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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70節(jié)

艾米:塵埃騰飛(69)

陳靄很快就發(fā)現(xiàn)自己錯誤地估計了形勢,趙亮說離婚,只是氣頭上要面子講狠,等到她真的把離婚協(xié)議扔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就改變主意了,一直都不肯簽字,理由是離婚對孩子不好。

她搶白他:“有什么不好的?你怕我們離了婚,孩子沒人打沒人踢長不高?”

“我打她踢她也是為她好。”

“有你這樣為孩子好的?一個女孩,都這么大了,你還動不動就飛起一腳踢她,你是人不是人?連她的鋼琴老師都看不下去了,叫我報警。我告訴你,在美國打罵孩子是犯法的,我一個911電話就可以讓你坐牢!”

“那你怎么沒打911呢?”

她氣昏了,發(fā)誓說:“你放心,只要你再敢動我女兒一指頭,我肯定把你送進(jìn)牢里去!”

她從來沒這么狠過,總怕把趙亮惹毛了,會拿孩子出氣,會鬧出大事來。這次她放開膽子狠了一把,發(fā)現(xiàn)趙亮也就那么回事,并不敢拿孩子出氣,連嘴都沒敢再回,后來也就不敢再踢欣欣了,搞得她十分遺憾,早知道如此,三百年前就發(fā)狠了。

她以前不敢跟趙亮鬧的另一個原因是怕孩子難受,但她也發(fā)現(xiàn)純屬多慮,她跟趙亮在臥室里吵架,欣欣在客廳該干嘛干嘛,悠哉游哉,一點不受影響,有時還跑來敲敲門,很成熟地關(guān)照一聲:“YouguysOK(你們沒事吧)?”

有時她跟趙亮吵得太厲害,欣欣會像個長輩一樣給他們忠告:“Ifyouguysdon’tgetalongwitheachother,thengogetadivorce!(如果你們處不好,干脆離婚吧?。?

趙亮每次都被訓(xùn)得莫名其妙,惱羞成怒地說:“你少在老子面前甩英語!”

欣欣一下就嚇跑了。

陳靄私下問女兒:“如果爸爸媽媽離婚,你愿意跟誰?”

“You,ofcourse.Buthecantakemeoutfordinnernowandthen。(當(dāng)然是跟著你,不過他可以時不時地帶我出去吃頓飯)”

“如果爸爸非要你跟他不可,那怎么辦?”

欣欣很老練地回答:“That’snotuptohim.It’suptothejudge.Judgesusuallyawardkids’custodytomothers.(那不是他能決定的,該法官決定,法官一般會把孩子的監(jiān)護(hù)權(quán)判給媽媽)”

她很驚訝:“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欣欣驕傲地說:“I’vedonemyhomework.(我研究過嘛)”然后謙虛一下,“SomeIheardfromJinandJian.(有的是聽滕進(jìn)和滕建說的)”

她知道滕教授有時周末帶兩個兒子出去玩的時候,也把欣欣帶去,但她不知道幾個孩子會談?wù)撨@么成熟的話題,她沒跟他們一起出去過,怕王蘭香知道了鬧事。她好奇地問:“你跟滕進(jìn)他們在一起還說了些什么?”

“Kid’sstuff.(小孩子的事)ButifyougetadivorceandmarryUncleTeng,I’mOKwithit.Ilikehim.(不過如果你離了婚跟滕伯伯結(jié)婚,我沒意見,我挺喜歡他的。)”

她嚇一跳:“你—可別瞎說—”

“Iknow.Onlybetweenyouandme.(我知道,也就是你我之間說說。)”

奶奶是經(jīng)歷過結(jié)婚離婚復(fù)婚的人,見過大場合,而且從一開始就不喜歡趙亮,所以旗幟鮮明地贊成她離婚:“過不好,就離了吧。我早就知道你們過不好的—”

搞到最后,真正不同意她離婚的還就是滕教授一個人:“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他還是我的學(xué)生,如果他到學(xué)校去告一狀,我就麻煩了—”

“你不是說美國不管這些—事的嗎?”

