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午,兩個肩負(fù)偵察任務(wù)的女人就出了門,可惜:但魯橋鎮(zhèn)畢竟是小地方,第二天一早,機會就來了。
當(dāng)時兩人正在客棧的大堂吃早餐,如初心中有事,沒什麼胃口,隨便扒拉兩口就放下碗筷,八重在一邊苦勸,如初卻只是皺著眉搖頭不肯再吃。跑堂的小夥計看到這一幕,熱情地跑過來介紹說,飲食不振可能是胃火淤滯,不如找個大夫診治一下。如果實在不願意就醫(yī),不如到鎮(zhèn)東的英烈祠堂轉(zhuǎn)轉(zhuǎn),本鎮(zhèn)的幾位大家小姐行善積德,說動了大藥材商,正在那邊免費義診贈藥,只當(dāng)溜溜腿、消消食兒也好呀。
如初當(dāng)時就靈機一動,大讚此地風(fēng)土人情,又問那些小姐都是誰?跑堂的一連說出三、四個人名,但如初卻只注意到一句:白先生的女公子白凝若白大小姐。
於是她立即謝過小二,賞了塊碎銀子,飯也不吃了,直奔鎮(zhèn)東而去。
英烈祠前人流涌動,擁擠異常。在祠堂左側(cè)擺了一長溜桌子,十幾個小夥計站在桌子後,忙忙碌碌地照方子抓藥。如初不熟悉中草藥,但猜也知道都只是些尋常藥物,並不貴重。否則不會這麼滿筐滿簍的盛放,再者如果施的是人蔘、靈芝什麼的,多大的藥材地商也得賠回姥姥家去。
祠堂的右側(cè)也了五六長桌子和一些條凳,有幾位老大夫正在給鎮(zhèn)民義診。而就在這一側(cè)最挨近祠堂的地方以繡桿簡單支著一個小繃子,四面以白紗相圍。棚中坐著一個女子,稍一打聽就知道這是鎮(zhèn)上的女華佗白凝若。此善舉雖然是幾位大家小姐共同促成的,但深諳醫(yī)理的卻只有白小姐一個。
“她哪兒是白凝若,簡直一子,學(xué)人家救死扶傷呀。”如初不岔。
“小……呃,公子說麼?”八重納悶地問。
如初搖頭不語,警惕地東張西望道,“不知我的傻許仙會不會來?一定要小心著點。誰說許仙是白娘子的?在我大明版愛情故事裡,許仙絕對屬於拋頭露面的狐貍精。”
不過祠堂前聚集的鎮(zhèn)雖多,但古代人素質(zhì)比較好,都規(guī)規(guī)矩矩的排隊,熱而不亂,沒出現(xiàn)現(xiàn)代超市大促銷,顧客瘋狂搶購擠踏的事情。如初瞧這麼多義診的大夫中就數(shù)白娘子那邊人少些而且大多是青年男子,也乖乖排在隊後。
沒成想剛站定。身後就有人她。回過頭還沒看清那人地臉。就聽到一個大嗓門在叫“看你是外鄉(xiāng)人吧?也不懂到祠堂那兒磕個頭。不管哪兒地人。得了我們魯橋鎮(zhèn)地恩惠。至少要謝謝打下這江山地祖宗。”
如初二話沒說著八重去磕頭。正經(jīng)經(jīng)地。一點敷衍了事地意思也沒有。她今後是要嫁到這裡來地。所以鎮(zhèn)上人地祖宗自然也是她地人家待在神位上那麼多年。受她兩個頭一點不冤。
恭恭敬敬磕了頭再去排隊就沒什麼人廢話找茬了。如初讓八重老實待在隊伍中。自己則偷偷摸摸、溜溜達(dá)達(dá)蹭到隊伍最前面。暗中觀察白凝若。
明代是封建社會。對女性管制嚴(yán)格即便如此。除了大家閨秀和家教極嚴(yán)地人外蓮門小戶地女子仍然可以上街。在魯橋鎮(zhèn)這種民風(fēng)淳樸地鄉(xiāng)下地方更是如此。所以白凝若雖然搭了棚子圍了輕紗。還有一個丫鬟陪同其實也不過是要那麼個雅緻地意思。旁人仍可看清她地身影。不過畢竟隔著層紗。面目看不清楚罷了。這個白凝若。很有點孤芳自賞地感覺。而且似乎很喜歡扮聖母。
如初暗暗不屑。隨即又提醒自己不要有偏見。說不定人家就是這麼善良呢。做人還是不要太小人之心。而據(jù)初步目測。白凝若地身段正符合這時代地審美標(biāo)準(zhǔn)。小、窄、薄、分外纖瘦。跟人家比。她顯得平日伙食太好了些。身段也不“文雅”。果然是仙女和狐貍精地區(qū)別呀。
好不容易排到了位。如初坐在條凳上。身子前傾。把手伸進(jìn)帷紗帳中。
“先生哪裡不好?聲音輕柔婉轉(zhuǎn),溫溫柔柔地煞是好聽,但總感覺有些做作似的。
如初心中評判了一下,之後又罵自己:胡如初,你大方點,又在小人之心了。淡定,要淡定!
