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堯殺了那么許多鬼，在人仙兩界只怕早就成了通緝的要犯，定要抓了審判，吃槍子、上誅仙臺才會罷休，可在冥界，他只要不和冥界計較人器的事情，憑著古奇一句話，就可以輕輕揭開了去。

看來說什么眾生平等，全部都是扯淡，從你進入不同界面的那一天開始，就特么注定了不會有平等這種東西存在。

王堯搖搖頭，將沒必要的思緒盡數甩了出去，掏出醒神令，輕輕敲了敲趴在腳下的鬼，無論這鬼有沒有感染尸氣，敲一下估計也沒什么大不了，他也好就此判斷這鬼究竟出了什么問題。

“哎呀，等一等！”王堯醒神令剛剛落下，卻突然聽見秦素驚慌的叫聲。

那醒神令掏出來之后，也像秦素的“琉璃”護罩一樣，上面裹著濃濃的黑煙，王堯聽見秦素驚叫，急忙將醒神令提了起來。

他被黑煙擋住了視線，也不知道醒神令有沒敲著那鬼，只感覺落下時毫無阻力，應該是還沒敲著才對。

他正待扭頭詢問秦素，卻不料醒神令挪開，腳下那鬼的腦袋竟赫然少了約莫四分之一大小的一塊，王堯眨巴了一下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這鬼腦袋少得好生古怪，頭發、頭皮、耳朵、臉部好像都沒有任何變化，卻偏偏腦袋就癟下去那么一大塊，仿佛那用橡皮泥捏出的人兒，用力大了一些，把腦袋給捏癟了下去似的。

可看著卻又不像，畢竟橡皮泥捏癟了會向兩邊擠出來，臉部就顯得扁平，這個卻又不是，腦袋的比例還是正常比例，只是好生生缺了一塊。

如果不是零件都齊全著，王堯還真以為這鬼腦袋是豆腐做的，輕輕一碰就掉下去老大一塊，可……既便是豆腐做的，掉下去的部分呢？王堯看來看去也沒找著，就像這腦袋好生生便少了一塊似的。

“啊……來不及了……”秦素在一邊又輕嘆了一聲。

“這……是不是就是你說的重度尸氣癥？”王堯回過神來，看向秦素問道。

“是的……沒……沒救了……”秦素被黑煙籠罩著，王堯也看不見她的表情，只感覺她的語氣帶著深深的遺憾。

“看來這尸氣擴散的有些厲害啊，這離著尸氣源頭應該還早吧？居然在這里就有受害者了。”王堯說道。

“麻……麻煩你把他們都敲了吧，留下來，尸氣會擴散的更加厲害。”秦素卻又對王堯說道。

王堯轉念一想，就明白了秦素前后不一的原因，她一開始看見王堯想用醒神令敲鬼，急忙出言阻攔，估計是以為這些鬼還有得救，用醒神令敲了，怕已經到了尸氣癥重度的鬼經受不住。

直到她看見了醒神令下去的效果，知道這些鬼已經成了死鬼，就顧忌起了冥界其他鬼的安危，所以又反過來請王堯用醒神令清理了這些尸氣的源頭，好保證冥界的大部分鬼不受影響。

王堯點了點頭，醒神令噼里啪啦敲了下去，只感覺像是在敲擊空氣一般，那鬼的身體一觸到醒神令，立刻癟下去老大一塊。

三五下之后，地下的鬼就成了莫可名狀的一灘，卻還是保留著原來的外貌，五官、頭發、衣服一樣不少，只是表面變得凹凸不平，就仿佛那以人體為主題的抽象畫，當真是詭異至極。

“不成啊，太浪費時間了，如果晦朔在這里就好了。”王堯敲了幾下，卻又回頭對秦素說道。實在是鬼體就和人體差不多，你把腦袋敲沒了，身子還有老大的一塊，你敲身子，還有兩條腿支棱在那里。

