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
當喬莎莎洗漱完從屋里來到院中,就看到莎莎正與早已等在車旁的東野承歡親昵。但今天莎莎看起來不太對勁,用頭和鼻子在他身上蹭來蹭去一陣,之后就調轉過身對著他搖尾巴,頭扭向身后看著他嗚嗚嘰嘰發(fā)出怪聲。
東野承歡一頭霧水,不知它怎么今天有些反常。
莎莎見他不理,又轉回身用頭去拱蹭他的雙腿,嗅他的股間,再轉過去對他搖尾巴,用后臀頂他的腿。
喬莎莎呆呆望了一會兒,忽然她與他同時轉臉對望了一眼,目光一觸而分。東野承歡面皮一緊,干咳了一下就去開車門。喬莎莎立即拉了臉色,臉卻紅了。
她板著臉沖過去呵斥莎莎:“滾一邊兒去!不要臉!”還揚起手作勢欲打。莎莎不情不愿逃開了,遠遠沖東野承歡叫了幾聲,鉆到某個角落里去了。
那一句‘不要臉’,深深刺激到了她自己的心,也同時把東野承歡的心提吊起來。他偷偷看向她的側臉,眼里充滿了歉疚。
心,針刺一般地痛……
車行昨天的軌跡,莎莎頭靠車窗向外看,目光呆滯,面上差了幾分血色。
車行一路,駛向蒼原城……
“懂事長,這是您要的東西”
一只手把一只牛皮紙袋輕放到茶幾上,恭敬緩緩推到易青原面前。
易青原側了一下頭,瞳孔微微一縮。
那人點點頭,‘嗯’了一聲。
“去忙吧”
“是”那人微一躬身,便即離去——正是那晚送東野承歡回家的易家安保負責人‘李叔’。
晨陽,像一只被壓到稍扁的燒到赤紅帶黃的二維金屬球。懸浮在灰朦黯沉的地平線上方,映出更上天空朦朦紅幕,外緣黃白。
公墓山上方的天空格外湛藍,于這大城的邊緣,實屬難得的好天氣。
夸張地說,千載難逢。
東野承歡覷了個空暇,趕緊給晶晶打電話。
嘟——,嘟—!
“喂”
電話那頭傳來晶晶的聲音,有氣無力,聽起來很不好。
“你怎么了?”東野承歡立即提心吊膽起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晶晶的聲音簡直像變了個人,電話淡淡回答:“沒什么”然后就好像不愿再多說什么了。
東野承歡感到她非常不好,心下更是擔心,人也焦切起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晶晶似乎對他的關心沒什么特別的感受,聲音依舊沒什么生氣:“沒什么,大概昨晚沒睡好,別多想了”
心里雖然還是放心不下,但也知道她的身體健康眼下實在用不著他來操心,于是轉開話題:“房子的事,有眉目嗎?”
電話里又沉默了一會兒,好像有些猶豫,她說:“房子找到了,呆會兒我把位置和房東的手機號碼發(fā)給你,你自己去聯(lián)系吧”之后頓了一下,說:“沒事的話掛了吧,我還有事”
她沒有說去上班,反而說還有事,這時電話里卻傳來忙音,東野承歡的心不免焦慮起來。他的目光無意識游離,內心里已感到煎熬。
晶晶,到底,怎么了啊……?
在躊躇了漫長的幾分鐘之后,東野承歡忍受不住,再次撥通晶晶的手機。
意料之中,又好像猝不及防——手機屏幕不出意外地突然亮起!
鈴聲乍起處,晶晶身子猛然一抖,似受了極大的驚嚇!
