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臻怎么樣了?”
一出電梯門口,緊抓著管家的袖子,我第一句話就這樣問道。
“醫(yī)生說本來不嚴重,但是少爺不肯吃藥,不肯休息,連飯也不肯吃,所以才會越來越嚴重,連醫(yī)生也束手無策,只能在少爺睡著的時候用營養(yǎng)液?!?
管家一邊說,一邊隨著我往司少臻的病房小跑。
他的話,讓我的心又是一揪。
我不知道他是這種狀況。
他這樣是在干什么,折磨自己好書心安嗎?還是在贖罪?
可是無論怎么樣,我們的孩子已經(jīng)死了,難道他不懂這個道理嗎?
停在病房門口,我的腳步又遲緩起來。
這個,就是我每次生病的時候,司少臻給我安排的病房。
沒想到,他會住這里。
一邊的管家或許是見我怔愣,解釋道:“少爺說,這間病房有蘇小姐的味道,所以他只住這里,這樣就好像蘇小姐還在他身邊一樣?!?
我的眼睛濕潤了。
明明是那么冷淡的人,溫柔起來卻是要人命。
在這種時候,還想著這些。
“少爺還說了,他后悔了,所以他要懲罰自己,等他的罪贖清了,蘇小姐就會回來的?!?
管家略帶笑意的說。
我一個蹙眉。
司少臻這樣,就是希望我能回來嗎?
可是,無論他怎么贖罪,我們都不可能回到以前。
而且我們之間的問題,根本不在這里難道他不知道嗎?
我伸出手制止了管家接下去的話。
“別說了。”
冷冷的出聲。
管家也是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回了聲“是?!?
我向著門走近一步。
這一步卻尤為艱難。
已經(jīng)到了這里,卻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怎么去面對他,怎么去說自己來的理由。
一切都需要一個借口。
“蘇小姐,還不進去嗎?”管家在身后問道。
我有點窘迫,低低的回了聲“嗯?!?
可是無論怎樣,腳下就是邁不開。
就在這個時候,后面一只手伸過來,替我推開了病房的門。
“蘇小姐,既然來了,就進去吧?!惫芗艺f道。
我站在門口,透過開著的縫,看到病床上的那個人。
剛一入眼,心就是再次狠狠的揪了起來。
才幾天的時候,他瘦了不少,形銷骨立,臉上的肉都凹下去,看上去頗為駭人。
司少臻以前,一直是健美的身材。
現(xiàn)在的他,竟然成了這樣。
是因為這幾天沒有好好吃飯嗎?
沒有想到,再次見到他,會是這幅樣子。
他這樣脆弱無助的躺在那里,不復(fù)往日神采。
即使是隔著門到床邊的距離,還是能看見他臉上的蒼白。
這段時間,他過的是有多辛苦啊。
我彎著腰手扶著門框,眼淚就這樣奔涌出來。
“蘇小姐?!惫芗以谏砗篌@呼一聲。
“我沒事?!蔽覕[擺手。
“你先下去吧?!蔽艺f道,抬起頭擦干眼淚,堅定信心了看著病床的方向,我繼續(xù)說道:“我想單獨陪陪他?!?
身后的人頓了頓,沒有再多問什么,直接就走掉了。
我站起身子,看著病房
里面的人,一步一步緩緩地走過去。
關(guān)上門,房間里靜的嚇人,只有司少臻輸液的聲響,他均勻的呼吸,聽了只會讓人心為之一揪。
我緩緩的坐到床邊,一瞬不瞬的盯著他。
床上的人,睫毛長長的遮住眼瞼,投下一片陰影,身上穿著藍白條的病服。
司少臻此刻是那么的安靜,那么的脆弱,仿佛一碰就會碎一樣。
這個人就是我愛的人啊。
這樣想著,我慢慢的把頭靠在他空出來的那只手上。
在來之前,我有想過我們相見的情形,有想過會是尷尬,會是無言,也想過我會看到他無恙之后就走。
但是事情到了眼前,看到了他這幅樣子,我又不忍心走。
千想萬想,抵不過現(xiàn)實的洪流。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醒來,腦袋上蓋著一只手。
我騰地一聲坐起來,司少臻已經(jīng)醒了,躺在病床上,兩只眼睛亮亮的看著我,帶著笑意。
但是這雙眼睛,卻像是老了十幾歲一般。
我什么時候睡著的?
司少臻的手還懸在半空中,在我看過去的時候,才有氣無力的放下。
想到他的身體,我的心又軟下來。
司少臻那樣看著我,我側(cè)過頭去躲過他的目光。
他什么時候醒的?也不知道這樣看著我多久了。
一想到這些,想到我們之間尷尬的關(guān)系,臉就燒起來,不知道該怎么辦。
“你什么時候醒的?”我問了一句,順手幫他把手放進被子里蓋住,剛碰到他的肌膚,就是寒氣逼人的冷。
想必已經(jīng)醒了多時了吧。
“還好,我醒了一會兒你就醒了。”司少臻輕淡的回道。
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是什么反應(yīng),幫他蓋好了手,我就低低的回了聲“哦?!?
