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凰同小葵到了付宇的院落口,便遇上了一位老媽子。
“這不是鍾媽媽嘛!”小葵畢竟在府裡待過些日子,說到底要比夜凰接觸的人多,一瞧見是相識的,自是開口招呼,那鍾媽媽當即笑著言語:“是我呀,墨***奶,太太叫我來引引路?!?
這一個引路便將夜凰同小葵的猜測印證了,當下夜凰頷首:“有勞了!”於是夜凰帶著小葵隨著那鍾媽媽拐了個彎,便從付宇的宅院前走過,七拐八拐後,就到了一處偏院前。
這裡雖然也有花草,但雜亂無章顯然是沒什麼人打理的,即便地面是乾乾淨淨的,卻顯出一份荒涼來。
鍾媽媽走到院門前,從懷裡摸出鑰匙,開了門上的大鎖,當鐵鏈子落了地後,門才被推開了:“墨***奶您請進吧,太太說了,叫老身在門口等著就是!”
夜凰點點頭,帶著小葵走了進去。
這院落裡,安靜的出奇,小葵扶著夜凰一直走到了正屋前,才總算聽到了一點聲音—那是水槽裡滴水於缸的聲音。
夜凰好奇的看了一眼小葵,小葵便先湊去跟前瞧看,而後退回來同夜凰低語:“屋內(nèi)倒是供著香火,可是她卻是躺在牀上的,你還是別進去了!”
夜凰蹙了眉:“怎麼?”
“有些惡臭?!?
夜凰一怔:“扶我進去瞧瞧!”
小葵見狀也就扶著夜凰進去,還體貼的先拿了帕子出來給夜凰掩住口鼻,怕她會噁心。
推門而入,屋內(nèi)雖說無塵,卻有臭氣,夜凰點點前移,便見那羅玉蘭瘦成皮包骨的躺在牀上,若不是胸口還在起伏,還真跟個死人一般,而惡臭卻是她跟前桌幾上的食物變質散發(fā)出來的。
夜凰瞧了其一番後,衝小葵擺手,兩人悄無聲息的推了出去,小葵將門掩上後,便立刻扶了夜凰出去了。
到了門口,鍾媽媽恭順的迎了兩人出來就去鎖門,夜凰便詢問到:“我見屋內(nèi)食物都發(fā)黴了也不收拾,這是怎麼回事?”
“她 不叫收!”鍾媽媽利索的鎖了鎖匙,轉身衝夜凰言到:“開先太太惱她過份,便把她關在此處,一來是要她安省些日子,二來是期望她能想個明白,可不出一個月, 她就開始瘋鬧起來,不是大喊大叫,就是一個人一會哭一會笑,太太見狀叫了郎中來瞧,卻瞧不出有什麼問題,太太惱了,就說什麼時候好了,什麼時候再放她出 來,可她卻越來越不對勁,發(fā)瘋的次數(shù)變多了不說,就是不瘋的時候,也竟說著渾話,太太知道了,就不叫人守著這裡,而是上了門鎖,關她一個,倒也相對安省 些,我們每日裡就是給送吃喝。”
“可是我進去瞧著她怎麼成了那個模樣?”
“嗨,自打姨奶奶有了身子後,她就犯起渾來,要 不就不吃東西,要不就是揚言要,要殺了姨奶奶,太太惱了就叫郎中給開了些安神助眠的藥給她,她倒是安生了,可是人卻開始越發(fā)的沒了精神,然後每次吃食送進 去,不吃吧,還不叫我們收,上次有個丫頭實在看不過動手收了發(fā)黴的東西,結果她就瘋了一樣把那丫頭給咬傷了呢!所以現(xiàn)在誰還敢收???只有等,等她叫收了, 纔會去收!”
夜凰聞言點點頭:“哦,好了,我們還想去看看姨奶奶?!?
“哦,好!那老身就不打擾了!”鍾媽媽說著告辭而去,夜凰自然和小葵往付宇的宅子返。
“看樣子,小姐未料如此?”小葵見左右無人小聲詢問起來。
“我 雖不是聖母,卻也不是個傻子,她要是死了,只會讓羅家沒了顧忌,而且一時渾噩起來,只怕就會揭了我的底;所以,我惱歸惱,卻也知道她不能死!當初我叫艾辰 照我的法子做,爲的就是廢掉她,使她安靜下來,不再***,那羅家也只能被牽著鼻子走,可是今個看來,出了岔子!”
“岔子?”