手機屏幕上閃動著‘愛人’兩個字。
而今,漫長而痛苦的無眠之夜過后,這兩個字竟如此刺眼……這兩個字,就像一只斷了刃尖的鈍刀,深深扎入晶晶的胸口。
多么諷刺的字眼啊!晶晶自嘲苦笑,眼淚不爭氣墜落手上,不停墜落……
“愛人,
我在相遇的地方等你
記得我們的約定
我們相遇的癡情樹下
那一抹白裙
愛人,
花瓣已落滿了我的發(fā)間
你遲到了
可是忘記了愛你的人
她還等在癡情樹下
為你穿了那件白裙
……”
這首《遠方的癡情樹》是晶晶最喜歡的手機鈴聲,她第一次,把它聽完了。
撕裂的痛,提醒她,她還活著。
晶晶深深吸氣,把流到鼻孔邊的淚水也吸進了鼻腔里。她以手背抹去臉上的眼淚,又用手掌抹了一遍,再用濕濕的手背抹一遍,……再用手掌……。
手機又響了,她的心隨之一顫,又受到驚嚇。
“
……
愛人,
如果你忘記我
請別再忘記
天的那一邊
世界的盡頭
誰在那里埋葬了一粒種子
誰的雙眼化做守護的泉源
愛人
記得啊
天的那一邊
世界的盡頭
遠方的癡情樹……
”
心,明明痛到窒息,為什么它還會慌呢?明明不愿去觸碰那只正在唱歌的手機,為什么手卻蠢蠢欲動啊?
為什么?到底,……是為什么啊?
手機屏幕熄滅了,晶晶的心似乎也隨之平寂,沒那么慌了。
房門輕輕扣鎖。
是青青。
她來到床邊坐下,靜靜看著晶晶,她的臉上兀自掛著許多淚痕……新的,舊的,正在流淌的……
她伸手為晶晶擦了幾下,就放棄了。
青青再看不見她臉上的淚痕在哪里,她已自顧不暇。
姐姐和妹妹的臉,同樣的顏色,蒼白憔悴,像白紙。
昨晚,或者說昨夜。當晶晶找到房子,付了首月的房租,已是晚上九點。那房子離菜市場只有一小段距離,就在公墓山附近,離喬莎莎家不遠;同樣一棟公寓樓,只是看公墓山的角度不同;站在窗邊,再看不到嚇跑了那位名字叫做‘張偉’的房客的那塊大大的墓碑。
晶晶對那房子很滿意,因為她仍可以靠在他的胸膛,和他一起看山上的墓林,一同感傷生命逝去的意義……
她迫切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好想今晚就和他一塊住進去,好想……
莎莎從門縫里與她親昵;燈光透過窗簾,又把房中人的影像投映其上;有風撩起窗紗,便有窗內風光外泄……
她是怎么把車開回來的,她不知道。她感覺自己是空的,輕飄飄的;心是在痛,她卻在疑惑那痛是不是真實的——那么的虛無縹緲;
身體里面,除了心跳,仿佛什么都沒有了。
她甚至不能確定那顆還在跳搏著的心是不是自己的。
她想哭,眼睛卻干澀無淚。當青青把她抱在懷里,她就像一個乖巧孩子,下巴擱在她的肩上,在她的懷中默默無聲。
青青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欲哭無淚。青青覺得自己的胸腹中空空如也,冰涼一片,只好像一顆心還是她的。心還在跳,她又不確定它是在跳。
心,從來不曾如此疼痛,青青不得不手按胸口,才得以緩息。但姑娘,仍然傻傻選擇,選擇相信他……
手機鈴聲響起,已不知第幾回。
每響起那首歌,晶晶的心就多一道新鮮的傷口。每當屏幕上那兩個字浮現(xiàn)在腦海中,那傷口中就流出新鮮血液……
可是心,為什么越來越慌了呢?那只,不知還是不是她的小手,幾乎已經(jīng)要自己伸了過去,她甚至感到有一根指頭自作主張就要去劃動屏幕上的綠鍵。
她想要關機,卻沒辦法把想變?yōu)樽觥2虐l(fā)現(xiàn)自己竟可悲到連逃避的勇氣也沒有。
終于還是要面對吧?如果下一次,就接吧……
東野承歡痛苦頹坐在坐凳上,已經(jīng)沒有心思做生意。他一手扣著手機,兩只手抱住頭,五指深深陷入頭皮,他知道晶晶一定發(fā)生了什么事,卻想不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是她的父母終于對她使用強硬手段來阻止她和我在一起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他陷入苦思,眉心因痛苦擰在一起。
終于不能和晶晶在一起嗎?要結束了嗎?