“那要看是誰跟誰,如果他不是我的學(xué)生,就沒什么,既然他是我的學(xué)生,他就可以說我是利用手中職權(quán),奪人之妻—”

“難道他一告,人家就相信他?他又沒證據(jù)。”

“就怕他上次看見過我寫給你的email(電子郵件)—”

“他應(yīng)該沒看見,如果看見了,還不跟我大鬧?”

“也許他當(dāng)時覺得鬧的時機(jī)還不成熟—”

“那他也沒證據(jù),就看了一眼—”

“他會不會進(jìn)到你的email信箱里,把那封信copy(拷貝)下來?”

“不會吧?他怎么能進(jìn)到我email信箱里?”

“夫妻之間很容易猜出密碼來的,你們這么多年夫妻,總有一些屬于你們兩人的東西,比如生日啊,出生地啊什么的—”

她不吭聲了,因為她的email密碼剛好就是女兒的生日。

滕教授問:“你沒把我那封信delete(刪)掉吧?”

事到如今,她只好老實承認(rèn):“沒刪—舍不得—”

“還是刪了吧,留著很不安全,等以后條件允許了,我再寫給你。離婚的事,還是先緩一緩。他也挺—可憐的,既然他不肯離婚,你就別逼他了吧,逼急了,他鋌而走險,傷害你們或者傷害他自己都不好—”

陳靄只好暫且放下離婚念頭,回到冷戰(zhàn)狀態(tài)。

滕教授還沒放棄買房的事,最后終于打聽到一個辦法,搞ownerfinance(業(yè)主融資),就是買主不向銀行貸款,不一次性把房錢付給賣主,而是把每月該付的房貸直接付給賣主,等于是向賣主貸款。

這在賣主方面當(dāng)然是很冒險的,一般沒人愿意干。但有個賣主剛好認(rèn)識滕教授,兒子在滕教授手下讀過書,很相信滕教授的為人,自己的房貸也早就還清了,所以愿意搞ownerfinance,只要求downpayment(首期)多付一點,貸款利息比銀行高一點,并在三年內(nèi)向銀行貸款付清剩下的款項。

滕教授替陳靄付了downpayment,定了closing(房產(chǎn)過戶)的日期,萬事具備,只欠東風(fēng),而東風(fēng)居然是趙亮,因為陳靄那個州的規(guī)定,已婚人士買房時,不管是誰出錢,房產(chǎn)都是屬于夫妻雙方的,都必須有夫妻雙方簽字才行。如果一方不能到場簽字,要出具公證過的授權(quán)委托書,另一方才能代簽。

陳靄氣急敗壞:“我看還是別買房了吧,不然的話,這房子有一半還是趙亮的,但他一分錢都沒出—”

“首期都付了,不買不行了,”滕教授勸道,“別為這幾個錢耽誤了一家人的享受,不就是幾個錢嗎?如果他是一個能用錢擺平的人,那并不是個壞事,說不定他以后為了這棟房子,會同意跟你離婚呢。”

“我現(xiàn)在跟他連話都沒說,難道我為了買房還去求他來簽字?那他不翹上天去了?”

“不會的,他比你還想買房。你現(xiàn)在叫他簽字,他求之不得,肯定不會拿架子—”

她只好委曲求全,告訴了趙亮買房和簽字的事。果然不出滕教授所料,趙亮一點也沒拿架子,還借此機(jī)會跟她和好了,熱心地跟她討論房屋裝修的事。不僅如此,晚上還趁機(jī)來求歡,但被她拒絕了,不過趙亮也沒為她的拒絕發(fā)脾氣,第二天照樣喜氣洋洋地跟她一起去closing,搞得她心一軟,竟同情起趙亮來。

房子買了,但她兩邊沒銜接好,這邊公寓的租約還沒到期,提前退租要罰款,只好繼續(xù)住下去,兩邊付房錢。好在這邊離滕教授家近,暫時不搬也行。她催著趙亮快把國內(nèi)的房子賣了,好把錢還給滕教授。

趙亮這次倒還爽快,沒推三阻四,答應(yīng)寒假就回國去賣房子。于是,還是滕教授用mileage(英里數(shù))買機(jī)票,寒假一到,趙亮就回國賣房子去了。

