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廂,李府上下一通忙碌,總算送走了安定王府的小郡王。
這里,陳家眾人齊聚,過完中元節(jié),一大早,鄉(xiāng)下人各各扛起農(nóng)具下地做活,回到鄉(xiāng)下的陳有仁還在房中高臥,孫子陳家寶已經(jīng)放下碗筷,追上陳老漢,要下地幫忙。
“哎呀,我的乖寶,你小胳膊小腿的就在家里歇著!”陳老太心疼的拉著曾孫,不讓他出門。
陳老漢也點頭,“孩子有這份心就夠了,你是讀書人,怎么能讓你下地,還是留在家里溫書吧!”
陳老漢背著手,領(lǐng)著老二老三和大小栓去做活了,陳家寶則被陳老太死死抓住,趙氏眼珠兒一轉(zhuǎn),笑道,“家寶,你姑祖母不是惦記著讀書識字,你就留在家里教她吧!”
陳老太點頭,“老大家的,多虧你提醒,帶來幾本書回來,估摸著元姑要問了。”
陳家寶連忙回房間,拿出幾本啟蒙的書冊,不過是三字經(jīng)之類的,“祖婆,這些書先留給姑祖母看著,等學(xué)完了,我再帶新的來。”
陳老太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吟吟的問道,“乖寶啊,上回你說給先生抄書,掙了的多少銀子啊?”
趙氏氣的面皮發(fā)紫,這個老不死的,連家寶的銀子也要!
陳家寶從懷里掏出錢袋,把里面的銅錢倒了出來,不過五六十枚,他略為羞澀的開口,“這些是有些少了,祖婆放心,等家寶日后掙了大錢再孝敬您老人家!”
陳老太沒想到他還真的拿出錢來,眉開眼笑道,“好孩子,比你爺爺強多了!”
趙氏見陳老太真的收了銅錢,心中發(fā)急,“娘啊!家寶天天熬夜才掙了這幾個銅板,不如交給媳婦買些好東西給孩子補補身體吧!”
陳老太手一頓,想到補身子,老太太一張老臉又拉下了,好容易得了兩棵人參,昨日一家子到齊了,就被元姑磨了一根燉湯,鬼丫頭心眼多,親自分了,這全家老小是誰也沒有拉下,各個都補了身子。
“昨日才喝了人參湯,那可是人參啊,大補呢,你今天還想再補一回嗎?”
趙氏忘了這一茬,雖然喝到人參湯是好事,可她實在是肉痛呢,那么好的人參,居然就給一家子糟蹋了,還不如送到藥鋪換錢呢!
“媳婦哪里敢啊!一輩子能夠喝到一口人參湯,我已經(jīng)是死而無憾了,再不敢提了。”趙氏連忙表態(tài),“原本是該留給二老補身子的,不想元姑心善,一家老小都跟著沾光了,娘,您看我們家寶的臉色是不是紅潤許多了。”
陳老太瞥了她一眼,利索的收了銅錢,又放回十個,“乖寶啊,這些你留著,有什么想買的,自己拿去花吧!”
陳家寶還想推辭,見祖母趙氏已經(jīng)手快收了,只得道謝,“多謝祖婆!我回房讀書了!”
陳老太笑呵呵的示意他離開,見趙氏還站在不動,板著臉就要訓(xùn)人,趙氏連忙賠笑道,“娘,昨日大房領(lǐng)的細(xì)糧我回頭就給您送過來。”
陳老太表情緩和,趙氏趁機又說道,“娘啊!雖然嫡枝當(dāng)年做事不地道,可他們發(fā)達(dá)也是事實,就說昨夜,您是沒有親眼看見,那白面饅頭堆了幾大籮筐,精米也是好幾大袋,就這么爽快的散了出來,您說說二奶奶手里有沒有錢。”
陳老太皺著眉頭不說話,趙氏再接再厲,“再者,如今回鄉(xiāng)是五房二奶奶一家,當(dāng)年元姑出事,二奶奶跟著二爺在任上,壓根就怪不到人家頭上,我看咱們也不要端著,總歸是一個老祖宗,有人幫襯著還是好的。”
陳老太嘴角扯動,愣是沒有啃聲,趙氏做她的媳婦幾十年了,最了解老太太的心思,分明是已經(jīng)動心了,只是拉不下臉罷了。
“如今二奶奶回鄉(xiāng)守孝,正是艱難的時候,咱們家就該主動上門幫襯著,三年過去了,五房還是要回京的,到時候不管在哪房老爺面前提一下,我們家寶的前程還能跑了,那時咱們元姑也該說親了,多認(rèn)識幾個富貴人家也是助力,您看我說的可對!”
陳老太終于忍不住了,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不算開口答應(yīng),也沒有拒絕啊!
趙氏喜不自禁,樂淘淘的說道,“娘,您也是有年紀(jì)的人,這些事情只要您老人家拿個主意,后頭跑腿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夫妻,您放心,媳婦絕對不會給您老丟臉。”
陳老太斜了她一眼,“怎么,你今天就打算上門?”
趙氏笑道,“昨日五房忙了一天,二奶奶怕是乏了,媳婦想著不如明日過去請安!聽說五房的兩位姐兒和咱們元姑差不多,媳婦過去看看,若是那好性子的,也好給元姑找個伴啊!”