“晶晶……你到底怎么了啊?”他悲哀低吟,喃喃低吟。
喬莎莎深深望著他,淚流滿面。她,再沒有辦法掩藏對他的感情。他難受,她的心就痛。
晶晶的眼淚凝涸在眼眶里,她呆呆望著床頭柜上的手機屏幕,忽然極度渴望屏幕上突然浮現(xiàn)出那兩個字。她感到,下一秒,手機就會響!
青青看著那只手機,她已經(jīng)不知不覺屏住呼吸。她甚至莫名其妙泛出一絲后悔——后悔上一個電話,她為何沒有替她接。
空氣突然震動!
嗡地一聲,手機震動了床頭柜的木質頂面!青青的心為之一顫!
兩只手,同一時間,在鈴聲響起的一剎那,同時伸向手機!
莎莎姐!
屏幕上亮起三個字——莎莎姐!
“你馬上過來!”
晶晶深呼吸,卻還沒有醞釀出那一個讓她傷痛欲絕的‘喂’字,先被這一句命令式的吩咐震住了。
電話掛掉了。
青青與晶晶對望,她同樣聽出晶晶聽出的……這一位,曾經(jīng)那么親切的莎莎姐,話語里面飽含著情緒——幾分氣憤?幾分怒意?或者,是恨?
該氣憤的,是我啊?晶晶心里說。
該恨的,不是我嗎?青青心里說。
“為什么還要我過去……為什么?在你的眼里,我到底算什么!算什么啊!?……”
當晶晶孤單的身影出現(xiàn)在市場的某一個入口,她的世界仿佛一瞬間經(jīng)歷了宇宙大爆炸的整個推演過程
——眼前的世界驀然一片虛空,時間之外,已化為奇點……原來宇宙的雛形,是一個人。
眼中的世界,如長鯨吸水,濃縮成一個人形。再沒有其它。
那雙熾熱的眼睛,像塌縮到極點的恒星內核,一瞬間就把晶晶的身心焚于無形。
雙腳已不聽使喚,一步步馱著她走向那個人。
晶晶的心在胸膛里面痛苦掙扎抗拒,她大聲喊叫,“不!不要!我不要過去!不要!……”
腳,卻成了那雙眼睛的奴隸。
她絕望地發(fā)現(xiàn),身體,背叛了她的心。
那是一雙何等樣的眼睛啊!熾如明亮的精火,一步步焚煉著晶晶的意志,像吞噬星空的奇點;而晶晶,只是一顆晶瑩剔透的小星星,早已跌落進奇點的引力范圍。
他的身子在顫抖,因為晶晶周圍的空氣與他產(chǎn)生了共振。蒼白憔悴的晶晶,強顏擠出一抹微笑,卻笑得比哭還教人心疼。
他顫抖的唇似啟又啟,卻說不出話來。
喬莎莎盯著他的嘴唇,眼睛里只有他顫抖的嘴唇。她眨動眼睛,牙齒深印進微顯干白的下唇。
這世間,再沒有比晶晶的微笑更能刺痛人心的微笑了吧?也許……
可是她,在向誰微笑?是東野承歡?還是喬莎莎?
東野承歡聽到胸口里面有玻璃器皿落地的聲音,心好像被碎片劃傷了。他仿佛聽到喬莎莎對他說:“你先守著,我和晶晶說幾句話”
喬莎莎走出攤后,拉住晶晶的微涼的雙手。
微涼的小手,寥無生氣。
喬莎莎感受不到,手心里的手,血脈里有溫熱的血液在流動。
“莎莎……姐”晶晶低下頭,有晶瑩閃亮的東西從她的鼻尖墜落,落在莎莎的手掌虎口。她想抽回落在她手心里的雙手,喬莎莎感覺到了,晶晶回縮的力道,在她的掌心里是那么的蒼白無力,幾乎不可體會。
三個字的稱呼,生生在她口里裂為兩段。
喬莎莎心疼得厲害,就像上天突然賜給她一個傷心欲絕的親妹妹。她攬住晶晶微顫著的肩頭走到一邊,與攤位稍離的相對僻靜處,拇指輕輕撫去晶晶腮邊的淚水,拉著她的雙手問她說:“你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晶晶低著頭,眼淚只是不斷往下掉,什么也不回答。
“是不是你爸媽……?”喬莎莎沒有繼續(xù),她頓住聲。晶晶卻痛苦地搖了搖頭。
喬莎莎似有所悟,心一下就變得復雜了,內中似還夾雜著似有若無的一絲絲邪惡的竊喜:“你做了……什么事嗎?”