“是的,就她現(xiàn)在的情形看,能活個半年就不錯了,也怪不得國公夫人以爲是我要她死,暗示我厲害關係呢!”夜凰說著嘆了口氣:“我饒不得她,卻也不能讓她死,只怕是弄巧成拙了!”
“弄巧成拙?難道是……”夜凰看向已經(jīng)想到了答案的小葵點點頭:“我和國公夫人都做了同樣的事,只是一個人的量,她承受的起,兩個人的量可就承受不起了!”
“可是既然國公夫人不想她死,發(fā)現(xiàn)了自會住手,又何必要你……”
“因爲她不希望艾辰也參與其中,更不希望付家有個瘋婦!”夜凰說著輕言:“她要的就是羅玉蘭安安靜靜的,像尊泥像一樣的活著!”
……
再到了付宇的院落前,這次就無人攔著了。
不過等到夜凰進了屋才知道,雖然沒攔著,但國公夫人還是有忌諱,在屋內(nèi)置了一架四扇屏風,免得衝了臉。
“小姐……”艾辰的聲音雖有些無力卻透著激動,夜凰看了小葵一眼,在外做答:“恭喜你啊,生了一對大胖小子,坐穩(wěn)了位置!”
“小姐就別逗我了,其實對我而言,位置不重要,重要的是,世子對我好就成!”艾辰說著聲音略有些顫:“小姐,羅玉蘭的境況有些糟糕,您的法子真的不會要她的命嗎?”
“你有注意份量嗎?”
“有, 按您說的十天半個月的,給她的吃食里加一點點山茄花,開先都對,她會瘋鬧一陣子,太太也果然厭煩她,可是自打我有身子後,她鬧的兇了些,太太叫郎中給她看 過後,就有些不大對了,聽管事的說,郎中斷言,這樣下去,她最多還有半年的日子,小姐,是不是我記錯了時間,下的勤了?”
夜凰聽艾辰如此 說,更加確認了自己的判斷:“不是你的問題,而是太太想她安靜,肯定叫郎中給她用了有安神的藥物,只是山茄花本身除了致幻麻醉的作用外,也有鎮(zhèn)痛的效果, 本來隔三差五的給她用一次,只會廢了她這個人而已,可是再加用安神的藥,這無疑是向她索命了,怪不得她會消瘦如枯,更失嗅覺,艾辰,從現(xiàn)在開始,你不要再 給她加料了,就讓太太的安神藥給她壓著吧,以她的情況應該能熬個三五年。”
“三五年?那她不還是要死?小姐,我……”艾辰急了,她也知道羅玉蘭死了會帶來怎樣的變動。
“別怕,三五年的時間,足夠了!只要我們昭雪了,她死了也沒關係了!”
“可是小姐,只要羅家存在,就依舊是有危險的?。 ?
夜凰看著屏風說到:“如果我們昭雪了,皇上就會丟出一個替罪羊的,你覺得還有比羅家更適合的嗎?”
屏風內(nèi)傳來小艾舒出的氣聲,夜凰聽見了便笑:“不管以後你扶正於否,有了這兩個孩子,你這輩子都可以安心了!”
……
解決了羅玉蘭這件事,夜凰也就安心的在家養(yǎng)胎,墨紀自然是忙著朝廷的事跑前跑後,但總會抽空回來陪陪夜凰。
如墨紀所料,夏收受損,平倉未達七成,朝局便是惶惶,一時間整個京城都被一種壓抑的氣氛包裹,而因著這種壓抑,導致朝臣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羅憲也沒精力去顧他的女兒和夜凰了,倒讓夜凰安然自在。
時 至六月末,江淮兩地因爲欠收,導致缺糧嚴重,戶部爲了供應邊防軍餉,平倉重壓下先運糧回京,引發(fā)民憤,發(fā)生人禍,難民羣起搶了漕糧,雖事後平了禍,戶部尚 書問罪,墨紀頂了戶部尚書一職;漕運總督因監(jiān)察不力,罰俸一年這般做了處理,但內(nèi)部亂了一下,爲了安撫難民,倉內(nèi)放糧於民,使得平倉成爲了不可能,而秋收 尚早,並不能有所期的情況下,自然朝內(nèi)重壓於邊防,於是一羣言官彈劾邊將只知守而不攻的大論興起,每日裡都在吵吵著換將與否的話題。
有了 這般重壓,邊防軍將爲了自己不得不出擊,七月下旬,冒進蒙地,反倒被部落圍而羣攻,損失一萬多人馬,大敗的結果就是皇上更加震怒,派了欽差前去問罪,八月 底,舊將被押解還朝,皇上自然派了新的將領前去指揮,而皇上爲了做到熟知內(nèi)情,還派了一位大總管前去做了監(jiān)軍。
