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內(nèi),夜下寂靜,燈火盡滅。
皇宮幽深樓宇,卻燈火通徹。
北豐二十四年,正月二十八,亥時。
皇宮城牆之外早已被重重兵馬包圍,年已高齡的右相馮責(zé)正此刻正一身軍裝騎於馬背,手撫灰白長鬚,穢濁的眸子看著緊閉的大紅漆宮門。
此刻,相隔一牆之距的深廷皇宮內(nèi),正上演著腥風(fēng)血雨的一幕幕吶喊廝殺……
鳳鳴宮偏殿,燈火忽明忽滅搖曳不定,文錦皇后跪於團蒲,單手於胸前靜心念佛,手中念珠隨佛經(jīng)而動。
緊閉的硃紅大門被人由外推開,一宮女跌跌撞撞連滾帶爬的撲進了偏殿,驚慌大喊“皇后…娘娘,不…不好了,叛兵已經(jīng)攻進正殿了,您…您快逃吧”。
“可有看清是何人帶的兵?”文錦皇后不疾不徐,連眼皮都未擡一下。
“好像是太……太子!”
“你說什麼!?”手中念珠碎落,文錦皇后驚愕回身,不可思議的看向那個宮女。
“是是是太子”那宮女被文錦皇后一瞪,更是驚慌無措,渾身哆嗦。
文錦皇后竟是站立不穩(wěn),腳下一軟踉蹌後退數(shù)步。
“娘娘!……”
偏殿外,早已被官兵圍堵的的水泄不通,朱北揚身著一身銀白軍裝,鐵甲摩擦碰撞的聲音隨著步伐走動發(fā)出不斷的“蹡踉”聲,他緩緩踏入偏殿內(nèi)。
手中長矛鏗鏘震地,朱北揚冷眼橫掃殿堂內(nèi)供奉的金樽小佛像,冷笑出聲“你拜佛?”。
“……揚兒,你這是何意?”文錦皇后故作鎮(zhèn)定看他,可眸中卻仍是隱藏不住滿是錯愕和驚疑不定的神情。
“難道皇后娘娘看不出?”
“你…竟要殺害你的親生母親?!”文錦皇后一把推開了扶住她的宮女,勉強站立與他對視,想要看到哪怕一絲的母子之情?
“親生母親?可你不是!”他的話語中滿是嘲諷,卻也決絕的沒有絲毫餘地。
“我是!我纔是你的親生母親”她撕聲高喊,難道她連一個死去的人都爭不過嗎?自己親身孩兒竟是不願認(rèn)她?
“我的母親只有一人—怡素心”他字語清晰一字一頓念出那個已死之人的名諱,“當(dāng)年你的孩子一出生便已早夭,你又何來孩子?”。
“…不…不可能!?你如果是那賤人的孩子,那那個和她幾乎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人又該是誰?”
“我與他本就是一母同胞而生”
這話如晴天霹靂般,震的她無法動彈。
沉寂無聲中,她一臉煞白,瞬間癱軟倒地,嘴裡卻還是一直囔囔念著“不可能…”,她接受不了,這不是真的。
朱北揚看她此刻神情,卻沒有一絲憐憫之意,他沉聲道“來人”。
應(yīng)聲而進的士兵雙手託著一鑲金盤,盤面上橫放著一段白色長綾。
“當(dāng)年,我親眼看著你逼死我的母親,卻無能爲(wèi)力,你可知我當(dāng)時之恨之怨?!那時我便發(fā)誓,有朝一日必取你之鮮血,祭慰她在天之靈”。
“我的孩子早就死了?死了?早就死了…哈…哈哈哈……”她眼神渙散無聲,呢喃自語,到最後竟是瘋狂大笑了起來。
“這三尺白綾便是你最後的歸宿……”
偏殿硃紅的雕木門“咯吱”一聲緊閉。
朱北揚鳳鳴宮偏殿的那一刻,所有的喧囂仿似寂靜了一般……
與此同時,長青殿外,朱北傑一身青銅戰(zhàn)衣鐵甲早已染成血紅,手中長劍揮舞,又一人倒在腳下,他雙眼赤紅,握劍的手微微輕顫,右臂從肩頭到臂彎竟被劃開一道血肉模糊傷痕,眼見一人舉刀迎面劈來,卻是無力閃躲!
