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確實達(dá)到了想要的效果。
至少,沈煙覺得現(xiàn)在確實有必要和他聊一下了。然而,他想要下馬的動作卻依舊未能順利完成。因為——
“關(guān)銘,我只是和他聊一下而已,真的就只是聊一下……”
關(guān)銘的臉色隨著他的話越來越難看,“有什么好聊的!?”說罷,眼光直轉(zhuǎn)向一旁的鐘落鴻,意思就是在催他動手。
而鐘落鴻顯然也接受到了他的暗示,只是他看完以后依舊是維持噙笑的表情。除此以外,沒有任何的動靜。
就知道這廝絕對不會乖乖聽話的,哼。
于是他很干脆的放棄了對鐘落鴻的繼續(xù)示意。正所謂求人不如求己,他親自出手說不定反而還能快一些呢。
“你去死罷。”——他的意圖向來表現(xiàn)得很直接。
“……”可沈煙卻有點兒接受不能。
爾蘇炎對此抱以一聲冷笑,表達(dá)出他一點兒都不將對方放在眼里的態(tài)度。
“我死了,可是會有很多人給我陪葬的。”說著眼睛又向沈煙瞥去。
沈煙當(dāng)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其實,他完全可以對這些不管不顧的。
豹子靈是戧國人、蝰羅是戧國人,而他,卻是個地地道道的慶國人。
所以說——他們的生死與己何干?這真真正正是八竿子都打不到的關(guān)系。
……
可是……
他們會落得如此田地,也不可以說和自己完全沒有關(guān)系……
一旦意識到這點,愧疚感就開始一點一滴的蠶食起他的良心。天人交戰(zhàn),糾結(jié),實在糾結(jié)。
最后,究竟是理智占據(jù)了上風(fēng)?還是……
“好罷,我們可以談?wù)劇5牵仨毷且兴麄冊诘那闆r下。”沈煙說了他自以為很兩全其美的辦法。
很快事實就證明了他的辦法其實并不是那么的兩全其美。
“……其實……旁邊還有很多空桌的……”沈煙小聲提醒著身旁的人可以考慮一下除了自己這張桌子以外的其余十幾張空著的桌子。
“煙兒不想和我們坐在一起?”沈清看上去好像很震驚,很傷心。
“……不是……”——心虛導(dǎo)致氣短,指的就是眼下這種情形。
眼下桌子的一頭坐著爾蘇炎,另外三邊分別是沈煙、關(guān)銘、沈清、沈杰,還有鐘落鴻和岳炅青。
不要問他為什么一張桌子可以坐得下七個大男人。因為這七個大男人現(xiàn)在就是圍坐在了一張桌子的前面。
實踐出真知,只要努力去做,終究是會實現(xiàn)的。沈煙的心里如是感慨。
唰……
爾蘇炎為自己面前的空杯倒?jié)M了茶水。
嗯?茉莉花茶?
聞到香氣的沈煙下意識想著。
下一秒鐘,冒著氤氳霧氣的茶水就推到了他的面前。
沈煙開始眼觀鼻鼻觀嘴嘴觀心,就差沒默念什么j□j空即是色了。
等到下一杯茶水被推到他的面前時,他這才抬起了頭。
手才收回到一半的沈杰見沈煙看向了自己便對著他自然而然地溫柔一笑。沈煙只感覺自己的心臟似乎倏地停了一拍,一股暖流便開始緩緩擴散。
然而,未待他回之以一笑就聽得“砰!”的一聲重響,光潔的桌面上頓時濺了大片透明的茶水。
沈煙被嚇得愣了愣,兩眼朝向聲源望去。就見關(guān)銘正面無表情的盯著桌子,看上去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可是任誰見了他的臉色都會知道,此時他的心情絕對稱不上好。
“咳、咳咳……”沈煙故意咳嗽了幾聲來吸引眾人的注意力。
爾蘇炎先是冷淡地掃了黑臉的關(guān)銘一眼后就將自己的目光又重新投注在了沈煙身上。
“這就是你所說的有他們在的情況?”他略帶了戲謔的挑眉問到。
“……嗯。”沈煙死要面子地點了點頭。
這下爾蘇炎終于忍不住哧笑出來。
“好吧,既然你不介意那我也就沒什么好介意的了。”不就是人多一點么。
“我想我已經(jīng)同您說得很清楚了。”
爾蘇炎嘴角平覆,低垂的視線也不知道是落在了何處。只見他握在瓷杯上的手指開始不甚規(guī)律地轉(zhuǎn)動起了細(xì)巧的杯身。
“在下實在是配不起你……”
轉(zhuǎn)動的杯身忽然停止。
“你配不配得起我可不是你一人說得算的。”淡漠的語氣背后卻充斥著不容質(zhì)疑的霸道。
……好吧,看來這句話不論是在現(xiàn)代還是在古代都得不到說話人想要的理想中的諒解。
“其實是在下已有婚約,等回國以后即將行禮成婚。因此,承蒙陛下錯愛……”沈煙略低著頭嘴巴里又開始瞎掰起了些連他自己聽來也覺得冠冕堂皇的話,試圖委婉的告訴對方自己拒絕的理由。
“誰?”
