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氏霍地站起,顫顫巍巍的走到了門口:“老身和孫兒先行回去了,至于別苑里也不能沒人,毓哥兒你就現(xiàn)在這里住下吧。”
“是。”都子毓依舊順從如常,嘴角卻扯起一抹自嘲,他剛才竟然還傻傻的想要跟回去,現(xiàn)在看來,自己的命在老太太眼中,連草芥都不如。
“婆婆,這里實在是太危險了,若是毓哥兒有個萬一……”
這個孩子終究是從自己的肚子里爬出來的,他有幾斤幾兩自己怎會不明白,又怎么能抵抗險惡的歹徒呢。
葛氏冷冷斜睨著她:“不是還有箐箐陪著嗎?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剛剛邁出半步的小蝶,僵硬的收回了秀足,眼中氤氳悲傷的淚花,無助的望著都子俊,希望他能夠攙扶自己一把。
可等待她的卻是絕情的背影,雙腿一軟,就這樣直直的癱倒在地,等她回過神來時,已是淚流滿面。
“小姐,你放心,我一定會陪在你的身邊,保護好你的。”
滿目關(guān)切可看在傷心人的眼里,卻是無比凄愴。
苦澀的聲音蹦出齒縫,她的心早已碎成了幾瓣,用什么辦法都無法修復(fù)了。
“我想一個人靜靜。”
陰慕華咬著粉唇,不知如何是好,胳膊卻被人用力的拽走,她轉(zhuǎn)頭對上了那雙黑曜石般的雙目,見到里面的冰冷,立刻將所有的話全都咽回了肚中。
一輪皎潔的月牙懸掛黑幕上,四周綴著璀璨的星輝,微弱的光芒零零散散灑在青石板上,映出了他們蕭條的影子。
夜風(fēng)拂面,衣袂鼓起。
陰慕華屈膝坐在冰冷的石階上,陰郁的遙望夜幕,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
“一定要想辦法回到都家才行,得在雪海宴前,拿到金鐲。”
薄涼如水的聲音傳來,觸動心弦,陰慕華迷惘的抬頭:“現(xiàn)在我們這副樣子,真的能回到侯府嗎?”
“你難道沒有看到琪華的身邊少了一個人嗎?那個人就是我們回侯府的轉(zhuǎn)機。”頎長的身影慵散的坐在她的旁邊,玉手插入披在她背后的秀發(fā)之中,來回摩挲著。
另一手領(lǐng)著玉壺,愜意的往嘴里灌了一口清冽的酒釀,驅(qū)散著周圍的寒風(fēng)。
“你要不要也來點?”感受到手下僵硬微顫的背脊,封改之將酒壺遞到了她的面前。
陰慕華微微一怔,將酒壺接下,狠狠的往嘴巴里灌去。
辛辣的滋味立刻蔓延喉中,火辣辣的疼痛讓她猛咳不已,原本堵塞的鼻涕眼淚全都被擠了出來。
玉手將酒壺放到了腳邊,順勢扯過了一匹布,將黏答答的液體全都擦在了那上面。
呃……
瞥了眼寬袖上的液體,封改之一頭黑線的望著她,見她雙目紅彤彤的樣子,實在狠不下心來訓(xùn)斥。
玉壺中的雖然不是烈酒,可也經(jīng)不住如牛飲般猛灌,混沌的醉意瞬間蒙上了腦海,當她再次睜開羽睫時,雙目已染上朦朧醉意。
這一次她是真的醉了!竟然控制不住自己,一口一口的繼續(xù)灌酒。
封改之知道她心中苦惱,所以也沒有刻意的阻止,反倒是在一旁看好戲的都子毓,發(fā)出了輕蔑不屑的冷哼聲。
“你這是什么表情?”封改之陰冷瞇眼,不悅的擰眉,這個家伙是何時出現(xiàn)的,實在是太煞風(fēng)景。