而陳滕兩家則陪一對從B大來的夫妻到海邊去游玩,一行七人,開了一輛車,長途跋涉,浩浩蕩蕩去海邊。

這對夫妻男的姓景,是B大EMBA項目的負(fù)責(zé)人,女的姓龍,是B大財經(jīng)學(xué)院的副教授。景教授看上去五十多歲,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但身材高大,相貌堂堂,風(fēng)度儒雅,說話非常風(fēng)趣,陳靄對他印象很好。

景教授的妻子龍曉慶跟陳靄差不多年紀(jì),皮膚比較黑,但五官輪廓不錯,身材也保養(yǎng)得很好,主要是沒發(fā)胖,好穿衣服好打扮,是同齡女性中的佼佼者。

路上,景教授坐在陳靄旁邊,跟她商談合開公司的事,說他有辦法搞到資金,而陳靄有技術(shù),他們兩家可以合開一個高科技公司,專做醫(yī)學(xué)生物方面的項目,肯定賺錢。

滕教授在前面開車,也加入他們的談話:“陳大夫,景教授可厲害呢,B大的EMBA項目,是他一手一腳搞起來的,為B大賺了多少錢??!你跟他合作,肯定賺。”

陳靄欠了一屁股的債,正愁沒地方賺錢呢,一聽說合開公司有得賺,而且自己又不用出資金,只需要出技術(shù),更是喜笑顏開,除了輪到她開車,其他時間她都坐在景教授旁邊,跟他商談開公司的事。

但慢慢的,她發(fā)現(xiàn)景教授的妻子龍教授好像不怎么高興似的,一路上都不怎么說話,說有點暈車,大家連忙請陳媽媽坐到后排去,讓龍教授坐到前排。但龍教授還是郁郁寡歡的樣子,景教授噓寒問暖,都無法讓妻子開心起來。

陳靄想,龍教授是不是見我跟景教授談得太火熱,有點吃醋了?她連忙要求跟龍教授換位子:“龍教授,你坐到我這里來吧—”

但龍教授不肯,就這么別別扭扭地別了一路。到了海邊,陳靄盡量注意不跟景教授在一起,多數(shù)時間都跟滕教授在一起,但龍教授還是不開心,吃也別扭,玩也別扭,大煞風(fēng)景。陳靄不由得佩服景教授好脾氣,這么難侍候的夫人,他居然沒發(fā)一點脾氣,真有他的。

陳靄跟滕教授并排坐在海灘上,遠(yuǎn)遠(yuǎn)看著龍教授耍小脾氣,而景教授跟著追著討好,不禁問:“龍教授怎么啦?怎么這么—不開心?是不是因為我跟景教授在車上商量開公司的事,她不高興?”

“不會吧,你們兩家一起開公司,她也有錢賺,怎么會不高興?”

“是不是覺得我跟她丈夫—接觸過多,怕我把她丈夫奪走了?”

“是嗎?我沒看出來?!?

她笑他:“女人之間的事,你哪里看得出來?”

他也笑她:“那你是不是看上景教授了呢?”

“我才不會看上他呢!那么老了,最少有—五六十歲了吧?好像比龍曉慶大很多一樣。”

“是大很多—”

“龍曉慶這么漂亮,怎么會找這么老一個丈夫?”

“不是原配,是二婚—”

“???還是二婚?”

“兩個人都是二婚。龍曉慶是你們A市財經(jīng)學(xué)院畢業(yè)的,她丈夫也是財經(jīng)學(xué)院的,還是個系主任什么的,也是比她大很多,以前有老婆孩子,為了龍曉慶,老婆孩子都不要了,離婚之后娶了龍曉慶,生了一個女兒。后來龍曉慶認(rèn)識了景教授,好上了,景教授跟老婆離了婚,龍曉慶跟丈夫離了婚,兩人結(jié)了婚,龍曉慶調(diào)到了B大—”

“B大比財經(jīng)學(xué)院好了不知多少倍了,看來她很有一手—”

“我也是聽人說的,不知道詳情,很可能他們是為了愛情,但因為有調(diào)動的事夾在里面,被外人一說,就變成—-赤裸裸的交易了—”

“但看上去景教授還挺愛她的—”

“是挺愛她,對她很好,家里什么事都包了。她前夫也挺愛她,到現(xiàn)在都是,她跟景教授兩口子來美國,女兒就放在前夫家—”

她不服氣地問:“為什么男人總是愛這種女人呢?”