“你自己看著辦!”關(guān)系到寶貝閨女,陳老太一改懶散的態(tài)度,“聽說大戶人家規(guī)矩多,你可看好了,若是她們不好相處,可不能讓我元姑過去受罪。”
趙氏暗自腹誹,‘你把個鄉(xiāng)下丫頭當(dāng)成寶,人家夫人小姐怕不愛搭理呢!’
嘴里自然是撿那好聽的說,“論起輩分,我們元姑是她們兩個姐兒的姑姑,長輩呢,誰還敢給長輩氣受,您只管把心兒放到肚子里。”
睡到日上三竿的人除了元姑還有陳有仁,兄妹兩個在飯桌上相遇,不免大眼瞪小眼,陳有仁看見王氏端給妹子的是一大碗熬的濃稠白米粥,配著小蔥餅子,再看自己媳婦送來的是稀溜溜的粗糧粥,配窩窩頭。
妹子喝著米粥,咬著小蔥餅,就著脆生生的腌黃瓜,自己就只能啃著窩窩頭,喝著拉嗓子的棒子面糊糊,搭配齁死人的老咸菜疙瘩,這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在鎮(zhèn)上吃香的喝辣的,這樣的粗茶淡飯已經(jīng)不能入口了,陳有仁觍著臉,看著元媛的小蔥餅,笑的那叫一個燦爛,“元姑啊!大哥最近胃口不好,你看我們是不是換著吃,回頭大哥給你帶鎮(zhèn)上最好看的絨花,怎么樣?
如果是以前的陳元姑說不定就同意了,可換了現(xiàn)在的元媛對這位斯文敗類大哥是一萬分的看不上,齜牙笑道,“不換!”
陳老太就坐在屋里,看兄妹兩個吃飯,陳有仁不敢放肆,接著哄騙,“元姑啊,等大哥中了舉人,就帶你去京城,咱們?nèi)プ畲蟮酿^子,你想吃什么,大哥就給你買什么,好不好?”
元媛嗤笑,就憑你,一個秀才考了幾十年,還想中舉,不知道老陳家祖墳上有沒有冒青煙啊!
她故意美滋滋的咬了一口小蔥餅,又顯擺的喝著米粥,咂咂嘴,“大哥,你想吃我的飯啊?怎么不讓大嫂給你做?我這個可是三嫂單獨給我開的小灶呢!”
陳有仁暗罵一句‘死丫頭’,又暗自埋怨老三媳婦沒有眼力,知道自己起的晚,就不能多做一點。其實王氏做飯時,也曾經(jīng)猶豫過,知道這位大伯起的晚,思量著是不是多抓一把米,就被春柳拉住了。
春柳昨夜得了五十兩銀子,心情大好,想到陳元姑被自己破壞了好姻緣,看娘親給她開小灶也不氣了,不過硬是阻止了給大伯同樣的待遇,前世大房就是在喝二房三房的血,這一世,有她看著,別想再這樣占便宜了。
“娘,給姑姑開小灶,是奶奶首肯的,她可沒有發(fā)話讓大伯也吃好的,就讓他和大家吃一樣,要不然,您做了還要被奶奶臭罵一頓!“最后春柳又搭上一句,“您真的做了也不落好,回頭奶奶生氣了,一定會把我們昨天領(lǐng)回來的細(xì)糧要去的,就算不給自己吃,也要留些給大姐補補,她要嫁人了,可不能這樣面黃肌瘦的!”
王氏最后的顧慮被打消了,就聽春柳的,只當(dāng)不知道大伯沒有吃飯,鍋里留著和大家吃一樣的,只單獨給元姑開小灶就是了。
“你們大房也領(lǐng)了米面,讓大嫂把那白面饅頭拿出來給你換換口味就是了。”元媛感覺到自己最近胃口大了,可能是要長個子了,才不要分給別人吃呢!
那邊趙氏暗搓搓想要從陳老太手里弄點錢,買東西去二奶奶那里聯(lián)絡(luò)感情,聽了這話,不免撇撇嘴,大家都吃一樣的,就這老東西挑剔,偶爾吃頓粗茶淡飯又不會死人。
“元姑啊,你大哥和你開玩笑呢,我們都吃一樣的,你大哥當(dāng)然也能吃,大房領(lǐng)回來的東西是要孝敬爹娘的。”說完狠狠的瞪了陳有仁一眼。
陳有仁一肚子火氣,若是大家都吃一樣便罷了,可這死丫頭當(dāng)著自己的面,吃的滿嘴流油,讓他的粗茶淡飯更難下咽了。
“娘,元姑年紀(jì)也不小了,為了她好,您該管管,誰家姑娘像她這樣睡到日上三竿,再有這孩子吃的也多了,您看看她的臉也圓潤了,再這么胖下去,日后可不好找婆家呢!”陳有仁實在是吃不下,看妹子吃的歡實,更加膈應(yīng),擺出架勢教訓(xùn)起人來了。
這個時代,尤其是富貴人家最講究女子保持體形,宮中選美人,更是以纖細(xì)苗條為美,普通人家的女子都不肯多吃,陳有仁這樣挑剔,算是說到陳老太心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