都子毓一改之前的懦弱,低頭逗弄著懷中睡得香甜的孩子:“今夜風(fēng)大,你們可都得留神點。”
“風(fēng)大不大的,不用你提醒,你且照顧好你自己和這個孩子。”
封改之奪過了小醉貓手中的玉壺,做了個灌酒的姿勢,可里面卻沒有倒出一點液體。
俊逸的臉上浮現(xiàn)一抹無奈,她真的是喝得太猛了,可把這些好酒給浪費了。
突兀的貓叫聲慘烈的劃破天際,驚醒了昏昏欲睡的陰慕華。
她猛地站起,搖搖晃晃的四處張望著:“誰……誰在玩躲貓貓的游戲。”
封改之無語的拍著腦門,看來這個女人真的是醉的不輕,絲毫的警惕心都不剩。
“月黑風(fēng)高,小心火燭。”
冷冷丟下了句耐人尋味的話,他絲毫不憐惜的將醉貓扛在肩膀上,將她扛到了主屋里,雖然里面的人說要靜靜,但是還是有個人去看看的為好,她如今是他們手上唯一的籌碼,要是她死了,他們就沒有更好的借口在都家潛伏。
葛氏可是個不好對付的主,性子多疑不說,對都家的嫡嗣更是寵溺疼愛,如果小蝶能夠懷有嫡嗣,一切的形勢都將會逆轉(zhuǎn)。
封改之叩響房門,是那么的急促,過了半晌,面色慘白哭成核桃眼的女子才姍姍前來開門。
“我都說了,我想靜靜,今夜你們也不必來保護我,那些歹人要我的性命,就讓他們來拿好了。”
說的都是些負氣之言,封改之冷睨著她,大步流星的朝著榻前走去,將肩膀上的重物小心翼翼的放到美人榻上,并且扯過了上面的大氅為她蓋上,確定不會著涼之后,這才板著一張面孔,來到了小蝶的面前。
眨眼之間,銀光出竅,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秀項上就抵著冰涼的利器。
“要死很簡單,只要我稍稍用力,割斷你嬌嫩的肌膚,那些血就會噴涌而出,但是這種死法很痛苦,還有一種不痛苦的,就是直截了當?shù)臄嗔四愕哪X袋,但是又太過殘忍血腥。”
言語很是輕描淡寫,仿佛在討論如何殺條魚一般。
戾氣逼人,徹底震懾她脆弱的心靈,濃密的睫毛微顫著,目光呆滯的望著他,原本凌亂的腦海也變得一片空白起來。
玉手加重了力量,鋒利的刀刃劃過粉嫩脖頸,在上面留下了一條細長觸目的血痕。
細微的疼痛讓她回過神來,瞳孔微縮,驚恐的看著他。
微弱的光線打在他棱角分明的側(cè)目上,明明能做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可偏要散發(fā)如此邪魅惑人的氣息。
舌頭舔舐著冰冷的刀鋒,靈巧的將上面的血液卷入口腔里,鷹眸瞇著,愜意的享受著血液獨特的甜味。
他的一舉一動都那么的自然,無不攫取著他人花癡的目光,就如小蝶一般,明明受傷的是她,可她此刻心中卻為這個男人所擔(dān)憂著,害怕他的舌頭會被鋒利的匕首割斷,哪怕是割破一點,也是一種罪過。
微闔的眸猛地睜大,一掃剛才的享受,迸發(fā)出陰冷的殺氣。
“你現(xiàn)在還想不想死,你要是死了,得意的可是你的對手。”冰涼的薄唇張翕,吐出來的話如同淬冰的利箭,直直射到她千瘡百孔的心里,“他們可不會為你流一滴眼淚,哪怕只是裝裝樣子都不會,還會往你的尸體上撒鹽潑臟水,就此蓋棺論定你是因為害死了年幼的庶子,受不了良心的譴責(zé)這才選擇畏罪自盡的,你這樣的罪人,自然是沒有資格進入祖墳的,就連裴家也不會收留你這個令他們顏面掃地的女兒,最后你的尸骨只會被狠絕的拋棄在亂葬崗中,風(fēng)吹雨打,更別說