“大概是因為她漂亮吧—”

她還從來沒聽他說過任何別的女人漂亮,這是第一次,她不由得問:“那你愛她嗎?”

他一愣,張口結(jié)舌起來:“我?這—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因為你—說她漂亮。”

“說誰漂亮就是愛誰?”

“但你從來都沒說過—哪個女人漂亮—”

“怎么沒說過呢?我不是說過你漂亮嗎?”

“那不算。”

“我并沒說我認(rèn)為她漂亮,是你問為什么那幾個男人喜歡她,我?guī)退麄兺茰y一下—,可能他們幾個認(rèn)為她漂亮吧,但那不代表我的看法。陳靄,在我心目中,沒有哪個女人比你漂亮—”

“那是因為你—有私心雜念—我就覺得她很漂亮—”

他笑起來:“別硬著嘴裝心底無私天地寬了,按你的審美觀,膚色白的人才漂亮,她那么黑,你怎么會覺得她漂亮?”

“我的確覺得她太黑了,”她承認(rèn)了,但又打他一耙,“但是你不認(rèn)為膚色白就是漂亮,那正好,她膚色黑,你肯定認(rèn)為她漂亮了?!?

“我也沒說過膚色黑的人就漂亮,我說的是‘僅僅膚色白不能算做漂亮’?!?

她不說話,低著頭往他腿上澆水玩。

他盯著她游泳衣下露出來的大腿,低聲說:“其實我不喜歡膚色太黑的人,半夜醒來,看到一條黑炭躺在身邊,肯定嚇?biāo)懒??!?

“那你還是喜歡膚色白的啰?”

“也不喜歡那種慘白的,半夜醒來,看見一具尸體躺在身邊,肯定嚇?biāo)懒?。?

“那你喜歡什么樣的呢?”

“喜歡你這樣的,半夜醒來—看見一個性感美人躺在身邊,肯定—累死了?!?

她哈哈大笑:“你逃不過一死!”

艾米:塵埃騰飛(70)

陳靄從海邊回來就忙著搬家,終于在新年前搬進(jìn)了新居,四臥三衛(wèi),還有l(wèi)ivingroom(客廳),familyroom(家居室),diningroom(餐廳),breakfastroom(早餐廳)等。雖然房子是八十年代建造的,但因為是賣主自己造的,質(zhì)量特別好,保養(yǎng)的也很好,一點不顯舊。

現(xiàn)在她家每個人都有了自己的臥室,有兩間還是自帶浴室的,奶奶住了一間,本來他們夫妻住另一間,但她不愿意跟趙亮住一間,而是住在guestroom(客房)里,所以另一間帶浴室的房間歸了趙亮,她跟欣欣共用一個浴室。

這下全家人都皆大歡喜了,奶奶不再念叨要回國了,欣欣立馬就請了同學(xué)到家來sleepover。過了幾天,趙亮也從國內(nèi)回來了,搞來幾萬美元,給自己買了輛新車,給欣欣買了張寫字桌,然后慷慨地對陳靄說:“剩的幾千塊,就留在我們兩人的戶頭上,你想買什么自己買?!?

她很驚訝:“只剩幾千塊了?那我們用什么還滕教授?”

“總共才三萬,買了一輛車,還能剩多少?”

“才三萬?怎么房子才賣這么一點錢?”

“這不是賣房子的錢。”

她聽說不是賣房子的錢,就以為是從國內(nèi)賬號上取出來的錢,正在慶幸趙亮終于舍得把國內(nèi)的錢拿出來用了,就聽趙亮說:“這是找我國內(nèi)的朋友借的錢,人家手頭也不寬裕,我們有錢了先把這筆還掉。”

她氣不打一處來:“我們現(xiàn)在正缺錢,你拉這么一筆債干什么?”

“你沒錢給我買車,我不借錢怎么辦?”

“你—你—家里又不是沒車,你買個新車干什么呢?”

