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覺得小狐貍這句話說得不是時候,姳嫣的“失語癥”是心病,別人越是提起只會讓這病病的越深。于是大師兄制止了小狐貍繼續詢問這個問題,我和姳嫣向大師兄報以感激的微笑。
“晉承,”大師兄說道,“這段時間過的怎么樣?”
我側身請大師兄和小狐貍進了屋子,說道:“馬馬虎虎,反正是做自己不喜歡的事。對了……”
我話鋒一轉,問道:“最近有紫晶的消息嗎?”
大師兄點點頭,說道:“他們已經從北海回來了,現在應該快要到云城了。”
我問道:“你們呢?最近過得怎么樣?”
小狐貍搖了搖頭,不快地說:“不好。”
我笑著問:“怎么了?大師兄欺負你?”
“不是,”小狐貍回答,“是無聊。”
我理解,我太理解了。小狐貍這個性格,最受不了的就是沉悶,大師兄帶著她在林莫棠身邊,估計大師兄每天都要忙著開會、忙著打仗,哪有時間陪她。對于小狐貍的抱怨,大師兄笑了笑沒說什么。
“喂,凌霄,”小狐貍對大師兄說,“我想我爹了,你說過你要帶我去看他的。反正現在的事情也不用你忙,帶我去找我爹吧,好不好?”
“好好好,”大師兄耐著性子說,“等忙完了就去找你爹,好不好?”
小狐貍撅著嘴說:“你上次也是這么說的。”
大師兄無奈的搖了搖頭,對我說道:“你看,我現在也挺忙的。”
我說:“我上次……呃,大概是一年多以前見過天陽先生,這段時間貌似沒有他老人家的消息。”
大師兄說道:“我也不知道天陽先生在哪……對了,這次來是跟你說件事。”
“什么事?”
“明天林莫棠召集大家開會的時候,你晚點兒到。”
“為何?”
大師兄笑道:“要下跪的,你的膝蓋彎的下去嗎?等大家行完禮了你再去。”
我聳聳肩,說道:“我現在正被人懷疑謀反呢,明天皇上開會,我放皇上鴿子,到了還不下跪,再加上我今天沒接圣旨。誰要是在這個時候說我壞話,我可就洗不清了。你這不是給我添亂么?”
“晉承,”大師兄鄭重地說道,“明天你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把現在身上的挑子撂下,你已經陷入爭斗太長時間了,再不出來你就要沉迷其中。”
“撂下?”我皺起眉頭,哂笑道,“說的輕松,現在我手下掌握著十萬大軍,我怎么撂下?并不是我沉迷權力,我是不想因為我讓北軍發生動亂。我是東線軍統帥,首先我主動放權不大可能,就算我同意我大伯也不同意。其次,如果是林莫棠拿了我的權力,我手下的那些人肯定以為林莫棠要辦我,作為我的嫡系,如果我被問罪,他們肯定逃脫不了。他們能想到的就是‘不能坐以待斃,只有反抗才能活’,到時候北軍發生內訌,十萬人倒戈,我們的努力可就泡湯了。”
大師兄靜靜的看著我,忽然笑了,他這個笑把我搞得一頭霧水。
我問道:“你笑啥?我說的不對么?”
大師兄搖了搖頭,說道:“不,你說得對,我笑是因為我想不到你現在能想到這一步。不錯,宋姑娘把你調(和諧)教的很好,有進步。”
我翻了個白眼,說道:“別老是宋姑娘宋姑娘的,她是你弟妹。”
再看姳嫣,她不好意思的笑著。哎?我忽然發現一件事情,姳嫣自從不說話之后,在外人面前的存在感越來越低了。
說了這么多,我么也沒有討論出來到底該怎么撂下我肩頭上的挑子。老實說,我自己是非常不喜歡現在的生活的,可是我現在騎虎難下。鎮北大將軍啊,這么大的官職,說扔就扔,我也夠豁達的。看到大師兄之后我又想打了我現在面臨的一個難題——我還欠大師兄一萬兩銀子呢,這都好幾個月了。
我粗略算了一下這段時間我“搜刮”來的錢,大概有個七八千兩,加上姳嫣給我省下來的那些,差不多夠我還賬了。
這一天過得很鬧心,東西線兩軍都看對方不順眼,雖然各部將領努力彈壓,但是沖突依然不斷。好在都是小沖突,不難化解。
第二日早上,林莫棠召開會議,會議地點就是皇宮——皇帝上早朝的地方。與會人員都是林莫棠的親信,還有一部分我的人。本來我大伯和穆磊的級別不夠上大殿的,但是林莫棠說大伯和穆磊兩人屢立奇功,特地讓他們上大殿,共商國事。
我本來想按時到的,我也不想東西軍之間那么多矛盾。但是早上起床了我又后悔了,我是真心不想給誰下跪。那個皇宮我第一次去的時候就跪了一個我非常討厭的人,林莫棠我雖然不討厭,但是讓我跪他我還是很不爽。這就是我骨子里江湖人的本性——不服管教。