喬莎莎的心立刻矛盾起來,一顆心霎時形成了兩個勢不兩立的對立面:一個喬莎莎盼著她點頭;另一個喬莎莎怕看到她點頭。
她點頭,意味著自己盼來了一絲希望的曙光。可是莎莎不愿看到他傷心。今天比昨天,更不愿意。
晶晶痛苦搖頭,已用盡全部身心的力量。
“是他……?”
晶晶沉默了,心就墜落進死蔭幽谷的谷底。
喬莎莎看見,她的眼睛里串串墜落的,不是淚,是從她的心的裂口中流出的晶瑩剔透的血……
“如果姐姐說,他永遠都不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你信嗎?”
“我信!”青青回答說。
淚,早已洗面。
她一個人坐在床邊,一遍又一遍回答著冥冥中,內心深處那一個,向著她的心發(fā)出無數(shù)遍的同一個問題。
晶晶的身子顫抖得更厲害了,就要站立不住。喬莎莎趕忙把她攬抱在懷里。
心里到底是個什么滋味?也許什么滋味也沒有了。晶晶只感到喬莎莎的懷抱,就像自己赤身落進了荊棘叢。
刺傷了她。遍體鱗傷,身上的肌膚,再沒有一塊好的地方。她卻無法從荊棘的懷抱中掙脫出來。
手機響了,一直響。
喬莎莎替她掏出手機,接了,放在她的耳邊。
“晶晶,身體好些了嗎?”電話傳來的聲音充滿著關心,開頭就問。晶晶強忍著順了口氣,‘嗯’了一聲。
“明天回來上班吧,孩子們想你!”
后半句竟有療傷奇效!晶晶的嘴角居然幸福地翹了一下,她點頭嗯了一聲,聲音就明亮了許多。
是園長打來的,她又在電話里對晶晶說了幾句關心的話就掛了。
園長是一個心思細膩的女人,人近四十,充滿母性的溫柔,渾身上下散發(fā)出成熟女人的性感韻致。同時又是一個非常注重形像的女人,身材保持極好,對待手下一幫姑娘們就像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
園長實在是一個稱職的園長。
她是一個單親媽媽,女兒正上高三。女兒的生父也許活著,也許已經(jīng)死了,在這世界的某一個角落。她不知道女兒的爸爸是誰,女兒就更無從得知了。
好多好多年前,園長還是一個姑娘。
她到公墓山,爸媽的墓前,手捧一朵紅玫瑰,替爸爸向媽媽求婚。
媽媽未婚先孕,一心向往浪漫愛情的她迫于現(xiàn)實和家庭等諸方面壓力,匆匆和那個在她肚子里種下種子的壞家伙領了證。那家伙欠她一個正式的跪地式求婚,為此她一直耿耿于懷好多年。
直到有一天,他再受不了她在耳邊嘮叨此事,拿眼瞪她,就說:“你想要浪漫嗎!”她回瞪他,挑釁地向著他挑起眉毛,回答說:“你說呢!”
“好!那就來點兒刺激的!”他咬牙切齒地說。
其實女兒在旁邊看的分明,老爸的眼睛里充滿了熱切和激動,他想要那刺激。他咬牙純粹是豁出去假臉,他這人臉皮兒薄。
他這是要突破自我的節(jié)奏!
