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把你的腳拿開!”
再被他踩一會兒虎斯就不用喊人來救了,直接準備棺槨厚葬皇陵去罷!
聞言,鍾落鴻竟是腳下又使力碾了幾圈,邊碾嘴裡邊不怎麼有誠意的說:“什麼?你說什麼?哎呀,風太大我聽不見哎……”
“……”這人可真夠無恥的。關銘落井下石的開心之餘心裡暗評。
“鍾、落、鴻!”
眼見得沈煙真有發怒的跡象了,被他喊到名字的人這才停下了腳乖乖站著。
臨風而立的鐘落鴻姿態風雅面容俊美,光看著還真像是一名翩翩佳公子。只可惜此人是隻能看不能問的,一開口就可以把別人拆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你還站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把他帶回去!”沈煙知道對他們不能指望太多,不把爾蘇炎折騰死就是燒了高香了。於是他只能對著再次目瞪口呆到臉色煞白的虎斯大叫,後者這才慌慌張張地領著人衝上來將爾蘇炎趕緊擡走醫治。
不想,爾蘇炎僅剩的一隻手死命扯著沈煙的袖子不肯放,無論鍾落鴻踹他也好還是關銘踢他也罷,他就算直到最後暈過去了也還是不肯撒手。
見他如此沈煙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樣的感覺。
而就在他開口之前,一道寒光瞬間劈向二人手與衣相連的地方。
……他該不會是連這隻手也保不住了吧!?
回過神來的沈煙冷汗津津的去看,長舒了口氣。他舉起自己的手瞧了瞧,袖子斷了一截。臉上涌出了幾分苦笑:這下自己可真成了斷袖了。
不知何時與鍾落鴻一道出現在這裡的沈傑將劍利落地收回鞘中,面無表情的臉上偏生一雙眼睛牢牢粘在沈煙身上,與他對視時眼底的激動實在是難以掩飾。
沈煙心裡亦是難免生出慨然,這一眼彷彿有千年之長。
“煙……”
“沈煙!”
就在沈傑想要上前與沈煙相認時,鍾落鴻又跳出來橫插一槓,整個人都擋在了他們的中間。
“……什麼事?”沈煙哭笑不得的暗歎了口氣,認命的問他到。
“你的蠱解了沒有?”
對於他的問題沈煙猶豫了一下後方纔回答道:“解了。”
鍾落鴻滿意地微笑著點了點頭,“怎麼解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問這話時他感覺鍾落鴻的眼中彷彿閃過一道冷光,裡頭有著某些陰暗得難以名狀的東西……
“就……就這樣解了。”
“就這樣解了……那是怎樣解的?是吃了藥丸?還是喝了藥汁?抑或是……還有什麼本侯沒聽說的解毒法子?”結果聽了他的回答後鍾落鴻開始喋喋不休的追問起來。
這下他惹來沈煙暗暗打量,隨後纔不輕不重的說:“吃了專解斷情蠱的藥。”
“咦?”鍾落鴻好大一聲疑惑叫旁人都是不禁對他側目,他卻不管不顧的繼續道:“本侯素聞‘斷情蠱’乃是戧國秘寶的原因可不單單是因它效力詭異,還因爲它從來也無解脫之法。而你竟然得了它的解藥?本侯覺得……那不會是假的吧?”
沈煙皺起眉頭,“你這是什麼意思?”
不想,鍾落鴻卻對著他噙笑不語,笑容裡透著狡猾的陰謀氣息直叫沈煙看得心裡彷彿有鼓在敲。
“你……”
未等他開口就見鍾落鴻後退了好幾步,手一招就從隊伍裡跑出個謀士一般的人物,手裡還拿著一張皮紙。隨後又見得那人跑至兩軍陣前,攤開了皮紙開始大聲讀著什麼。
依稀捕捉到幾個字眼的沈煙當即就愣了。
他聽到的……難道是……宣戰令?
爲什麼?
驚疑中的沈煙忽然像是覺察到了什麼一樣猛地朝鐘落鴻看去,後者似乎一直在注視著他,此時對上他驚疑的目光也毫不避讓。
——爲什麼?