千鈞一髮之際,那雙舉刀的雙手竟被人一劍劈斷,一聲慘叫哀嚎,朱北傑纔看清救他之人,以劍支撐,他強撐而起,道“多謝!”。
萬一衡接著火光看他一眼傷勢,與他抵背而戰(zhàn),道“皇宮內(nèi)外已被馮責(zé)正十萬大軍佔據(jù),若是子時都城外的援兵不能破城而入,我們都得死在這裡!”
“看來他是打算讓我死在這場兵變之中了”他冷笑自諷。
萬一衡好似不曾聽他說話,只道“我們唯一的機會,便是朝霞宮!袁統(tǒng)領(lǐng)定帶領(lǐng)禁衛(wèi)軍守在那裡,若能借助禁衛(wèi)軍的兵力或能爭取到時間”。
“若他真想我死在這裡,怕是沒有那個機會”
“……”萬一衡手中一頓,變差點命喪刀下,連忙側(cè)身堪堪躲過,便聽到朱北傑的聲音再次傳來“放心,我若死了,他也會履行諾言的”。
“好,我便信你們一次!保重”隨即,萬一衡大吼一聲“兄弟們,殺出重圍!”提劍帶領(lǐng)三千御林軍衝出包圍,直向朝霞宮而去。
朱北傑身邊只剩下不到一千人的親兵,對抗近兩萬人兵馬的包圍奮力廝殺,長青殿內(nèi)血流如注,哀嚎慘叫聲不絕於耳……
皇宮內(nèi)的血色肅殺,慘叫吶喊聲隱約的傳到了皇宮外,百姓惶惶不安,庭門緊閉,沒有一人敢出來,生怕一個不小心,遭到滅頂之災(zāi)。
整個都城內(nèi)蕭索無聲,一處僻靜民宅內(nèi),燈火昏暗的小屋內(nèi),哈撒達朵和姚小凡二人靜靜的相對而坐。
“我經(jīng)常聽到他夢中喊你的名字”一身紅衣如火的哈撒達朵看她。
“……”雙手被縛在身後的姚小凡抿脣未語。
哈撒達朵手卷著垂在耳邊的髮辮,笑了笑,道“你不必擔(dān)心,再過半個時辰,我會設(shè)法放你走的”。
“你放我走?”
“阿姐讓我一定要放你離開”
“阿姐?”
“對,而且我也不想你留在這裡,因爲(wèi)我的男人他很在意你,我不希望……”
“你阿姐…可是萬一衡?”姚小凡心中驚疑不定。
“……嗯,阿姐所做的一切都是爲(wèi)了族人,如果她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我希望你能原諒她”
曾經(jīng)的大雪紛飛一幕幕劃過腦海,萬一衡曾說過她的家鄉(xiāng),那時她眉目濃重的思鄉(xiāng)之情,至今仍讓她歷歷在目。
“等會我拖住那兩個守門的人,你乘機溜走,不要走大街道,沿著小宅向東直走,便能到城門,但出不出的去便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說著,哈撒達朵便站起了身,解開了她雙手的繩索,轉(zhuǎn)身拉開房門,忽而毫無預(yù)兆整個人便向外倒了下去。
兩個守門的近衛(wèi)一愣,慌忙中扶住了她,便在這時,姚小凡衝門而出,兩個近衛(wèi)見狀大驚,抽身便要追去,卻被哈撒達朵死死的拉住了兩人胳膊,因哈撒達朵是太子妃,一時不敢太過用力,怕傷了她,兩近衛(wèi)一時欲掙脫而不得,掙脫時,早已不見了姚小凡的身影。
出了小宅,姚小凡依哈撒達朵的話,向東直行,大約二刻鐘後,便已看到城牆大門。
只是此時的城牆打開,城門口橫七豎八的躺了無數(shù)身首異處的屍身,鮮血幾乎洗刷了城牆,刺鼻的血腥味沖鼻而來,姚小凡秀眉緊蹙,一步步踏在了滿是鮮血鋪地的道路上。
忽而手臂一緊,姚小凡大驚,剛纔隨手拾在手裡大刀便欲向那人砍去,卻被人一個手刀劈在了手腕上,手上失力,大刀哐啷落地。
“跟我走!”清冷疏離的聲音響在耳邊,姚小凡心中又驚又喜“冰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