我跟他之間,到底算是什么關(guān)系。
來之前,我謹慎的把手上的戒指脫下來裝進了口袋里。
房間里安靜的可怕,我們的呼吸聲,不小心挪動時摩擦到被子的沙沙聲,都清晰的毫發(fā)畢現(xiàn)。
就這樣沉默了一陣,我的臉也燒起來。
突然想起他的聲音沙啞,大概是睡久了的原因,沒有吃東西,顯得有點有氣無力。
“我去給你倒杯水?!蔽艺伊藗€由頭,想暫時離開這種氛圍。
司少臻的手卻突然扯住了我,我死神的身形一頓,正正好對著司少臻,一個半起身的彎腰動作。
“你會突然離開嗎?”司少臻啞著嗓子問道,聲音是有氣無力的。
我的心一緊,看向他脆弱又無助的眼神,不知道為什么,我從那雙眼里看到的,是如同一個緊握著糖果的孩子害怕著失去手里的糖一般。
心軟了軟,我勾起一個微笑,溫言勸道:“我不走,你先躺好?!?
司少臻這才好好的躺好,只是眼睛仍然滴溜溜的在我身上轉(zhuǎn)動,跟隨著我的身影挪動。
我從柜子里找出司少臻的杯子,在飲水機下接了杯溫水,遞給司少臻。
他也沒說什么,兀自咕咚咕咚的全喝完,臉上的表情變回原來那個司少臻的樣子。
我在心底幽幽的嘆了口氣,什么事情都是不會那么長久的,他剛才的示弱,現(xiàn)在還是變回那個冷清高傲的司少臻。
我還是喜歡孩子氣的司少臻,看上去沒有那么冷冰
冰。
“既然你沒事了,那我就走了?!蔽野驯臃呕氐焦褡由?,自然的說道。
待久了反而不好說要走的話,不如現(xiàn)在把事情挑明。
我也沒有看他,沒有等他的回答,兀自起身。
“不是說了不會走嗎?”司少臻的問聲一出,我的動作頓了下來。
回頭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淡淡的,沒有了之前的脆弱無助。
司少臻果然還是司少臻。
“你也醒了,看上去沒什么事,我待在這里也沒用?!蔽医忉尩?。
實際上,我不想再呆下去了,這樣只會讓我們兩個人都尷尬。
“誰說沒用的?!彼旧僬榈穆曇魩е鴰追謶C怒,又說道:“有你在我會安心些?!?
我徹底愣住了。
他竟然說有我在他會安心些。
司少臻從來不會說這種服軟的話,頂多是強制性的說你必須留下來之類的。
這樣一來,我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怔怔的站在原地,看起來傻氣十足。
“你…”我慢慢的出口,才艱難的吐出一個字,嘆了口氣,我終于是說出口:“你為什么要這樣對自己?”
雖然心里隱隱有了答案,但是我還是想親口問一問。
司少臻大概也是沒料到我會這么問,也是怔怔的,略顯尷尬的樣子。
只一會兒,他臉上的表情就淡下來了,變得有點悵然起來。
我?guī)缀跏怯悬c茫然的,看著他的臉。
“那天我聽見秦霜的話了?!彼旧僬檎f道,眼眸下垂,似是有點失落孤寂。
“她說你那個流掉的孩子是我們的。”司少臻頓了頓,抬起眼眸看向我:“念念,你告訴我,她說的是真的嗎?”
不知道為什么,司少臻的聲音聽在我耳朵里,竟然有些顫抖,有些恐懼。
突然間,我也不知道該回他是還是不是好。
時間流逝中,我就這樣靜靜與他對視。
司少臻的眼神,帶著詰問。
緩緩的,我點點頭,說道:“是?!?
司少臻的神情頓了頓,變得痛苦扭曲起來,隨后像是經(jīng)過了一陣掙扎,又恢復(fù)到平靜,他倚在枕頭上,微微閉上眼睛,嘆息出聲。
“我早該猜到,早該猜到?!彼剖强嘈?,似是自嘲。
我的心于是也跟著他的嘆息顫抖起來。
“少臻?!蔽逸p聲開口:“那件事情,是我沒有提前告訴你,但是孩子死了就是死了,我們之間,也沒有必要再糾纏了,好不好?”
尾音都是顫抖的,帶著些無奈和疲憊。
我累了,真的累了,我們之間,損失了一個孩子難道還不是教訓(xùn)嗎?
“你現(xiàn)在住在顧子墨那里?”司少臻看向窗外,靜靜出聲說道。
他的語氣太過肯定,說是疑問句,更不如說是肯定句。
我靜靜的看著他。
早該知道,他其實一早就猜到的,我從會場逃走,他只要略微一調(diào)查,就知道我是怎么走的,跟誰一起,去了哪兒。
只是,我沒料到的是,他沒有追過來,而是選擇了這種更為偏激的方式來折磨自己。
我在他的注視下緩緩點頭,低下頭靜靜的看著地面,不敢抬頭注視他。
轉(zhuǎn)念一想,我跟顧子墨又沒有什么,為什么要低頭。為什么沒底氣。
想到這里,我又抬起頭來與他直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