所以那天,他開車載著已婚又育女的‘女朋友’,把已經(jīng)上高三的女兒拋在了二人世界的外面,開車去買玫瑰花和必須配套使用的、套在她指頭上的帶亮晶晶的假石頭的那個環(huán)狀的東西。
女兒兩眼放光興致高昂,歡歡喜喜跳鬧著要跟去看浪漫情景劇。車門卻‘嘭’地一聲,毫不善解女兒意地把她拒之門外,一溜煙揚塵而去。只留下一身精心打扮成電燈泡的女兒在后視鏡里原地跺腳,小嘴兒撅得幾乎能夠到車屁股。
她兩眼酸水,急跳著指著車屁股罵那位望著后視鏡一臉捉狹、得意壞笑的男子:“沒義氣的家伙!重色輕女!……”
他打定主意,一定要在超世紀廣場,人最稠密處補給這娘們兒一場轟轟烈烈的求婚儀式,絕對要超乎她所求所想!絕對要讓她激動到淚滾涕流!
絕對要!
這一招,使得其所!
……
買了玫瑰,車行交叉路口。
一輛牽引大貨車迎面駛來,一輛小轎車剎車失靈闖了紅燈,貨車司機應急躲避急打方向盤……
那大車司機躲過去初一,沒料到還有十五。貨車車頭與失靈小轎車刮擦而過。小轎車受了‘皮外傷’側滑向路邊,越上路牙石,最終停在草坪上,車內人安然無恙。
大貨車上拉的是幾卷鋼卷。急轉彎的甩力使整個牽引拖板大幅度側向傾斜,其中一只鋼卷的固定錨上的鋼索不堪重負,生生被巨大的慣力拉斷,失了根的鋼卷沉重而又笨拙地從掛車的平板上整個拍了下來。
拍在一輛與之擦身的小轎車上……
……
爸媽的模樣,再無法辨認。
她只知道,司機的嘴里,徹著一朵被壓傷的玫瑰。
他準備送給他的愛人,向她求婚。
他要單膝跪地,雙手奉上。
那一朵血色的玫瑰啊!鮮血浸透了你的花瓣……
貨車司機私下里說,有一條錨索疲勞破損,他準備拉完這一趟就換掉,他已經(jīng)買好了新的……
……那一天,她為男子和他的女朋友完成了他們的心愿。在爸媽的墓前哭到昏厥過去。
何時,夜色已沉。
月清如水,從未有過的晴空夜景。
清涼的明月照在這幽森的公墓山上,撒在女孩孤單哀傷的身上,如此凄涼。
她頭抵著墓碑,額頭緊貼著那對男女的黑白半身照片,雙手緊扣著碑側,指甲因太過用力而撕裂,流出血來。
她對爸媽說:“爸,媽,女兒……會為你們好好活著……”
……
有人,但也許是被這座城市過濾掉的游畜野物,專門趁夜跑到公墓山上揀漏,掃蕩白日里有人放到墓前的東西——除了飽腹,還可以變現(xiàn)。
不勞而獲,正適合游手好閑的流氓之徒。
幾個流氓,揀了個大漏……
為首一人看去不到三十歲,精瘦,長了一張馬猴臉。他咧開嘴淫笑著上前,露出滿口煙熏黃牙板,兇狠中露出邪欲的猙獰,眼前麗質美人觸手可得,觸目便已欲火中燒,眨眼間焚盡一身人皮;
徹底獸化的馬猴,骯臟的黑手扣住那只白潔的纖柔手腕,提手將她甩翻在地!
她拼盡全力反抗,她聲嘶力竭喊叫,但她沒有哭。在這里,她的眼淚只屬于她的爸媽……
那夜過后,流氓銷聲匿跡,再沒有出現(xiàn)在公墓山。
畜牲,或許死有余辜。
但……
她曾日日夜夜,就著屈辱的淚水,苦苦哀勸自己,
“孩子是無辜的,不該為畜牲頂罪……”
孩子生下來,是個女孩兒。
如今,女孩兒已經(jīng)是一個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正上高三。她愛媽媽,從不避諱談及自己的身世,但她總在人前說:“我是童女所生,女人的后代!”
園里的老師們,那些個姑娘,總能從園長的身上體會到母愛的偉大,是從她身上流出來的。
她沒有傷害肚子里的小生命,所以,上天把母愛多多加給她,直到從她的身上流溢出來。她的話,滋潤了晶晶心上的傷口,帶著療傷的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