見我本來已經穿戴整齊,結果又倒在了床上,姳嫣撐起身子拍了我一下,對我用了一個詢問的眼神。
我笑著說:“我不想下跪,還是聽大師兄的吧,晚點兒去。”
——
我晚了一刻鐘才進了大殿。通報完畢,林莫棠宣我進殿。大殿中,重臣們分列兩旁,大伯和穆磊也在其中。對于我的遲到,大部分西線將領表現出了幸災樂禍的樣子,而東線軍將領們則充滿擔憂。
林莫棠高高在上的坐在龍椅上,對于我的遲到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快。
我抱拳彎腰行禮,說道:“臣,穆凡,參見圣上。”
我這個禮行的也不符合規矩,所有人都驚得瞪大了眼睛。見了皇帝不下跪的人沒有幾個,那些人要不就是傻子,要不就是想要造反。
林莫棠說道:“免禮。”
我們這對兒君臣也夠另類的,江湖傳言,說我跟四皇子——也就是現在的北軍皇帝以前就認識,貌似還有別的什么關系。他們說我這個人在皇上面前很狂妄,不下跪,連基本的利益都沒有。于是他們就把我跟歷史上那些位高權重的權臣們作比較了,說我遲早有一天會反了林莫棠的江山。這些謠言幾乎都是方賢散播的,扯淡的是,還真就有人信了。
我站在比較靠近林莫棠的地方。
林莫棠對所有人說道:“眾將領御敵有功,朕賞罰分明。眾位愛卿,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林莫棠話音剛落,一個一臉大胡子的將領走出了隊列。這人我不認識,應該是東線軍。他正色道:“陛下,微臣有本要奏。”
“程將軍,”林莫棠對那人說道,“你要說什么?”
那個程將軍伸出手一指我,怒不可遏的說道:“臣要參鎮北大將軍穆凡!”
林莫棠一扶額頭,有些疲倦。我也聳了聳肩,該來的總要來的。
林莫棠對程將軍說道:“說說吧,穆將軍哪里得罪了你。”
“穆將軍身為陛下的重臣,絲毫沒有做臣子的樣子!見君不跪,有辱皇恩!”
林莫棠笑了,沖我一伸手,說道:“穆將軍,你作何解釋啊?”
林莫棠這是故意把難題拋給我。
我笑了笑,對那個程將軍說道:“程將軍是吧?我問你,如果我跪了,你今天就不參我了嗎?”
連我自己都覺得我這句話嗆的漂亮。
“就算你今天跪了,末將還是要參你一本。穆將軍,你昨天做過什么,我相信你自己清楚。”
我“呵呵”一笑,不屑道:“說的好像我要造反似的。”
“沒錯!”程將軍的聲音忽然抬高了八度,“眼中沒有陛下,心中未必有!難保你穆凡沒有想著造反!”
我威脅道:“程將軍,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現在大敵當前,本該團結一心,你卻故意誣陷同僚,憑這一點,我就敢殺了你。”
“哼哼,”程將軍冷笑道,“你以為我怕你?你只不過是個投機倒把的騙子,靠裙帶關系到了今天這一步,手里卻沒什么真本事。你這種小丑我見多了,怎么?你想殺我?”
我走到他身邊,看著他那張欠揍的臉。這個家伙長得比我高,離得太近我就得抬頭看他了,這會讓我落了下風。我圍著他轉了一圈,點點頭,說道:“你很有膽量,我只是不知道誰給你的勇氣讓你說出這段話。你們西線軍面對的是南軍主力,壓力自然不小,但是……你以為東線軍是看戲的嗎?如果不是東線軍拼命拉扯南軍,你們哪有時間跟他們硬碰硬?說我沒本事,你是嫉妒吧?嫉妒我打的勝仗比你多,對不對?”
“哈哈哈,”程將軍大笑,“我程某人就算再不成材,也不靠女人打仗。聽說,穆將軍的那根賢內助最近不出聲了,不知是真是假。”
真的,如果現在不是在大殿上,我發誓我早就一刀砍了這家伙的腦袋!
我正準備發火,林莫棠這個時候也覺察出了氣氛不對,于是他說道:“程將軍,主意你的措辭……我現在的江山,有一半是宋姑娘打出來的。穆將軍為人豁達,不計小事,跪與不跪說明不了什么。穆將軍是真心要給朕打江山,這幾日的流言非語朕也聽了不少……此事莫要在爭論,朕還要靠你們打江山呢……穆將軍,你……”
林莫棠話剛說到一半,一只鴿子撲棱著翅膀飛進了大殿,正落在我的肩頭。鴿子腳上綁著一根竹管,怕是有人給我送信來了。
這只鴿子打斷了林莫棠的話,多少有些尷尬。林莫棠沖我一伸手,示意我先看信。
我打開信鴿腳上的竹管,取出里面的紙條。從字跡看是紅袖給我,上面只有一行字——“師傅病重,速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