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海松見大家都爲資金、糧食有了解決的方法而面帶喜色,王子元更是迫不及待地要開始項目建設,繼續引導大家:“王廳長造福桑梓的熱情實在是讓人感動,但作爲一名政府官員不能靠你個人奉獻家產,要制定好的政策引導整個社會都來爲社會的發展貢獻力量。
我們的官員雖然有些家產,與陝西發展的需要相比依然是杯水車薪,在座的即使都變賣了家產也就是修一條路、挖一條渠而已,大家的名字或許會被刻在石碑上被當地人所敬仰,卻無法調動起全社會參與經濟建設的熱情,中國人大多沒有投資的意識,各級政府也沒有規範的經濟運行的政策,有錢的不會花不知道應該幹什麼、想建設的卻找不到錢。
這是傳統農業社會普遍存在的問題,新政府一定要把動員民衆改變落後觀念放在首位,走進鄉村、走進農戶商戶家中,宣傳堅決抗日的同時大力宣傳經濟建設、宣傳政府的建設規劃,讓羣衆看到光明的前景,積極主動地參與到建設事業中來出工出力出錢出糧。
另一方面,我們政府底子薄,即使發行公債成功,所獲資金也是有限的,所以我們政府各部門的工作還是要講究整體佈局、綜合規劃,把許多問題放在一起來解決。”
省長鄧寶珊其實是甘肅天水人,不滿十六歲趕上伊犁將軍在蘭州招募新兵。因爲身材魁梧、長相老成被帶走。加入同盟會,響應辛亥革命參加伊犁新軍起義,作戰勇敢被提拔爲參謀,袁世凱竊取勝利果實後,派兵鎮壓革命黨,他也被通緝輾轉來到陝軍中打拼。
轉眼間已經在陝西奮鬥了25年,對陝西的情況很熟悉,這些天與朱德、葉劍英、薛雲龍頻繁交流,讓他逐步認識到國民黨政權的弊端就在於依靠上層精英沿用傳統的管理制度,不重視具體的民生改造。不善於發動民衆,以至於革命的理想停留在口頭上、書面上。
聽了陳海松的意見,他很受啓發連連點頭:“是的,關中連年兵戈。農商摧殘、設施破敗,許多人流離失所、飢寒交迫以致匪患不絕,需要解決的問題很多,朱老總說這是歷史形成的社會疾病,根源在社會的不公,的確是這麼回事。
我想民主政府首先應該從這方面下功夫,組織好流散的民衆,不管是河南來的、山東來的、安徽來的、還是東北來的,都把他們變成咱們陝西人,通過經濟建設把他們組織起來、安定下來。讓他們有事做、有飯吃,就可以給咱們陝西的發展出力。
海松的想法我很贊同,比如建設廳開發煤礦、修建公路、擴建水渠都需要大量民工,保安司令部要擴招新兵、要清剿土匪,而民政廳要拿出大量錢糧救助流散的民衆,三者結合起來就可以事半功倍,大家再想想,還有什麼可以放在一起通盤考慮的?”
王子元在基督教協會幫忙救助過河南逃荒過來的難民,人數多、秩序亂、打短工的有、四處乞討的有、小偷小摸的也有影響當地人生活秩序。他對大量的外地人進入關中並不喜歡,擔憂地說:“等省長的想法好是好。咱們養得起那麼多人嗎?要知道一省產出有限,外地人多了勢必要爭地爭糧,歷史上都是儘量保證本地人利益的驅趕盲目流入的亂民的。”
50歲的李虎臣不同於出身富裕之家的王子元,自小家境貧寒,13歲就開始給人扛活打長工。喜歡打抱不平,成了渭北有名的刀客。參加過辛亥革命陝西獨立運動的秦隴復漢軍,跟軍中大量哥老會成員屢有摩擦,繼續當刀客。直到15年在華山與胡景翼、楊虎城、鄧寶珊、續範亭、宋哲元、孫殿英等人結盟以後進入陳樹藩的陝軍,率部投奔于右任靖國軍。
此後隨同胡景翼多次參與中原混戰,因爲厭倦了內戰和政府的歧視,解甲歸田。抗戰開始蔣先生爲了穩定楊虎城走後大後方的陝西啓用陝籍將領,在於右任等人的運作下被任命爲陝西省參議員、西安行營中將高參,因看不慣蔣鼎文的貪腐自願到慶陽鄧寶珊部參贊軍務。
所以他對曾經駐防過的河北、河南頗有感情,對逃難的災民很是同情,聽到王子元要驅趕難民很不高興:“那可都是咱們中國人哪有見死不救的道理?要不是爲了阻擋小鬼子他們至於流落到咱們地頭上來嗎?綏遠比咱們窮都收留了一百多萬,咱們可不能委屈他們。”