冒進而敗,舊將於受審時痛斥言官亂言,有了此因,積極主戰(zhàn)出迎的都被罰俸半年,於是再派去的將領,開始了新一輪的守而不戰(zhàn),部落則因爲圍剿的成功而利益驅動,主動挑釁出擊起來,於是如墨紀所料,戰(zhàn)事進入了膠著狀態(tài)。
一 旦進入了膠著狀態(tài),急也沒用了,只看兩邊誰耗的起了,部落都是遊牧民族,沒有田地種糧草,而互市被關閉,也沒了渠道獲得糧草,戰(zhàn)事雖然搶掠了不少,但進入
冬季後,自然又是需求放大的時候,所以將領們這次是萬衆(zhòng)一心,就嚴防死守的乾耗著,打算在冬季,部落糧草最匱乏的時候,給予致命一擊。
當 然,這是計劃,而現(xiàn)在九月,正是秋收時期,雖然年中的災害導致期望不高,但畢竟還是有所收的。墨紀在七月初成了戶部尚書,就開始要籌算糧草國庫,如今九月 裡秋收的時候,自然忙的不可開交,雖然堅持除了當值日外每日都要歸家陪夜凰,但雙眼的血色和黑眼圈還是叫夜凰心疼不已,只能送上一碗蔘湯佐案。
因爲她知道他有多辛苦,她知道他不但要平衡各處所需,還要在其中挖出坑來,好在將來成爲製造局面的利器,而這把利器還不能傷了自己---這要耗費多少心神?
“太晚了,還是休息吧,瞧你這樣子,我真心疼!”看著墨紀有些削瘦的臉龐,夜凰忍不住低語,墨紀聞言衝她笑笑:“不礙事的!倒是你,別這裡待著了,快去歇著吧,挺著肚子多累??!”
近五個月的身子,自然是挺著大肚了,夜凰無奈與其說了兩句話,墨紀便扶她去牀邊休息,待夜凰睡下後,他又起身回到了桌邊繼續(xù)籌算,坐下後,眼見屋內(nèi)光亮,又熄滅了一盞燭火,這纔開始低頭繼續(xù)忙活。
九月下旬,江安一封家書送達,老三媳婦也是能人,竟也生下了一對雙,是兩個兒子,把兩個老人高興的不得了,而後孩子起了名,一個叫靖,一個叫慶。
三爺喜得貴子,夜凰也知道這封信隱隱帶來的壓力,便去了麗娘處坐了坐,如今甄老爺在京城幹活,麗娘自是也在此處。兩人說了會話,麗娘表示要回去看看,夜凰便準備了二百兩銀子的票據(jù)交由麗娘帶了回去,算做禮數(shù)。
十月麗娘回來,說孩子挺好,老兩口也爲墨家添孫而高興,就是老三媳婦在家太過霸道,對他們兩個老人也是吆五喝六的,而且因爲老三媳婦是帶了不少人嫁過來的,而墨家本身伺候的人就少,隱隱的,整個墨府倒成了老三媳婦說了算了。
夜凰聽得無語,詢問二老如何,麗娘苦笑:“爲了三爺?shù)墓?,兩個老人還不是啥都忍了?不過最近有了這兩個孫子,他們倒覺得舒坦了許多。”
“那捐官的事……”
“還不是在等,只是你也知道,這會朝局都亂成什麼樣子了,要是補個去邊疆的官不就麻煩大了?所以,在等邊疆平定呢!”
夜凰聞言便也只有苦笑了。
秋臨而冬近,轉眼就是十一月,天氣也寒冷起來。
戰(zhàn)事也到了激戰(zhàn)前期,墨紀也份外的忙,不過還是叫了人來給這個院子重新修繕一下地龍,免得夜凰著涼。
這一日,夜凰縮在耳房裡聽軒哥兒背書,眼掃著外面工人們在翻磚,忽而的就看到葉韶顏急急忙忙的跑進了院裡,小葵正在外面監(jiān)工呢,便迎了上去,問了一句後,也急忙的往耳房跑,夜凰覺得不妙,丟了書冊起身,小葵便已經(jīng)進了屋。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夜凰先開口詢問,小葵有些尷尬的淺笑:“不是出了什麼事,而是有人來了!”
“誰來了?”
“老爺和太太唄!”
“老爺?太太?”夜凰一愣:“樑國公怎麼這個時候……”
“不是他們啊,是您的公婆??!我的***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