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眼神能夠殺人的話,陰慕華的眼神足以把馬上的男子千刀萬剮。
封改之卻很是淡然,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調笑一般。
陰慕華咬緊牙關,收斂了眼中的怒火,低垂眼瞼跟隨在轎子旁。
大街上人流如織熱鬧非凡,人頭攢動,各個都想沾下喜氣。
“這十娘好生福氣,皇上破格賜了半副鑾駕,讓她風風光光的嫁入婆家。”
“小侯爺才是真正的福氣,聽說這十娘不但貌美如花且端莊溫婉,這命格又特別的好,剛出生前線就傳來了捷報,故而太后才會將其養在身邊,直至及笄這才依依不舍的讓其歸家。”
……
聽了那人的夸獎,妙娘喜上眉梢,大方地拿出了數個荷包朝著人群中扔去。
得了賞的人們更是嘴上抹了蜜糖,將相府和新娘夸得天花亂墜。
都子毓躍身下馬,獨自一人走到了畫舫上,完全不顧身后龐大的隊伍。
轎子搖搖晃晃的被抬上了畫舫,并且置于船頭,那些轎夫立刻退到了岸邊。
一箱箱的嫁妝也被抬了上來,大伙兒忙碌的安置著貴重的嫁妝,卻無人關心著轎中的新娘。
那些轎夫實在是太不負責任了,竟然不把轎子抬進內倉,就這樣將其置于船頭實在是太危險了。
陰慕華黑著臉想要撩起轎簾,手臂卻被扇柄狠狠的打了下,她吃痛蹙眉,鼓著腮幫子怒瞪扇子的主人:“親家二少爺,您為何要阻止我攙扶我家小姐進船艙?”
雖然走水路只需要一天的時間就可以到達將軍府,但這天被蒙上了一層黑霧,保不準什么時候會下雨。
都子毓不言,轉身回到了船艙!
“月兒,我們還是先回去吧,這是要過御河的規矩。”妙娘面露難色,連拉帶扯的將這頭倔驢子拉回了船艙。
她們前腳踏進了船艙,豆大的雨珠便落了下來。
從噼里啪啦的聲音就可以知道,外面的雨下的有多么的大,她可不放心讓小蝶一個人呆在那個地方。
陰慕華想要出去,胳膊卻被人扯了回來,她的嬌軀被結實有力的臂膀死死箍住,不能動彈。
低沉嘶啞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瞬間讓她停止了掙扎:“這可是世宗定下來的規矩,若是有人膽敢違抗,后果如何你應該知道。”
灼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臉頰上,心尖酥麻的感覺蔓延上腦,她趕緊別過頭,卻無意間看到了那雙濕潤的眼睛。
一雙幽深的眸死死盯著外頭的轎子,包含緊張擔憂,身前交疊的十指相互糾纏著擰成了亂麻花。
明明剛才是一副冷傲的表情,可現在卻是憂心忡忡,雙目通紅的猶如無助的兔子。
感受到手掌下微妙的變化,漆黑的眸子立刻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興味一笑,他的猜疑果然對了嗎?這個男人的心中一定藏著些什么事情,是他們不知道的,只要解開了這個心鎖,他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一道銀光從他們的眼前劃過,隨后一道轟天雷落下,嚇得陰慕華臉色蒼白,她倒是不怕這雷聲,只是擔憂外頭的小蝶,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害怕。
都子毓伸出了腿,剛邁出半步,就把它收了回來,他似乎再隱忍些什么,雙手緊攥成拳,隱約能看出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這世宗的旨意不可違背,可將鑾駕放在外頭淋雨很是
不妥當,似有對圣上的不敬之意。”
封改之松開了結實的雙臂,一臉淡然的走到男人的身邊,悠然開口。
都子毓的眼中一亮,閃爍著喜悅的光輝:“有什么主意快快說來,若是讓大嫂有所損傷,我也不知如何向大哥交代。”
縱然他極力按捺心中情緒,可苦澀顫抖的聲音還是出賣了他。
封改之神情安然,不急不緩道:“世宗的確下旨新娘不可進入船艙,可沒下旨不讓鑾駕進入船艙,所以我們只是把鑾駕請了進來,您是個聰明人,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都子毓恍然大悟:“這個好主意,你剛才為何不說。”
封改之抽搐嘴角,尷尬一笑:“我也是剛剛想到這個主意。”
話音未落,都子毓已如脫韁的野馬奔了出去,憑著一己之力試圖拖著鑾駕。
封改之趕緊使了個眼色,陰慕華也沖出了船艙,抵御狂風暴雨,和他一同合力將這沉重的轎子抬了進去。
“十娘,你有沒有事?”
過了半晌,轎子里才傳出顫抖的聲音:“我沒事。”
陰慕華這才松了口氣,一把抹去了臉上的雨水。
她掏出鏡子仔細端詳著自己,險些被鏡中的自己嚇了一大跳,這個血盆大口的小花貓是自己嗎?