“家里的車不方便,我要開個車,還得跟你打商量—”

“誰家開車是不打商量的?”

“誰家像我們一樣只有一輛車?都是夫妻一人一輛,各開各的—”

“人家夫妻一人一輛,那是人家有錢,供得起,你又沒錢—”

趙亮煩了:“你不要總拿沒錢來下作我,我現(xiàn)在也在掙錢,沒吃你的,沒喝你的。我買車又沒問你要錢,你啰嗦個什么?”

她徹底服了趙氏邏輯,也知道錢已經(jīng)借了,車已經(jīng)買了,吵也吵不回去了,只好作罷,轉(zhuǎn)而打聽賣房的事:“房子賣掉沒有?”

“還沒有?!?

“那你有沒有把房契留在國內(nèi)朋友那里,讓他們幫著賣?”

“沒有?,F(xiàn)在行情不好,等房價漲起來再賣?!?

她徹底暈菜,連吵架的興趣都沒有了。

趙亮住上了自己的房子,馬上實踐諾言,大宴賓客,把孔子學(xué)院的各位老師和C大的一些中國學(xué)生都請到了。陳靄本來也想把自己這邊的朋友一道請一下,但發(fā)現(xiàn)趙亮請的人數(shù)太多,只好作罷。

她看見賓客名單上有“龍曉慶”的名字,不由得吃了一驚:“這是不是你們B大財經(jīng)學(xué)院的那個龍曉慶?”

“不是她還能是誰?難道我們B大還有第二個龍曉慶?”

“她也—到孔子學(xué)院來了?怎么沒聽你說起過?”

“還用我說起?滕非沒告訴你?”

她頓覺臉上無光,自動避開這個話題,心里十分詫異,怎么沒聽滕教授說起過呢?

趙亮請客,是真正的請客,只請客不做飯的,所以還是該陳靄做飯,趙亮開車去接人,跑了幾趟,把賓客都接來了,唯獨沒接龍曉慶。

陳靄問:“你接人怎么沒把龍教授一起接來?”

“她不要我接,要滕教授接?!?

孔子學(xué)院的院長沒到,大家只好耐心等候,等了好長時間,才把滕教授和龍教授等來了。滕教授一到就抱歉:“對不起,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剛才陪龍教授到fleamarket(跳蚤市場,可以討價還價的自由市場)去買點東西—”

王教授調(diào)侃說:“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龍女要買東西嘛,當(dāng)然是第一位的,我們等等也是應(yīng)該的—”

滕教授很尷尬,龍曉慶也是一臉的不高興,陳靄急忙打圓場,招呼開動,于是大家都到餐廳去拿食物和飲料,然后四散到各處,邊吃邊喝邊聊。

滕教授特意過來跟男女主人打招呼:“辛苦了,辛苦了,你們把買菜的發(fā)票留著,我拿到孔子學(xué)院去報銷—”

趙亮豪放地說:“不用,不用,這是我私人請客—”

“要的,要的,你們請的都是跟孔子學(xué)院有關(guān)的人,那不就等于是孔子學(xué)院的聚會嗎?不能讓你們私人掏腰包。還有你們每次為孔子學(xué)院的人出車,加油時都記得把發(fā)票留著—都可以報銷—”

席間,趙亮把主人的架子真是端足了,穿梭于客人中間,對每個客人噓寒問暖,端菜送水,一個也沒冷落,一個也沒拉下,把大家都照顧得很開心,聽到大家夸獎飯菜味道好,他就替陳靄謙虛幾句:“嘿嘿,她哪會做菜呀,都是瞎做的—”,聽到客人夸獎房子好,他就替自己驕傲幾句:“我這個房子啊,以前的房主是從德國來的,學(xué)建筑的,這房子是他們自己設(shè)計的,特別科學(xué),特別藝術(shù)—”

看到趙亮志滿意得的樣子,陳靄心里好一番感嘆,說起來,趙亮這人也不難侍候,只要有錢有力有心情滿足他愛出風(fēng)頭愛顯擺的虛榮心,他可以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吃完飯,大家還在熱烈交談,滕教授就陪著龍曉慶走過來向主人告辭:“陳大夫,趙老師,龍教授不大舒服,我先送她回去,你們陪大家再聊聊—”

陳靄關(guān)切地問:“龍教授哪里不舒服?”