陝西省著名的民主人士杜斌丞早年畢業於北平高等師範學校,回到家鄉後在米脂、榆林、延安創辦小學、中學發展教育事業,劉志丹、謝子長、劉瀾濤、馬文瑞等共產黨高級幹部先後從他任校長的學校裡畢業。楊虎城駐守榆林時相談甚歡引爲知己,主政陝西時邀請他擔任省政府總參議、政府秘書長,爲陝西的經濟恢復做了很大貢獻
西安事變後楊虎城去職留洋,十七路軍被拆解餘部交給孫蔚如,他繼續擔任秘書長。後來蔣介石爲了完全掌控陝西,把孫蔚如的部隊改編成第四集團軍全部派往中條山,調來大批自己的嫡系保障四川的側翼安全,撤銷了善待共產黨拒絕參加國民黨的杜斌丞的職務。
蔣鼎文之流的驕奢淫逸、國民政府的排除異己讓他異常失望,在他的學生陝甘寧邊區統戰部副部長劉瀾濤的勸說下憤然離開烏煙瘴氣的西安去了慶陽,並把女兒杜瑞蘭送去延安。
日寇進犯,十數萬國軍丟盔卸甲,大小頭目倉皇出逃,百萬民衆背井離鄉讓他更加看透了國民黨的反動本質,拒絕了武漢國民政府高級參議的任命,出任民主政府秘書長。
他對陳海松提出的以維護髮展民衆利益爲宗旨的政府施政目標完全贊同,對李虎臣的要求滿口答應:“放心吧,參議長,政府已經組成了賑災委員會,從沒有經受戰火的十幾個縣調集了一部分糧食,清理出部分無主土地用於安置這些難民,還計劃像鄧省長說的那樣組織他們中的強壯者修渠鋪路,開墾荒地,既讓他們有事做又能讓他們不捱餓。”
陳海松對這些熱心家鄉建設的官員表現出的積極態度很高興,繼續說道:“這樣的安排非常好。過去經濟落後、產出有限,很多人把外鄉人當累贅、當盜賊小心防範,這些想法都可以理解。不過民主政府是要建設繁榮富強的新陝西,就必須有更高的追求和寬廣的胸懷。
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創造社會財富的只有人,有了人大家剛纔提到的修水渠、修公路、蓋工廠、綠化荒山才能變爲現實,有了人我們渴望的工業、商業才能得到發展,人是最可寶貴的資源。
大家顧慮他們爭奪生活資源其實是對自己缺乏信心,沒有想出組織他們爲社會做出貢獻的好方法,不瞞大家說,張掖、包頭收容了一百多萬內地的逃難民衆、一百多萬河南水災的難民、一百多萬蘇聯的難民,三四百萬人要吃要穿要住要工作要學習,放在哪都是沉重的負擔。
可在那裡他們很快被組織起來,一部分分配了土地集體開荒種田、養豬養雞,一部分參加了工程公司從事輔路架橋修渠蓋房的工作,一部分加入到工廠礦山企業從事技術工作。沒有人爲生活所困、爲衣食發憂、爲孩子入學發愁,沒有人淪爲盜賊。
原因就是我們在感情上同情他們、接受他們,把他們看成是工業發展寶貴的的人力資源,讓他們一家一家的有地方住、不捱餓不受凍、孩子免費上學,成年人接受基本的技能培訓,提供他們適合的工作崗位。說實在的根據地能力有限他們得到的並不多,可他們依然很滿足、很感激,很珍惜這裡平等的生存環境,工作很賣力,自覺遵守地方法規和工作職責。
我覺得人不是生來就懶惰、邪惡的,都是苦難的生活環境給逼的,一個找到生存崗位對未來建立起希望的人不管他是不是有文化、有技能,以前是什麼樣的身份、從事過什麼職業他都可以成爲一個通過誠實勞動養活自己、養活全家、爲社會創造財富的有用的人。
包頭、張掖、酒泉、鄂爾多斯、永昌等地我們開工興建了礦山、冶金、鐵路、公路、水利項目數千個,一旦建成會給國家創造巨大的財富,而創造財富的就是這些可愛可敬的難民。
他們使用著簡單的工具、忍受著風霜雪雨在塞外艱苦甚至是危險的建設工地默默地奉獻自己的體力甚至是生命,而得到的僅僅是勉強可以生活下去的食物、簡陋的住所,我有時忍不住痛恨自己,我的做法是不是太殘忍了,像個吸血鬼一樣的剝削著這些善良民衆的血汗。
可當我想到三分之一的國土還在日寇鐵蹄下痛苦呻吟,一億多同樣善良的民衆在鬼子刺刀皮鞭下屈辱的生活,無數的礦產資源被侵略者堂而皇之的掠奪我就又不得不安慰自己,現在的艱苦是暫時的,中國必須在我們這代人手裡富強起來,沒有今天的拼命就沒有明天的幸福。就算是共產黨欠他們的,等到打跑了小鬼子,中國富強了我一定會加倍補償他們,讓他們人人生活無憂、家家住進大廈高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