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治這次放聰明瞭,沒有立刻回答是或者不是,而是問道:“你到底是怕常青還是怕突然面對我師傅?”
趙武林明顯一愣,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或許兩者都有吧。不過不管怎麼樣,反正我是沒辦法上山的。”
“那你要我帶甚麼話?”
趙武林終於站了起來,用無比鄭重的口氣說道:“就說我趙武林,願意用餘下的所有光陰來回報,只求得王熙菱的一絲原諒。”
王治無所選擇,面對這樣的一個要求,他實在找不出甚麼樣的答案來回絕,於是在日上正午時,他便和趙武林兩人,坐上了從白色帕子中變出來的流雲金鱗,筆直的飛向了北方。
金鱗的速度明顯不如吞雲豹,坐在它寬敞的背上,反而有一種悠哉遊哉的感覺,看著下面滾滾的白雲,偶爾從雲縫中向大地俯瞰,好些地方已經開始泛起了青綠,給人一片勃勃的生機感。
空明山彷彿和外界完全隔絕一般,半山腰下依然蒼翠欲滴,山頂上皚皚白雪,看不見一絲人間煙火的味道。
金鱗沒辦法直接進入空明山的範圍,只能在山外停了下來,至於趙武林,來到山腳下後,只是擡起他黑黑的風帽,看著山上的青黑色森林,再也不發一言。
王治無奈了,這是替他辦事,自己反而搞成一個下人似的,不過他即便看不見趙武林的臉,這時候也能大概猜出他的心情,所以也不去觸這個黴頭,直接擡腿就朝著山上走了去。
來到紫竹林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斜了,夕陽的光輝將整片竹林度成了紫金色。
王治站在竹林外,突然想起自己爲甚麼沒帶著紫竹一起回來,這裡是他的家,這些應該都是他的孩子吧,可惜他和趙武林離開山洞後就直接坐上了金鱗,也沒來得及跟紫竹打招呼。
山上還是那麼的安靜和清幽,地上還鋪著一層厚厚的積雪,和他離開之前區別不大,大雪將去年的落葉都覆蓋了起來,雙腳踏在上面發出清脆的響聲,也不知道是積雪的,還是竹葉的。
沿著熟悉中又顯得陌生的道路,繞過一蓬蓬的紫竹,王治終於來到了竹舍前,竹舍還是那樣,樸素而冷冷清清,王治的心中突然生出一陣無法言喻的心情,真不知道師傅一個人,是如何在這樣清淨到極致的地方活下來的,她沒有被無聊和寂寞淹沒而死,確實讓王治打心眼裡佩服和畏懼,至少要讓他在這裡呆上幾十年,肯定老死之前就先痛苦死了。
王熙菱這時正在竹舍裡吃飯,一個青菜,加上一碗飯,一個人無喜無憂的慢條斯理吃著,而且對周圍的事情好像一點察覺都沒有,直到王治踏上了臺階,出現在了門口,她才擡起頭來,那目光中透露出的是不可思議,和淡淡的激動。
“你……你怎麼回來了?”
王治聽著王熙菱幾乎控制不住的聲調,心中莫名的覺得有些可憐,卻又沒辦法把這種感情表現出來,於是上前熟練的坐在桌子對面的凳子上道:“我來看你。”在房間的角落裡,那個木頭阿呆靜靜的矗立在那裡,顯得有些突兀和不協調。
“你?你有時間來看我?”王熙菱放下了碗筷,一臉的不相信道:“你不是有很多事情嗎?難道不用回城了?”
王治對這個答案撇了撇嘴,看樣子自己這個師傅真的是獨守空山難得出去,連自己那些轟動整個修真界的事情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忍受下來的,於是也不再拐彎抹角,直接說道:“趙武林帶我回來的,他就在山下等著你。”
王熙菱平凡的臉上,突然表情呆滯,好像被人一拳打在了額頭上的茫然,然後突然就起身,身體朝向門外,可是還沒來得及擡腿就停了下來,接著一個轉身,就衝向了裡間的臥室,直接趴在了牀上,沉默了一兩分鐘,居然嗚嗚的哭了起來。
王治雖然有所準備,他想到了那麼多的可能,師傅會直接衝出去找趙武林,或者跳起來開口大罵,甚至也有抱頭痛哭,還想了發生這些情況的時候,他該怎麼辦,可當真正一向鎮定自若的師傅,突然間趴在牀上放聲痛哭的時候,他卻發覺自己所有的準備全都泡了湯,一點也派不上用場。
王熙菱哭了好一會兒,終於放低了聲音,王治覺得自己傻坐在這裡也不是辦法,尤其的難受,想走也不是,想勸又不知從何勸起,兩相比較下,他還是無奈的站了起來,來到根本沒有門阻隔的臥室前,看著牀上已經漸漸平靜下來的王熙菱道:“師傅。”說出這兩個字之後,他突然發覺自己真的無話可說。
“沒事,我沒事。”王熙菱的聲音極力平靜,可是再怎麼努力也無法掩飾她此刻的心情。
“那,你……”你到底該怎樣,他不知道,完全沒有主意,從前他從來不用自己拿主意,甚麼事情基本上都是安排好了,等著自己去做就是了,現在碰上這種極度需要腦汁的事情了,他就真的沒辦法了,於是又改口道:“我……”
“你先去休息,我好了就去找你吧。”
“可……可他還在山下。”王治盡力做到一個信使的責任,雖然覺得這時候說這個好像有些不妥,還是說了。
“那就讓他等,我等了他那麼多年,難道他就不能等我這麼一點時間嗎?”
王治還能說甚麼,實在無話可說了,不得不退出了竹舍,可是整個紫竹林所謂能夠休息得地方,也就這麼一處竹舍。
他在門口茫然的四顧了一下,然後往後一繞,來到了水塘邊,水塘依然沒有結冰,甚至還冒著一縷縷的熱氣,讓岸邊的石塊都裸-露了出來,王治看了看水潭,又看了看旁邊自己曾經住過的那個窩棚,窩棚還在,只是已經不成樣子,若不是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出這裡曾經還住過一個人。
他心中不免一嘆,心裡難免生出了一絲的淒涼,如若這次師傅走了,自己回到城裡就死了,那麼還有誰知道這裡曾經就是自己的棲身之所呢?
月亮還是散發出迷濛的光,讓整個紫竹林顯得更加的幽靜,王治從以前紫竹紮根的地方回來後,就一直在水潭邊盤坐修煉。
說實在話,相對於廊峽山的湖邊,這裡更加的適合王治修煉,在這裡,他那顆浮躁的心,終於寧靜了下來,即便心中還掛著事情,感受著周圍濃烈的靈氣,和自己身體裡息息相關的木屬性靈氣,他忍不住想,或許,這裡比起城裡來,才真的更加適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