龍曉慶懶懶地說:“胃不舒服,可能是你們那涼拌菜不大干凈吧—”

陳靄像被人打了一耳光一樣,面孔發(fā)燒,賠小心說:“胃不舒服?我?guī)湍阏尹c藥吧—”

“不用,不用,回去躺會就好了。滕教授,我們走吧—”龍曉慶說完,就向門邊走去。

滕教授抱歉了幾句,也跟了出去。

那兩人一走,屋子里就議論開了。

王教授說:“這個女人可不簡單哪,簡直像女王一樣,我們都是兩個人住一間房,可她就能一個人住一間房,而且不跟我們住一起,要單獨住在一邊,說我們住的那地方交通不便,她要住在bus(公車)線上—”

李教授比較天真:“我們不是住在bus線上嗎?”

王教授嗤之以鼻:“我們那是什么bus?schoolbus(學(xué)校公車)!人家要的是citybus(城市公車)和schoolbus都有的地方,那除了學(xué)校南門那塊,還有哪里符合這個條件?但那里房子多貴呀,至少是我們房租的兩倍!那就等于她一個人的房租就是我們?nèi)齻€人的房租。切,大家都是用孔子學(xué)院的錢,憑什么她一個人就要用掉這么多?”

張教授脾氣隨和:“人家有本事,能要到這些東西,那就該人家享受。我們這些要不到的,就自認(rèn)倒霉吧。”

趙亮跟群眾很貼心:“你們幾個人,都是B大對外漢語系的教授,都是來教漢語的。但龍教授是財經(jīng)學(xué)院的副教授,怎么能到孔子學(xué)院來教漢語呢?如果她都能教漢語,那我也能教了?!?

王教授說:“這你就不懂了,龍曉慶不是來教漢語的,是來教財經(jīng)的—”

“教財經(jīng)?孔子學(xué)院不是只開漢語課嗎?”

“孔子學(xué)院以前只開漢語課,那是因為沒有龍曉慶,現(xiàn)在有了龍曉慶,那就不只開漢語課了,龍曉慶能教什么,孔子學(xué)院就開什么。別說龍曉慶是教財經(jīng)的,就算她是教美容的,為了她能來,我們孔子學(xué)院也得開美容課—-”

這話一出,群體大嘩:

“這像什么樣子?”

“這是誰的主意?”

“龍曉慶哪來這么大的神通?”

“這下可好,孔子學(xué)院請了一個祖奶奶供著。”

王教授等大家都嘩夠了,嘩完了,才慢條斯理地說:“龍曉慶在孔子學(xué)院的這個名額,是滕教授幫她爭來的,孔子學(xué)院本來只開漢語課,但為了把這個姓龍的搞到孔子學(xué)院來,滕教授專門說服C大,讓孔子學(xué)院開了《中國財經(jīng)》這門課—”

李教授又天真一回:“也不是光開《中國財經(jīng)》,這學(xué)期孔子學(xué)院不是還讓你開了《今日中國》嗎?這也是以前沒有的?!?

“哼,就你好哄!孔子學(xué)院讓我開《今日中國》,不都是為《中國財經(jīng)》打掩護(hù)的嗎?如果光開一個《中國財經(jīng)》,那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嗎?我開《今日中國》怎么啦?我開得起,我英語專業(yè)出身,編得出教材,講得起課。龍曉慶行嗎?她懂不懂財經(jīng),我不知道,但我至少知道她英語不好,她怎么跟那些美國人講中國財經(jīng)?我們B大財經(jīng)學(xué)院比龍曉慶英語好的多了去了,為什么偏偏把龍曉慶搞來?”

陳靄也加入辯論,替滕教授開脫:“派誰來,不派誰來,不都是你們B大對外漢語系和國家漢辦決定的嗎?滕教授他能決定誰來誰不來?”

