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雄的父親有兩兄弟,解放前公公帶著叔叔到馬來西亞,留下林志雄的父親在老家,說是留條根在家,萬一他們出外闖蕩丟了命,好歹家里還有一條根,可以生根發芽,林家列祖列宗還有人燒香。公公帶著小叔到了馬來西亞,幾經拼搏,到了小叔管事的時候,成了馬來西亞的錫礦王,錢多的可以用金山銀山來比喻。這事,老家的人知道的很少。
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林志雄偷渡到香港后,給馬來西亞的叔叔打了一個電話,叔叔便立刻坐上飛機趕到香港和侄子會面。見了面聽侄子說在制衣廠打工,叔叔覺得侄子一個人獨闖世界怪可憐的,在外面闖蕩的老一輩人,特重家族感情,血濃于水。于是想方設法,讓他的長兄,也就是林志雄的父親到香港來。父親又帶上他的愛子小幺老六林志偉一起去了香港,馬來西亞的叔叔當著他們的面給了林志雄五千萬港幣讓他在香港開制衣廠,并說明這制衣廠兄弟姐妹們是有股份的,股份多少,馬來西亞的錫礦王說了,志雄開廠管理廠辛苦點,在兄弟姐妹平均的份上多拿兩成,這話只是嘴上說,因此,盡管林志偉記得很清楚,可是到現在還是沒辦法要求老三每年分紅利。
不過話又說回來,雖然老三每年沒分紅利給兄弟姐妹們,可對兄弟姐妹也是沒少給錢,這是真的。他們共有兄弟姐妹六人,除了老三在香港,其他五人原來都在鄉下,都是耕田的農民。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林志雄把在香港的廠搬到深圳來,就把在家鄉耕田的兄弟姐妹們全部叫了出來。老大歲數大些,就干些后勤的雜活;老二是姐姐,在廠里做了兩年便和丈夫自己開店去了;老四在惠州染整廠,老五原來也和老四在一起管理廠,可是有一年,老五把一百多噸的棉胚布給賣了,錢落進了他的口袋,高鳳姬氣得呱呱叫,說要報警,還是林志雄阻止她報警,叫老五離開廠算了。這十多年,除了老五,林志雄每年都有給錢他們,幾年后他們自己都有了產業,這也算是另一種紅利吧。
對于這樣的紅利,隨著時間的推移,林志偉越來越不滿意。他是大陸集團公司的副總經理,他很清楚公司每年能賺多少錢。按照馬來西亞叔叔說的股份,說什么他一年也有幾千萬的紅利,可是,他拿不到,他自然心生怨氣,可這怨氣又不能爆發出來撒在老三身上,和老三爭著要錢。父母親已不在人世,誰還能說得動老三,就是父母在,也不一定能讓老三聽話。唯一有希望的是馬來西亞的叔叔,可叔叔年事已高,早就不過問家族中的任何事情了,更別說是香港與他沒關系的事情。大陸注冊公司的法人是老三,全公司的訂單都靠香港那邊,香港一斷訂單,大陸這邊就癱瘓。林志偉想要和哥哥老三一爭高下,這明擺著是不可能實現的,哪怕是分些油水給他,也是不可能的。林志偉知道老三只是利用了自己的兄弟,為他穩固他的江山,老三根本就沒有把兄弟當著兄弟看待,人家的兄弟是同甘共苦,而老三不是,只是利用自己的兄弟,自己大碗吃酒肉,兄弟們想喝些肉湯都沒門。林志偉覺得老天爺很不公平,一肚子的苦水,倒不出來,苦水變成了怨恨,積怨已久,就像一顆埋在他心里的定時炸彈,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爆炸。雖然他的名聲好聽,掛著集團副總經理的職位,但卻是一個沒油水的職務。他只有在公司里渾水摸摸魚罷了。
可這渾水摸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首先這集團大陸區總裁鄭明輝是高鳳姬的表兄,他處處盯著林志偉,深圳這邊的大權在鄭明輝手里,林志偉受到牽制,只能做些與公司主營業務沒關系的事,可這些事還要受到鄭明輝的挾制。集團公司最大宗的商品便是純棉胚布,一年上千萬噸,百分之六十從新疆國棉廠進貨,還有百分之十從河南湖北進貨,這都是鄭明輝親自下訂單。剩下不夠的,就靠進口了,不是巴西棉就是印度棉。一些化纖進口布料是在香港簽的訂單,像一些做女人穿的內衣內褲文胸等原布料,就是從韓國或者臺灣進的。不過,輔料之中的橡筋,紙箱等,倒是公司自己生產。因此,大宗商品的采購,林志偉根本沒份,這就意味他吃不著可觀的回扣。他在集團公司是副總,管的卻是后勤雜七雜八的事,像保安隊了,食堂了,工廠區里的管花草的都歸他管。他最大的收獲就是廢品的買賣。公司的廢品買賣歸林志偉,是林志雄和高鳳姬默許的,但他們也有條件。林家在大陸的幾位兄弟,數林志偉最善于交際,人滑頭,于是,林志雄把公司的安全等工作交給了林志偉,不僅要林志偉保證公司的平安無事,公司不能受到任何流氓地痞的騷擾,還有應付工商稅務等職能部門的檢查。雖然是有條件的廢品買賣,可你也別小看這廢品的買賣沒啥油水,幾家公司在一起,紙皮紙箱啊,布碎啊,一天能有兩大卡車之多,一個月下來也不少。林志偉就靠這些發了點小財,買了一棟別墅,還開著一輛進口豐田轎車上下班。日子雖然過上了小康,可他心里從來開心過,還覺得挺委屈的。
這日上午,林志偉的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是公司內部電話,林志偉抓了起來,“喂,哪位?”
“林副總,是鄭總裁叫你過來開會。麻煩你了。”原來是鄭明輝的秘書許小姐打來的電話。林志偉答應后起身去了總裁辦公室,進去后看見林小霞和趙威早已坐在鄭明輝的辦公桌前。趙威是集團公司管生產的副總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