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越來越復雜了,可也似乎在逐漸接近真相。我凝著謝小琴那背影,腦中浮出一個詭異的念頭:會不會從一開始就錯了?從性別開始!
謝到源的名字是謝福以前的,來了這鎮以后就不可能會有人知道,除非是他身邊人!那么會用謝到源這名字作為筆名的人,除了謝天元就只有她了。所以我從畫中推測筆友的性別與年齡,根本就是誤導,真正的筆友是眼前這人——謝小琴!
想法或許瘋狂,卻是最接近事實的。
有著謝福與謝天元這兩個罪大惡極的人在身邊,看盡他們行惡,從而自己也百念不善。看到的事或物焉還能清透,必然渾濁晦暗,于是她的畫都是這般色調。而這地下城又只有他們謝家人知道,可能無意中發現了石門上的秘密,于是就將這些碎片印于畫中。通常情況下在發現這些類似于圖案的碎片浮雕后,都會往藏寶圖一類上去想,可是即便他們將所有的碎片都齊集恐怕也無法拼湊完整。于是試圖通過交筆友的方式,在書信中夾帶藏有碎片的畫,來讓更多的人幫助他們解開這碎片之謎。
我在心中諸般推理,越想越覺得是這般,在謝小琴回轉過身時目光下意識地就去看她的手。突的一怔,她這手......五指并不修長,甚至還有些粗短發紅,應該是北方的冬天極寒,手指凍得生了凍瘡所致,至今都還沒好。不是說這樣的手不能畫,而是手指間的靈活度不夠,會影響畫畫時的發揮,尤其是要將這些碎片精準地刻于畫中,必須得要高超的畫技才行。
凝了凝目,略帶遲疑地想...可能少年時期的她手指不是這般吧。
謝小琴走了過來,低頭認真地看了我一會,彎下腰來把古羲從我身上給掀翻在旁。我辨不清她眼神中的涵義,仿佛就在這轉瞬之間她的年齡要長出了十多歲,有了我看不透的深沉與成熟。
只見她在我身旁蹲了下來,嘴角緩緩露出一個笑容,開口而問:“你是梁淺吧。”
雖是疑問,語氣卻是肯定。
即使剛剛我已經在推斷她可能就是真正的謝到源,但聽到她的問題后仍然心中震驚。她見我不語又道:“那香味只是讓你沒了力氣,并沒讓你不能說話。”
我滯了滯,開口問出心中既成的答案:“在十二年以前是你以謝到源之名給我寫信的?”
看到謝小琴的臉上露了個很奇怪的表情,還沒等我細想就看她揚手指了那石門道:“這些圖案你有見過嗎?”我沉定了片刻,正打算搖頭,她卻先打斷了我:“也是,你既然會出現在這里,就代表了你一定堪破那畫中玄機了。”
她噙著笑,從衣兜里摸出一把水果刀彈開后就輕輕的比在古羲的咽喉上,想了想又往上移,直接架在他臉頰上,然后對我低聲道:“現在你可以把你所知道的說出來了。”
再平靜不過的威脅,我甚至都感覺不到她身上有戾氣,只是那把小小的水果刀卻拿捏住了我的命脈。靜了一瞬后,我緩緩開口:“知道畫中藏有碎片圖案不是十二年前,而是最近。”
謝小琴輕笑了聲,打斷我:“你是覺得我不會動手嗎?明明那年你在回信中已經有了發現,現在你跟我說是最近發生的?”
眼看她要把刀刃劃入古羲的臉頰,我急忙喝止:“住手!那是因為我不記得從前的事了,直到最近發現你寄給我的第七封信,我才慢慢想起來的。”
她頓了手,眸光輕劃而過,“第七封信?”轉而她略過這問題:“那就說你發現碎片圖案之后的事,你們是怎么找到這里的,還有你是不是已經將這些碎片組合起來了?”
我沉念想了下,找來布林鎮的方式并不稀奇,告訴她也無妨。而那幅老子騎青牛圖卻可能關系重大,這個布林鎮,這個地下城,以及這石門,里面還隱藏著多少秘密我都不得而知。即便告知了之后我就有可能窺知到那幅圖究竟能派何用,但也不能這般貿然講出來。
于是我平靜地講述了如何通過信封上的郵戳在網上發布帖子,讓網友辨認出來,并根據網友提供的信息而一路找到這里。等到說及碎片組合后的圖案時,我只輕頓了下就很自然地說:“這些圖案拼出來是一幅畫。”
謝小琴微微一愣:“一幅畫?一幅什么畫?”