享受香火供奉了。”
小蝶這才回過神來,眼前浮現(xiàn)的是小侯爺絕情寒冷的目光,琪華輕蔑不屑的譏笑,原本尋死的勇氣也就瞬間消失了。
嘴角微揚,苦笑出聲,她做人還真是失敗,活也活得痛苦,死也死得不甘心。
“老太太之所以沒有把你放在眼里,只因為你沒得他孫兒的眼,只要小侯爺把你當成手中寶,她就算再怎么不樂意,為了孫兒開心,她也會事事都順著你,至于琪華什么的,你就更不用放在心上了,不過是個妾,沒了小侯爺寵著,她在府里也不過是個擺設(shè),再也掀不起什么大風(fēng)大浪了。”
小蝶驚詫的望著他,這個男人還真是一針見血,他當真是頭一次葛氏嗎?為何把她的心思摸得如此通透。
封改之高深莫測一笑,變戲法似地掏出了一把鑰匙,將它慎重的塞到了對方的柔荑里:“里面是你需要的一些東西,好好的裝扮下自己,其實你不必琪華長的差。”
小蝶愣愣的望著手中的銅制鑰匙,上面的饕餮紋圖案怎么會如此的熟悉,好像在哪里看到過。
“這……”
話還沒有說完,原本佇立在面前的男子如同風(fēng)一般的消失不見了,若不是空氣中還縈繞著那股淡淡的沉香味,她還當自己處在夢境之中呢。
小蝶愣愣的坐到了椅子上,絞盡腦汁的開始回憶。
“喝……別走……水……”
軟糯的夢囈斷斷續(xù)續(xù)的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小蝶側(cè)過身子,見到榻上的人似乎很不舒服似的,正在用力的扯著身上的大氅,可是不安分的玉蔥手還是沒有停下來,繼續(xù)朝著衣襟扯去。
這可怎么了得,她能看得出來,那位公子對月姑娘可是十分照拂的,萬一她偶感風(fēng)寒的話,不知道公子是否會怪她照顧不周。
來不及細想,她趕緊將鑰匙揣到了懷中,隨后大步上前的給她重新蓋好了大氅。
白皙的臉上浮現(xiàn)兩團紅暈,眉間緊蹙,似乎很不舒服,眼角更是慢慢的滑落晶瑩的淚水。
她正要離去時,柔荑忽然被抓住,身后傳來乞求的哭聲:“哥哥……不要離開我……”
秉著不該聽的不要聽,不該問的不要問的原則,她用力的按壓下蠢蠢欲動的好奇心,正當她想離去的時候,目光卻被散亂云髻上的簪子所吸引。
對啦!
怪不得自己會覺得如此的熟悉,她趕緊掏出了鑰匙,將兩組紋路對照著,除了手工稍有些偏差之外,其他的均一模一樣。
興奮感充斥著肺腑,她趕緊抽出了自己的柔荑,一路小跑來到了方桌邊,斟了半杯涼透了的茶水后,快速的回到了榻邊。
“月姑娘,茶來了。”
原本還在呢喃哭泣的陰慕華瞬間變得安靜起來,機械性的睜開了朦朧的雙眼,就著對方的柔荑,狼吞虎咽的嘬取著杯中冰涼的液體。
清涼的感覺席卷周身,趕走了不適的火熱,就連迷糊的腦子也逐漸清明起來。
“我怎么又回來了。”柔荑覆上發(fā)疼的腦子,剛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她好像都忘記了。
小蝶柔和一笑:“你喝醉了,是跟在王爺身邊的那位公子背你回來的。”
陰慕華實在是太困了,也不再去糾結(jié)更多的細節(jié)問題,迷迷糊糊的點頭之后,又打起了瞌睡。
小蝶坐在了榻邊,將她搖醒:“月姑娘,你頭上的簪子倒是很漂亮,上面的圖紋也是很特別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