封改之閑適的坐在椅子上,看到她愕然的反應,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一個不注意就摔下了椅子。
陰慕華鼻子哼氣,冷冷道:“這就是樂極生悲的下場,誰讓你笑話我來著。”
“月兒你快去屋內更衣吧,若是落下風寒就不好了。”
陰慕華瞪了男子一眼,氣沖沖的朝著小屋走去,想不到這小小的屋子里竟然一應俱全,就連熱水也準備好了。
濕濡濡的衣服黏在身上很是不舒服,陰慕華扒拉下了衣服,舒舒服服的躺在了浴盆里。
溫熱的水瞬間讓她暖和起來,原本緊繃的肌肉也慢慢放松,瞌睡蟲襲擊著她,卷翹的羽睫上下碰觸,終于粘合在一起。
等了許久,溫熱的水變涼了,她這才被驚醒,當她看到浴盆周圍的動物時,立刻尖叫起來。
這里怎么會有蛇?不是一條,是一群!
自從幼時被這種動物咬了一口后,她對此起了強大的恐懼感,莫說親眼見到,就算是聽到這個字也會不停的打冷戰。
小門被撞了開來,封改之疾步沖到了她的面前,那些蛇似乎非常的怕他,見到他靠近,急忙撤退了龐大的隊伍。
封改之不顧一切,將面色慘白的女子從水中撈起,隨便扯了件褙子蓋在她身上。
“你快放開我!”陰慕華怒瞪杏眸,沒好氣的看著這個痞子。
封改之趣味一笑:“看來你是情愿喂蛇,也不愿意讓我救啊!”
聽到蛇這一字,陰慕華趕緊改變主意,雙臂死死箍著對方的脖頸:“你隨便抱,我無所謂!”
陰慕華嬌羞的將臉埋在了對方的肩膀上,她越是想要就此昏睡過去,腦袋就越是清明。
封改之滿意的走了出去,低聲詢問:“這里的蛇都抓走了嗎?”
話語未落,他感覺鎖骨上微微刺痛,低眸一看,發現了粉色的抓痕。
“妙娘只是讓你換身衣服,可沒讓你去泡澡,更沒讓你再泡澡的時候睡著了,如果不是我的話,你恐怕早已成為蛇口下的
美食了。”封改之緩緩開口,似有責備。
陰慕華用力推開了這個無賴,滿腹委屈的看著他。
“蛇又來了!”
隨著刺耳的尖叫,陰慕華再次爬到了他的身上,四肢緊緊纏著他結實的身體,再也不肯放開了。
獨特的幽香鉆入鼻腔,讓他起了一點反應,封改之紅著臉頰很是尷尬:“剛才我是耍你的,蛇已經全部被抓光了,況且那些都是沒牙的蛇,不會咬人的。”
認真誠懇的語氣不但沒能讓身上的嬌軀下來,反而讓她纏得更加緊了,她將腦袋埋在對方的懷中,不敢抬起來看一眼:“你就喜歡撒謊,我不信你!”
封改之懇切的瞄了一旁面紅耳赤的男子一眼,這個家伙竟然也害羞了,再這樣下去,這個蠢女人就要被其他男人看光了。
都子毓輕咳一聲,尷尬的撇過頭去:“蛇的確已被船夫抓完了,你還是快點穿好衣服吧,著涼……就不好了。”
陰慕華這才放心的睜開了一只眼,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周圍,確定的確沒有那些動物了之后,這才放心的站到了地上。
一陣涼風拂過,她這才注意到自個兒的狀況,趕緊拉攏了衣襟,順便送了那個大色胚一個手掌印。
都子毓很是詫異:“她為何要打你?”
封改之抽搐著火辣辣的嘴角,胡亂扯出了一個理由:“我這妹子就是這脾氣,估計再怪我沒有提醒她一些事情吧,比如說小屋里的浴桶是不能用的,那里的水可是兌了鮮血的。”
都子毓的表情變得極為復雜了起來,眼前的人不過是個普通的丫鬟,卻知道了宮里的一些禁事。
這個畫舫乃是宮里所賜,每個小屋里都擺著一個裝滿熱水的浴桶,但是卻不是供人梳洗用的,而是用來消滅殺手和細作的。
久而久之,那些水里就多了血腥味,為了不讓這個秘密泄露出去,他們唯有用花瓣的香味來掩蓋。
賞賜這畫舫乃是皇上的好意,就怕路上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想不到那些殺手如此狡猾,竟然扔進了一堆蛇,那些被拔了牙的蛇聞到了血腥味自然發了狂,朝著浴盆攻擊。
那些殺手到底意欲何為?若是為了殺人,他們大可以放些有毒的蛇,便可以將他們殺于無形中;可若是為了錢財,除了新娘打賞用的喜錢外,這里其他貴重的東西也沒有丟失。
“二少爺,你家的姑奶奶似乎非常不滿意這樁婚事啊。”
疏散的聲音傳來,七分篤定三分質問,這讓對方一下子慌了神色,這個丫鬟到底是什么來歷,不但能讓那些蛇敬而遠之,更是能窺探別人的心思。
都子毓話鋒一轉,避開了這個話題:“我……我再去檢查下嫁妝。”
看著對方躲避的身影,封改之揚起薄涼的唇,眸中露出了耀眼的光芒。
果然……這場鬧劇是都莫心花錢讓沙漠組織干的,這個女人真是好大的手筆,花了那么多錢,難道只是為了讓自己的新侄媳難堪嗎?
那個玲瓏剔透的縣主還真是料事如神,不但能猜到嫁衣的事情,更是預料到了喜錢丟失的事情,并且早有準備。
狂風暴雨下了整整一日,在夜幕降臨的時候終于停了下來。
畫舫慢慢靠岸,都子毓帶領著他們來到了都家的別苑之中:“你們現在這里小歇一夜,明日自然會有人帶你們去將軍府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