用醒神令慢慢敲擊，一只鬼不敲上幾十下根本敲不完，這地上肉眼可見就躺著四、五個鬼，一個個敲過來，可得耽誤好長一段時間。

而且既然這里都已經看見了重度尸氣癥的鬼，尸氣如此濃郁，前面倒下的鬼還能少了？如果都這么敲下去，他也別去尋找什么尸氣源頭了，畢竟晦朔還在后面等著他呢。

“那……我們能不能去一下能源辦？離這里并不遠，這……任由尸氣這樣散播下去，可……可是要出大事的，我……我得向上面匯報一下。”秦素結結巴巴地說道。

“能源辦？”王堯琢磨了一下，以他的本意，管你冥界洪水滔天，只要不淹著人界便好，冥界出事最好，出大事更好，根本就不愿意秦素去通知上面提防，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

想一想，林雅芝、貓鬼、生意鬼什么的，可也就在這冥界里生活，冥界這幫做老爺的確實不是個東西，但是這些鬼又哪里有什么罪過？倘若是像秦素這樣的，就更不應該悲慘地死去。

“好吧，我們過去。”王堯點了點頭，走到秦素身邊重新開動“御土”，秦素指點著道路，兩位在逐漸逼仄的樓道里急速前行了起來。

一路上陸陸續續地又看見了一些趴在地上的鬼，兩位也不理睬，只管急急向前去，王堯這時也感覺到了“御土”不便的地方，一旦那死鬼在“御土”的范圍內，便會被術法一起帶著往前走。

而“御土”攜帶的鬼一多，那速度便會降了下來，就好像不堪重負的樣子，可樓道又越來越狹窄，王堯根本避無可避，少不得走一段就得停下來，把那些搭順風車的死鬼清理掉。

到最后王堯實在不勝其煩，干脆舍了“御土”，和秦素步行前進。

越往前走，王堯越是感覺觸目驚心，這能源辦應該有好幾百的鬼，要不就是其他辦的鬼混了進來。

他們走到后來，眼中所見，幾乎全是一具具倒在地上的死鬼，這些死鬼有的鬼體完好無損，可有的卻呈現出被啃咬擊打的殘破樣子，顯然是被進入中度癥狀的厲鬼所傷。

空氣里已經肉眼可見一層淡藍色的霧靄，而秦素也早已像一團移動的黑煙，連身影都根本無法看清了。

王堯只覺眼前的情景越來越像他在盛世繁華大酒店那里所見到的尸堆，臉色也漸漸變得凝重。

“那里！”能源辦果然離不太遠，王堯他們拐過兩個彎道，秦素就指點著前方右手邊一扇被鬼尸層層疊疊堵了一半的門叫道。

王堯點了點頭，走上前去，他也不用醒神令，只管將鬼尸一具一具拖開，把門清理了出來。

到了這個地方，藍色霧靄漸漸濃重，周圍就仿佛罩上了一層藍色的輕紗，王堯自己也感覺到了明顯的不適，只覺氣溫比冥界的其他地方低了足有十七八度，空氣中有一種刺骨的冰涼。

他想起在花都鬼樓那里聽巡捕小陳所說，僵死癥可是會傳染的，暗忖這藍色尸氣十有八九也是僵死癥的禍首，心道自己別特么一個不小心得了僵死癥，那特么可就玩大發了。

這般想著，王堯便也給自己套了一個“琉璃”，隨著周圍黑煙騰騰而起，果然感覺沒那么寒冷了。

王堯跟著秦素進了門，發現正對面還有一左一右兩扇門，這冥界果然在哪里都是一樣的德性，門套著門，遮遮擋擋的不爽利。

門里地上也躺著許多死鬼，王堯少不得又清理了一番，秦素領著王堯從左邊那門進去，里面又是兩扇門，王堯再次清理了地上的死鬼，接著還是從左邊門里進去。

這樣連著過了三道門，秦素才領著王堯進了一個房間。只見這房間里擺著一張闊大的老板桌，足足占了大半個屋子，三個死鬼一前一后從門邊排到屋里，看那模樣倒像是來給屋里人報信的。

也不知他們是進入中度了，變身厲鬼發了狂要來啃咬領導，還是因為尸氣來得太過迅猛，導致癥狀迅速跳過輕度、中度，直接進入了重度，就此在老板桌前成了死鬼。

秦素心中焦急，也不等王堯清理，就踩著死鬼身體沖進了屋子。

“朱主任……朱主任也……”秦素在里面發出一聲驚呼，王堯走進去一看，只見老板桌后面一只鬼俯身趴在那里，鬼的手保持著往前伸出的姿勢，身前桌上、指尖下面布滿了一道道深深的抓痕。