“張大千的《松山仙境圖》。”
在當時我覺得拿古羲在萍城古宅中的那幅價值連城的《松山仙境圖》來充數,能瞞天過海。哪料謝小琴起身走到角落,竟然拿出一張白紙和一支鉛筆丟在我面前,沉令:“畫下來。”
我不由犯難了。要描摹《松山仙境圖》我并不是不能,可是但凡只要懂畫的人,一旦用畫去比對那碎片圖案就能查探出線條不對。腦中翻轉無數只找到一個理由推托:“我手腳都無力,如何能畫?”
“這很簡單。”謝小琴又往那個角落走去,回來時手上拿了一個黑色的球。她往我鼻尖輕輕一擦,只覺得一股腥臭味翻涌入鼻,差一點我就吐了出來。可轉瞬間,剛剛還酸軟無力的四肢就有了力氣,看來那黑色的球可以解她那些香味。
不過她對我仍有防備,雖覺四肢有力了,但頭還是發昏的。顯然即使她的力氣大的驚人,也怕我有所反彈,只是讓我能夠無阻礙的畫畫而已。
謝小琴的刀又比在了古羲的臉上,無奈我只得握起了筆,抬眼又看了下那石門就埋頭而畫。花了將近一個小時,一幅“松山仙境圖”赫然映于紙上,它與古羲家墻上的那幅有著出入,除去主線條外,不少地方都被我沿用了碎片里的圖案。
因為為古羲拼湊的青銅刻板上的那幅老子騎青牛圖有一些觸筆是勾勒的背景,我將之移轉到這幅畫上來,通過修飾潤筆看起來并不會覺得違和。
有想過假如謝小琴發現了其中端倪,我就謊稱自己對《松山仙境圖》印象模糊,不可能臨摹的完全一樣。而她若拿去與石門上的浮雕碎片圖案對比,也能找到類似的線條在畫中。
只見謝小琴拿著畫在石門前比對半天,回轉頭時眼中寫著困惑,她問:“這幅畫代表了什么意思呢?難道就是為了告訴我們松山這個地方?”
暗松了口氣,可能是太過執著于碎片中隱藏的秘密,她似乎并未發現我在畫上動了手腳。聳了聳肩,我答:“誰知道呢?我拼出來就是這幅圖,想了很久也沒想出所以然來,所以才找來這里以為能找到答案,卻沒想......”諷刺的笑了笑,后面的話意已到。
謝小琴的眉緊蹙起來,嘴里喃喃而言:“一定是有什么地方還遺漏了,不行,我得進去再看看那三處。”聞言我大吃一驚,明明之前古羲說那地下圍城已經不可能再打開了,而這時她卻說要再進去!是還有別的方法能夠打開這扇石門,還是,有別的通道?
這是我唯一想到的一種可能。
那地下圍城如此詭異而神秘,它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么至今也沒參透,四扇石門有兩扇是死門,另外兩扇還有所牽制。當初締造那空間的人,不看能想不到會有今天這種意外發生,假若真藏著什么,那必然留有后招。
我正驚疑不定時,謝小琴猛的一回頭眼神凌厲看來。
心漏跳了一拍,差一點以為她看破了那幅畫,但下一瞬她大步走來將我一拽而起與她平視,眸光明明滅滅后她道:“你不許耍花樣,否則我會用他祭石盤。”
這是再度警告,也明確告知了我一個信息,她能再進地下圍城!
謝小琴小心翼翼地把我的畫給折疊起來揣入兜中,然后走到石門前。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想要看她如何做,但她似乎怕被我窺看到秘密般,故意用身體擋住。
只聽轟隆聲響,在我驚愕的目光下竟見謝小琴所站位置緩緩向后推移。她回轉身就把古羲再次扛在了肩上,然后對我下令:“你走前面。”
石門之前露出的口子與我們在學校下去的大不同,是做成了剛好錯落而下的臺階,剛剛好走到下面,頭頂就沒于石門以下了。只聽身后傳來沉重的步伐聲,不等我回頭突的轟隆又起,頂上那塊石板正在緩緩闔蓋。
大約明白謝小琴讓我走在前面的用意,是為了不讓我看到她如何操作這些機關的。
底下并不是什么龐大空間,而是一條小道,從方向上辨認是真的又一次進到了圍城范圍以內。只是這次,我們在圍城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