“這要看姑娘了。”她一語雙關(guān)。
帳內(nèi)一時沉默,如初甚至想像得出,自己這細(xì)聽下來有點調(diào)笑又有點冒犯的話令白娘子秀眉微蹙、輕嗔薄怒的樣子。
於是她補充一句,“白姑娘你診過脈才知我哪裡不好呀,如果我自己全明白,何必找大夫?”
“先生說得是。”又過了幾秒,白凝若終於開口,“但先生也得說個大致的癥狀呀?”
“心疼。”
白凝若又是一愣,之後嗯了一聲,待旁邊的丫鬟在如初腕上搭了塊雪白的
才把手指輕輕壓在脈上。半晌,她擡起手,緩緩地生心脈旺盛平和,並無心疾,還請離去吧。”
“白姑娘診錯了吧?我明明就是心裡不舒服。”如初繞著彎說話。
白凝若沉吟半晌,似乎壓抑著心中不滿,之後仍然平靜溫柔地道,“先生患的可能是心病,這個恕小女子才疏學(xué)淺,無力相幫。”
“心病不是病嗎?難道姑娘沒號出我胸中鬱郁,滯澀糾結(jié),肝氣不舒?就沒有活血順氣的藥給個一劑半劑?就沒有開解的話嗎?難道醫(yī)者救人,就只有針?biāo)帲瑓s沒有父母之心?”如初強詞奪理,但說得理直氣壯,倒把白凝若僵住了。
於是她接著道,“在我家鄉(xiāng)有一種大夫叫心理醫(yī)生,專門給人醫(yī)心病的。身體之病好醫(yī),心病難醫(yī),我路過貴寶地,聽聞到白姑娘菩薩一樣的心腸,這纔來看看,原來還是我強人所難了啊。既然白姑娘診不出來……那我就告辭了。”臨了,她來了這麼一句。
假白凝若是聰明的,就會放她們走,對她的胡言亂語不予理會。那麼,她就會有力無處使,只能灰溜溜先離開,再想他法。
但如果白凝若是假聰明,好名爭強之輩,絕不像表面上那麼淡然高雅,就一定會攔著她。那麼,她就會施展打草驚蛇之計,讓白凝若胡思亂想,認(rèn)識到和戚繼光的婚姻根本就是橫刀奪愛。
結(jié)果……是後者。
“先生心中有麼難解之事嗎?”白凝若問。
賓果,大魚上鉤,果然白凝若是假女呀!
“我有一個喜歡的人,我兩情相悅,可是他家裡逼著他和別人成親。我不知道怎麼辦,雖然追到這裡來,卻不能露面,所以心情一直鬱郁。”如初直截了當(dāng)?shù)氐溃驙?wèi)她是男裝,所以沒說“娶”與“嫁”這類的詞,語意模糊。
“原來是爲(wèi)情之一事呀。”白凝幽幽地道,好像很有經(jīng)驗似的,“先生也是性情中人,既然如此割捨不下,不如上門拜會那位小姐的父母,說明真意,也許人家會成全你呢?”
“不行了,晚了。”如初搖頭苦笑,“我那上人前些時日與我在京師辦事,哪成想家裡的長輩給他訂了親,他完全不知情。而且他家長輩似乎很喜歡與之訂親的人,所以斷不會接受我的。我與他真心相愛,卻要被生生擴(kuò)散,這樣公平嗎?”
“這樣……她的父母是太操之過急了一些,怎麼也應(yīng)該問問自己的女兒呀。”白凝若嘆了口氣,不過因爲(wèi)心中鄙視未婚女子與男子獨自上京,所以話鋒一轉(zhuǎn)道,“可是事已至此,先生何不放手?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天涯何處無芳草,成人之美也是大丈夫之所爲(wèi)呀。”
這句話把如初氣的差點破功,幸好她強行忍住,也用幽幽的口氣道,“對方爲(wèi)什麼不能成我之美呢?畢竟我與我的心上人之間有真情在。”
“可是婚姻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所謂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若是千年有造化,白首同行在眼前。”如初打斷白凝若,差點給她唱一段《白娘子》,“男女真情是天底下最珍貴的東西,難道不應(yīng)該努力爭取嗎?良緣難得,難道不應(yīng)該加倍珍惜嗎?”
這一番話是如初真心的,所以很有感染效果,白凝若似有所動。不過她已經(jīng)厭煩和這個古怪的小鬍子談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事,因此假意贊同道,“先生說得對,倒是我拘泥迂腐了。希望先生好好努力,希望與你心上人訂親的那個人也能明白這道理,緣分,不是強求來的。”
這話如初愛聽,所以加了一句,“白姑娘也認(rèn)爲(wèi)我應(yīng)該爭取這人間真情嘍?”
白凝若在賬內(nèi)很肯定的“嗯”了一聲。
如初等的就是她這句話,突然笑道,“聽說白姑娘和鎮(zhèn)上的戚大公子,也是登州海防衛(wèi)的指揮僉使大人已經(jīng)訂親,不日就要完婚了?”
她多麼希望這個消息是謠傳,這樣她和小光之間的事至少不會那麼艱難,可白凝若雖然沒有說話,但那沉默中的嬌羞卻令如初感覺得真真切切。原來,那個生意經(jīng)紀(jì)白蒙並沒有胡說八道,小光真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長輩訂下了親事。
結(jié)個婚而已,別人貌似都很簡單,爲(wèi)什麼到她這兒就這麼難呢!一瞬間,她真的感覺身心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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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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