趙亮滿臉都是“婦道人家,頭發(fā)長見識短”的鄙夷:“中國的事,你還不知道?如果滕教授堅持要龍曉慶過來,漢辦還會不批準(zhǔn)?他是孔子學(xué)院院長,中國那邊不討好滕教授能行?我跟你說,滕教授對關(guān)系網(wǎng)的研究比你透徹多了,他專門寫過論文,探討的就是關(guān)系網(wǎng)在中國經(jīng)濟(jì)發(fā)展中的作用,聽說全世界就他是這方面研究的權(quán)威—”

張教授問:“但他為什么一定要把龍—教授辦過來?”

王教授說:“嘿嘿,這你就要去問他了?!?

其他人都急切地問:“王教授,你肯定知道原因,到底是什么原因?”

王教授又是等到大家都急夠了,才開始他的分析:“純屬個人看法哈,你們不要拿到外面去傳播。一種可能,就是龍曉慶的丈夫景教授是B大EMBA項目的負(fù)責(zé)人,而滕非每年都回國給EMBA班的人講課,所以他為了報答景教授,就把他老婆搞到美國來了?!?

眾人又大嘩:“哇,原來是這樣,給EMBA講課要—賺不少錢吧?”

“當(dāng)然啦,講課費最少每天一萬,高的話,一天五萬都有可能,如果每次講一個星期,那得多少錢?還有來去的路費,住宿,伙食,都是EMBA掏錢—”

眾人艷羨不已:“哇,就這么講講課,就能賺這么多錢?比我們一年的工資還多??!難怪滕教授總是飛回中國講課呢。王教授,那還有一種可能呢?”

王教授陰陰地笑,但不肯直說:“還有一種可能?那就該你們?nèi)グl(fā)揮自己的想象力了?!?

“是不是滕教授跟龍曉慶—-?”

王老師嘿嘿笑著說:“這可是你們說的,我可沒說??!”

陳靄聽得毛焦火辣,恨不得當(dāng)時就把滕教授抓來審問一通,但這是她家搞的家宴,她作為女主人,不得不陪在那里。她心不在焉地聽他們說話,想分析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完全無法集中注意力,只好耐住性子,等那幫人吃飽喝足,噴夠了口水,起身告辭,她才開車送他們回住處,因為趙亮喝了酒,臉上紅通通的,不能開車。

路上,剛好經(jīng)過龍曉慶住的那幢房子,房子檔次并不高,是那種mobile(活動,可整體搬動)房子,但因為正好在citybus和schoolbus線上,所以比較搶手,房租也比較貴。

王老師指著那幢房子說:“看見沒有,正數(shù)第三間,就是龍曉慶的閨房,去學(xué)校有schoolbus,去Mall里shopping(購物)有citybus,要多方便有多方便。最主要的是,一個人住在一邊,不跟我們在一塊,干什么都方便,哈哈哈哈—-”

陳靄的心情很不好,總覺得滕教授跟龍曉慶之間有點不正常,為什么要為龍曉慶專門租個房呢?就跟其他老師住在一處不行嗎?像這樣搞,會引起其它老師不滿,這對孔子學(xué)院的工作肯定是不利的,搞不好他們兩個還會發(fā)展出感情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點苗頭不對了。

第二天,她想趁做飯的機(jī)會跟滕教授好好談?wù)劊揪筒辉诩?,她談無可談,心里越發(fā)生氣,給他手機(jī)打電話,他也沒接,過了一會才打回來:“你找我有事嗎?”

他這樣一問,倒顯得她無聊了,她賭氣說:“沒事就不能打電話給你?”

“我不是那個意思,是怕你有急事—”

“沒急事,就是問問你今天回不回來吃晚飯—”

“當(dāng)然回來吃,馬上就回來—”

然后她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是誰呀?”

滕教授沒回答那個女人,只對陳靄說:“好,就這樣,待會見?!?

她掛了電話,越想越氣,一不小心,把手切了一下,頓時眼淚都下來了,用手捏著傷口,滿屋子找創(chuàng)可貼,好不容易找到一張,把手洗凈,貼上,不由得摔盆子打碗的,在心里罵道:好你個滕非!我在這里做牛做馬,流血流汗,侍候你,侍候你老爹,你卻在外面殷勤別的女人,你當(dāng)我是軟柿子,由著你捏?我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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