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避開我的意思,陳圖慢騰騰地從兜里把手機拿出來,他掃了一眼,換上懶洋洋的表情,他接起電話,沒說話。
也不知道那頭是誰說了什么,總之這個持續了兩三分鐘的電話,陳圖一直到最后,才慢騰騰神淡氣定來一句:“我讓步可以,前提是盧周親自來求我?!?
這句話,陳圖說得挺輕巧,語氣里面滿溢著運籌帷幄盡在掌握的自負,而偏偏自負這種玩意堆砌在他的身上,一點也不顯得突兀和格格不入,反而與他相得映彰。
我瞇著眼睛看他,再聽他提起盧周的名字,我的耳朵禁不住豎起來,又用自己那些還算正常的邏輯左右推算一下,難怪我那天會在金中環的停車場遇到盧周,他大概也有跟漫游國際合作,至于合作啥玩意我想不清楚,但我能想清楚的是,盧周可能有麻煩了。而盧周的麻煩,應該是源自于他不愿意朝陳圖低頭。
我回想到五年前,我第一次從盧周的嘴里面聽到陳圖的名字,那是重疊著多少輕快和熟稔的語氣,而再想想那晚在豪迪ktv,盧周不斷地唱歌搞笑,他用那些差點讓我要犯尷尬癥的搞怪,企圖讓剛剛失戀的陳圖開心一點。
毫無疑問,在以前的以前,盧周和陳圖,他們是感情挺好的表兄弟。
竟然不想,時光游弋,它如同那些一層一層涌上的潮汐,朝著這人世間的人不斷地洗滌,最終它會退潮回到光陰的海洋,而被沖刷過的人和事,會被重新洗牌,會慢慢的顯露出另外一個樣子。
面目全非。
想到這里,我有些嘲弄地咧開嘴笑了笑。
笑完了之后,我才發現陳圖已經掛掉了電話,他正皺眉盯著我的臉看,他的臉上帶著蒼翠的迷惘,最終他嘟噥一句:“看你那傻笑的熊樣。”
然后他不再理會我,他自顧自找了另外一個既陰涼草皮又夠濃密的空地,坐下來認真細致地擺弄著自己的單反。
我在離他將近三米的地方,看他埋下頭去露出的半張側臉,陽光打在他的臉上,我的眼神又開始變得飄忽,那些異樣的感覺再一次蜂擁而至,我竟然一遍又一遍回味起陳圖吐槽我師兄真多時候,那句酸溜溜的話。
可怕的是,他的酸意,讓我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往上彎成弧度。我心里面默默的,覺得這樣的陳圖跟五年前那裝逼樣一點都不像啊,現在看起來的這個男人有點意思嘛。他當初是不是因為失戀才那么變態的???他不喝醉的時候挺正常挺陽光的一個男人啊!
突兀的,吳一迪那句話,在我的腦海里面無限循環。
伍一,你是不是喜歡陳圖?
我開始慌了。
我之前聽過一句話,有一天當你發覺你喜歡上一個你曾經無比厭惡的人,這種感情能徹徹底底要了你的命。
可是在我這里,最要命的事不是喜歡上一個我曾經無比厭惡的人,我而是對一個曾經親手毀掉我所有青春憧憬,讓我在后面漫長的五年遁入無端端的精神折磨中的裝逼犯,忍不住的滿溢出太多的好感,這才會真真要了我的命。
我越心慌就越無措,趕緊急慌慌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就在這時,坐在不遠處的陳圖嘴上叼了一根草,他騰一聲站起來,朝著我這邊的方向懶洋洋來了一堆話:“東西收好,走了。傻乎乎的,整天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就你這樣的,還桃花不斷,那些男人是不是眼瞎?!?
我應聲站起來,第一次那么手忙腳亂地收拾自己的戶外用品,在幾分鐘后,我跟上了陳圖的步伐。
我當時全然沒有預想到,我這一次跟著他走,是我跟他之間那個難解的困局的開端,我就這樣茫然不覺跟著他一起走進了一個困局里,我們都被困在其中,用捆綁束縛,相互綁架,相互取暖,也兩敗俱傷。
而天知道后來的后來,我有多后悔,而又有多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