抓痕的前方是一部紅色電話，這部電話邊上還有一部黑色和一部白色的電話，似乎那鬼是發了狂，想要砸那電話沒夠著，也有可能是想要撥打那電話，卻不料突然進入中度狀態，就此喪失了神志。

“我……我該打哪部電話？”秦素繞過老板桌，走到那俯身趴在老板桌上面的死鬼朱主任身邊，剛要伸手去拿電話，卻又猶豫了起來。

“這……有什么講究沒有？”王堯也不清楚該打哪部。

“紅色的是匯報電話，是打給黃泉道道主大人的，但也能直通樓主判官大人那里，白色的協調電話，是打給同級主任大人的。”

“黑色的工作電話，是打給手下各工作組的。不過每一部電話都能用來打給巡捕房……”

那秦素不愧是鬼通辦的，對桌上三部電話的用途了如指掌，只是害怕擅用了紅色和白色電話，犯了僭越的大罪，可用黑色的，她又怕巡捕房以為是普通鬼打的，沒法引起重視。

“用紅色的，直接打給古奇。”王堯喝道。

“古奇是誰？你……剛才好像也……也提到了他。”秦素愕然看向王堯。

“古奇就是你說的樓主判官大人。”王堯道。

“啊……我……我可不敢……”秦素嚇了一跳，連連搖頭。

“都什么時候了，還在意這個？你找了巡捕房，巡捕房再來查看，尸氣早就擴散了，直接通知古奇，他來做安排最是快捷。”

王堯向她解釋這里面的輕重緩急，秦素聽了倒也冷靜了下來，想了想，還是拿起那紅色電話，按了上面一個鍵。

“判……判官大人，我……我鬼通辦的秦素，對，我在能源辦，……朱主任？朱主任已經重度尸氣癥了，我怎么在……？啊，我和王大……王仙一起來的。王仙是誰？王仙就是……”

秦素猶豫了一下，估計是不知道怎么向古奇介紹王堯，好在那邊古奇反應敏捷，倒不需要秦素想出詞匯來，就猜到了王仙是誰。

“對對對！王仙是和一個和尚在一起，我檢查線路時感覺到了尸氣，根本來不及逃，就……，是王仙救了我……啊？哦，好的。”秦素停了一下，王堯只見她從黑煙中把那紅色電話遞向了自己。

“判官大人請你接電話。”秦素道。

王堯心道這古奇心可夠大的，尸氣都特么要擴散了，還惦著和自己斗呢，且聽聽他怎么說。便上前接過了秦素的電話。

“月老大人，拜托你一件事，從能源辦出去，有一個三通中心，麻煩你和那鬼通辦的過去……”電話里古奇竟像沒事人似的，聽那意思好像還要安排王堯去做什么事情。

“喂，你好像忘了，咱倆可是敵人哦，勞資可沒閑心替你做事，正在找出去的通道呢。”王堯喝道。

“呵呵，您這月老大人氣性還真不小，一點小事值得這樣嗎？不就是不賣人器？好好好！我答應你，只要你去三通中心，關了向上的陰氣通道閥門。從今以后，我這零號樓層就徹底不賣人器！”

“怎么樣？滿意了吧？您可是上仙大人，和我們這些冥界小鬼叫個什么勁兒啊？麻煩你，幫幫忙，畢竟六界是一家嘛。”古奇在電話里呵呵笑著，居然爽快地答應不賣人器了。

“零號樓層？這么說冥界的其他樓層還要繼續賣嘍？”王堯眉頭一皺，聽出了古奇話里的埋伏。

“月老大人，我古奇只是冥界一個小小的判官，三十七個樓主之一，其他樓層，我就是想管也管不著啊？你替我幫了忙，我盡可以替你聯系其他樓層的樓主，到時候你們自己商量就是，你看怎么樣？”

古奇見王堯聽出了他話里的貓膩，只得和他解釋起來。

“你既然管不著，就不用廢話了，我自會去找那管得著的理論，你也知道冥界有三十七個樓層，我要你一個樓層停售人器有個屁用？”王堯說著話，就準備把電話給掛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