——你該是知道的。
無聲的對話在空中進行。
沈煙猜測了好幾個理由卻始終沒有得出一個足以說服自己的答案。
接下來的一切進行得理所當然極了。連哀傷的時候都沒有給人留下,戰爭就開始了。
沈菸頭一次發現原來打仗可以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情。
念幾句話,殺幾個人,接著就會有更多的人被殺。
戰爭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沈煙忽感疲憊。
這時眼前一陣天旋與地轉,就發現自己已經被人打橫抱起。
看著自己一身血污對反卻毫不避嫌,真要說不感動是假的。
原本只有一隻左手摟在對方的肩頸上,後來右手又從前面摟了過去。腦袋也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靠著,他感覺到抱著自己的人似是一怔,之後又恢復如常的健步如飛。
停下來後沈煙這才發現他們已經來到了駐紮的地方,此處有數頂帳篷以及馬匹,還有一垛垛的乾草,看樣子他們真是有備而來。
直到這時沈煙心中的一切都塵埃落定。而他亦是清楚這一切果真並非單純的由他而起。想想也是,他不過是個平民百姓而已,關銘他們憑什麼向皇帝請兵?自己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
“傑哥,你說這仗要打到什麼時候去啊?”
沈煙沒精打采的輕聲問著,沈傑看得心疼地摟著他的肩膀把他的腦袋壓在自己寬闊的肩上,“不要擔心,這不是你的錯……”
越過他的肩頭沈煙渙散的眼神盯著地面的某一點,嘴裡就像是自言自語一般的喃喃說道:“是啊……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
沈傑忍不住親吻了他的額頭,邊親邊安慰他道:“這都是定屏侯的計謀。他想要打下戧國,此事該是在你出發來之前就已經定下的。原本要來的人其實應該是他纔對……”
“什麼!?”沈煙倏地從他懷裡掙出,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你說原本要去的人是他!?”
沈傑遲疑了一下後緩緩說道:“這也許只是我的猜想。因爲從頭到尾他都對這件事情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我覺得……”
聽得他這麼一說沈煙暗自沉吟,半晌後搖頭道:“不,其實當初皇帝他秘招關銘、董君榮、嶽炅青以及周肅時並沒有喊鍾落鴻,而我正是在那時候厚著臉皮同皇帝請命要來這裡的。”
這還是沈傑頭一次聽他說起當初的事兒,臉上連連出現意外的神情,“你爲何要插手這件事情呢?”
仔細想想他好像真是一次也沒有就這事好好的問過他,現在聽來覺得吃驚也是正常。只是他實在不明白,爲何以煙兒這種淡薄的性子會主動去趟這個渾水呢?
“嘿……”沈煙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世上有哪個男人會不想在有生之年建功立業一番光耀門楣的?”
沈傑跟著他笑了起來。
只是他們倆其實心裡都清楚: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原因。
不過既然沈煙不想說,沈傑也就不想知道了——只要是他不願意的,他都不會逼他的。這是他對他的保護,更是對他的尊重。
沈煙想也許就是因爲這樣他纔會貪戀著沈傑,不想放開他罷?
“不過,我還是覺得那個鍾落鴻很不簡單。”沈傑的話題又繞到了鍾落鴻的身上。
“是啊,他若是簡單隻怕是這世上再也沒什麼人會複雜嘍!”沈煙對他的判斷頗爲同意。
“我聽聞他的父輩……和戧國是有關係的。只是不知道究竟是有多少利害在裡面。現下看來,該是不小的。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爲鍾落鴻他本來就是個報復心極重的人,說白了他就是小心眼兒。”
沈傑聽得笑起來,拿手寵愛地輕點了點他的鼻頭,“煙兒何時也會在背後說別人的壞話了?”
沈煙被他說得臉紅,一時間覺得心虛不已。
“無妨,不管煙兒變得是好還是壞,傑哥都會和小時候一樣喜歡你,愛著你。”
結果還紅著臉的沈煙開始壞笑,“小時候?你還記得小時候你是怎麼對我的麼?”
被他這麼促狹一說的沈傑臉上也頓時露出了幾分尷尬,“那不是小時候不懂事兒嘛……”
“那你還說你會同小時候一樣喜歡我?”沈煙卻不願意放過這難得的可以捉弄他的機會,繼續質問他。
“唉……我說不過你,煙兒你就行行好放過我罷……”沈傑苦笑一聲直接抱拳討饒。
“傑哥你這話可說得不對了啊,”沈煙明明就笑得像只小狐貍,卻偏偏還要露出委屈無辜的眼神來,“怎麼好像說得跟我在欺負你似的?我可……”
他的後半句直接消失在了對方的嘴裡。
“……我願意被你欺負一輩子……”最後,沈傑對紅著臉的沈煙如是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