進帳篷的時候我就把繩子解開了。
我把纏繞在我身上的繩子抖落下來,揉了揉發麻的手腕,沒好氣地說道:“你直接找人把我叫過來不就好了嗎?用得著這樣嗎?”
“我這不就是找人把你請過來了嗎?”她還挺理直氣壯。
“您管這玩意兒叫請?”
“剛才你自己說的請。”
算了,我不跟她爭論,直入主題:“紅袖呢?在沒在天宏?”
“沒在。”
沒在?那她還能去哪兒?
我有些不知所措了,說道:“你妹妹失蹤了,我找不到她了。”
“沒失蹤啊,我知道她在哪兒。”
“那你倒是告訴我啊。”
秦碧紗放下頭盔,坐在帳篷正中央的交椅上,隨手擺弄著她鬢角的秀發,臉上的表情有些心不在焉,看樣子是不打算告訴我。
“唉?你倒是說啊?”我催了一遍。
“王晉承……”
“我現在叫穆凡。
“隨你叫什么……我以前把小月托付給你是因為我覺得你能給小月安定的生活,可是自從你們兩個上次離開天宏之后,下月造下的虐非但沒有減少,反而還增加了,你讓我怎么把她安心交給你?所以我現在不是很希望你見到小月。”秦碧紗這段話說的沒有語氣,可是能聽出她對我的失望。
“我不是正在努力嗎?”我說,“紅袖她殺人是為了你,如果我想讓她停止殺人就只能有兩個選擇,一,殺了你,二,殺了她,你說吧,我還能做什么?”
秦碧紗不說話了,好像在盤算什么。我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對她說:“我知道你們姐妹二人在想什么,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現在也是一身麻煩,紅袖跟我在一起確實不安全……可是,秦郡主,我沒有辦法沒有紅袖,她已經是我的一部分了……”
說到這兒秦碧紗打斷了我,一臉怒氣的質問我:“一部分?你這話什么意思?你倆做了什么?”
我一腦門兒冷汗,急忙解釋:“你這人聽別人說話怎么老往邪惡的地方想?我的意思是:紅袖已經是我生命和內心的一部分了,無法分割,跟身體沒關系。”
“哦,”秦碧紗松了一口氣,“你繼續說吧。”
得了,我還得再醞釀一下情緒。
“她已經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我不知道我的身體里還存在著什么奇怪的力量,只是我知道,如果紅袖離開了我我就會發瘋,這個瘋狂會波及到任何人。我雖然現在沒有真正的想要把誰殺死,可是如果紅袖離開了我,我一定會做出讓這個天下后悔的事情……我有這個能力,我甚至有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力量……這么說你能懂嗎?”
“老實說,”秦碧紗點著下巴,做出少有的正常女孩兒的動作,“沒怎么懂。”
我有些泄氣,繼續解釋:“你只要知道如果紅袖離開了我我就會報復天下就行了。”
“可是跟你在一起小月會死,”秦碧紗盯著我的眼睛說,“你連最起碼的保護都給不了她。”
“只要她乖乖聽話也不會有什么危險。”
“廢話,她要是乖乖聽話我還用把她交給你嗎?”
說完,我倆都沉默了。
過了很長時間,我打破了沉默,我問道:“你這么晚了在這兒駐扎這么多兵干什么?”
“操練。”
“啊?晚上操練?”
“中洲的戰火雖然不會燒到天宏,但是我是時候干點兒什么了。”秦碧紗的眼睛里露出邪惡的光芒,讓人不寒而栗,要知道我眼前的這漂亮女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當年她為了天宏兵權可是殺了不少同族呢。
我問道:“你要干什么?”
“現在我和小月的仇恨你是知道的,我要是不造點孽就救不了她了。”
我有不詳的預感,我驚恐地問道:“你要干啥?你不會是想進兵中洲吧?”
“沒意思,那樣別人最多以為我是去勤王的。”
“那你到底要干啥?”
“天闕以北的蠻人很殘忍,他們窺探中洲很久了,如果把他們放進來,中洲會怎樣?”
我不寒而栗,這女人瘋了。
“你不能這么做,”我說道,“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做會有什么下場?中洲生靈涂炭,多少無辜的人會因為你死?”
“跟我有什么關系?”
“怎么會跟你沒關系?!是你放他們進來的!”
“對呀,我的意思就是,天下人的死活跟我有什么關系?他們的生活夠安逸了,不過就是多死幾個人而已,天下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
我從椅子上站起來,盯著眼前的秦碧紗。
秦碧紗瞪著大眼睛問我:“怎么?你覺得我做的不對?我要是不這么做小月就會死,天下人的性命和小月的性命比起來哪個重要?而且天下人又不會死絕。”
“你瘋啦?!”我沖她咆哮,“那還有別的方法可用啊!非要這樣嗎?”
“天譴快到了,”秦碧紗冷冷地說,“再不開始造孽就來不及了,我現在的身體已經能感覺到那股壓迫感,王晉承,還有最多一年半的時間,命運就要開始選擇我和小月了,我不能再耽誤了。”
是啊,天下人和紅袖,哪個重要?我有些頹廢地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到底哪個重要?天下人是無辜的,中州的戰火已經讓他們飽受苦難,放蠻人進來只能加深這份苦難。紅袖是我的至愛,我對她的愛要比對李初雪和姳嫣的多,正如我剛才所說,她要是死了我會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