然而,爾蘇炎卻沒什么耐心的直接打斷了他。
沈煙也自然不會愚蠢到不知道他在問什么。原本無甚表情的他臉上忽然浮現(xiàn)出一抹暖暖的甜蜜的笑容。就在那散著溫柔光華直惹得人幾乎就要溺在里頭的眸子定在了他的身上后不消一秒,就冷酷的轉(zhuǎn)向了別處。
早些時候還黑沉著臉的男人此時揚著唇,大手緊緊握住了望向自己的心上人的手。
相親相愛的兩人,看上去是多么的幸福啊……只是這幸福的光環(huán),卻也是傷人的刺。
“我有無數(shù)辦法可以讓你們永遠(yuǎn)都回不了國。”
關(guān)銘依依不舍的將目光從沈煙身上遲遲收回,微微挑高的唇角有著令人厭惡的愉悅,“盡管去試。”
鐘落鴻清楚看到,爾蘇炎的瞳孔在一瞬間驟縮如針尖。
……呵,有趣了。
“不錯,”鐘落鴻因為不知何事而高揚起來的聲線再次不請自來,“沈煙是咱們靜王爺未來的王妃,雖然……”他不怎么認(rèn)真地掩著自己上翹的嘴角,用輕輕的卻恰好可以讓在場所有人都聽清楚的聲音接著說道:“不知道是不是會是‘唯一’的一個。”
關(guān)銘聽出了他話里帶著的明顯挑唆,微狹的眼射出目光化作的利刃朝他身上狠狠擲去。
而沈煙也自然是聽出了他話中意有所指。盡管心里十分明白對方的用心所在,可是他還是會忍不住鉆進話里設(shè)下的那個套。
他怎么就忘記了呢……關(guān)銘是皇帝的手足,皇室規(guī)矩定然會要他留下子嗣。而他沈煙——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所以,唯一可以讓他的血脈繼續(xù)流下去的辦法就只有娶側(cè)妃了。
沈煙暗暗苦笑。
封建王朝的標(biāo)志之一:一夫多妻制。以前他還羨慕過那些擁有三宮六院的皇室成員,沒想到現(xiàn)在真的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卻叫他失去了繼續(xù)艷羨的心情。
敏銳察覺到身旁人隨著挑唆話語陡然低落下去的情緒,關(guān)銘微感擔(dān)憂的同時不可否認(rèn)的還有些高興。
“這就是你的選擇?”爾蘇炎恐怕是在場所有人里面唯一一個會覺得鐘落鴻的話頗為受用的人,“跟著我,我會給你比他更好的。”
——沙漠養(yǎng)育的男兒不僅鐵血,對自己認(rèn)定的愛人更是忠誠無雙。
他相信自己有本事可以給沈煙比關(guān)銘能給他的好上一萬倍。至少,他可以保證自己絕對可以除他以外不會再有任何一人來與他分享自己對他的寵愛。
“但是,我不相信你。”沈煙卻是如此說到。
隨著他的話,爾蘇炎當(dāng)即不悅的隆起兩道濃黑俊氣的雙眉,眼中迸射出隱隱的怒光,“為什么?”
“你對待自己的下屬尚且如此殘酷,我又憑什么要相信你會對我愛護有佳?也許今天你還會拿我當(dāng)寶,指不定隔日就拿我當(dāng)草看待了。”
看看豹子靈和蝰羅他就明白什么是翻臉比翻書還快了。
爾蘇炎聽罷,維持著先前的表情盯著他看了許久,隨后又是擰起邪戾的冷笑,“說到底,你不過就是想讓我放了豹子靈和那個雜碎而已。”
沈煙對他的判斷也不否認(rèn),“我只是希望你明白王權(quán)可不是砍頭鍘。千里之堤潰于蟻穴,人心聚起來很難散起來卻很容易。你雖已是戧之帝王卻也不能因為自己的原因而拉著別人白白成為你的陪葬品,這樣亦是對豹子靈、虎斯、狼因還有豺克讓的侮辱。”
語畢,就見爾蘇炎左手手指隨意搭在自己的唇上,一雙深邃的鷹目鎖在對方身上許久。最后,終于從鼻子里冷哼了一聲,“不要我拉著別人,那你是不是愿意來陪我呢?”
“……如果是以前,也許我會把你當(dāng)作朋友。但是,從那一天以后,我對你就只有恨。”
如果不是你,我怎會遭受到如此大的屈辱?
說不在意卻往往最會在意。沈煙都不敢想象會有多少人背地里流傳他與爾蘇炎的過往。而這更是曾經(jīng)引發(fā)關(guān)銘與自己冷戰(zhàn)的源頭。
“我不在乎。”
爾蘇炎刻意忽略自己心中傳來的陣陣抽痛,故意淡然的同他說到。
“你不在乎?呵……你有沒有想過我會不會在乎?!”沈煙突地站起身來,臉上更是明顯隱忍著怒意。
周圍幾人見他如此心下皆感詫異,因為他們誰也沒有料到沈煙會這樣激動,這實在是不像他的作風(fēng)。
“煙兒,不要再動怒了。”沈杰站起身來撫摸著他的背,試圖安撫他激動的情緒。而鐘落鴻卻敏感的注意到說這話時沈杰的臉上似乎有些……緊張?
此時,爾蘇炎一向硬朗的臉卻是慢慢染上了不易察覺的脆弱色彩。
你可以在乎這個在乎那個在乎那么多的東西……可唯獨我,卻始終不在你在乎的行列之內(nèi)。
說我對別人殘酷,你卻憑什么可以拿著刀來凌遲我的心!?
“既然,他們的性命你都可以不放在心上……”
爾蘇炎看不到自己說這話時,眼底流露出的絕望。
“那么——你自己的性命呢?是不是……你也一樣可以不放在心上?”
作者有話要說:為了掃墓將軍昨天只睡了四小時……于是,將軍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