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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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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露接過佳紅遞過來的茶,輕抿了一口問道:“過兩日你和靖華、譚大哥、譚芷、雯藍(lán)就要啓程回湖南,你這身子如何經(jīng)得起舟車勞頓,不如讓靖華代你前去!”

佳紅笑道:“我們坐火車去,玉寬說火車的頭等車廂很舒服,還可以睡覺。你不用勸我,我也想回去看看,雖沒見過他們,就是看看他們共同生活的地方也好?!币幻嬲f一面眼淚流了下來。悌

玉露怕佳紅悲傷影響胎兒,忙轉(zhuǎn)了話題,見佳紅手裡還拎著茶壺,伸手接過來放到桌上,問道:“這裡不是秋水負(fù)責(zé)茶水嗎,那丫頭跑哪兒去了?”

佳紅笑道:“她燒水去了,打發(fā)一個小丫頭過來倒茶,那丫頭年紀(jì)小,差點兒燙傷客人,我就把她打發(fā)出去了。”

玉露笑道:“怪不得半天沒看到她,她自己的事不做,倒學(xué)會支使人了?!毙难e知道她是爲(wèi)了躲開袁克文,也就笑笑作罷。悌

秋水原以爲(wèi)燒火可以躲開袁克文,沒想到袁克文又湊了過來,秋水?dāng)E眼看到他,冷著臉問道:“這會兒不吃飯,跑這兒做什麼?”一面說一面起身從旁邊的柴火垛處拿起一小捆柴火在地下猛地敲了兩下,濺起灰塵,直撲向袁克文,袁克文跳著腳蹦著躲開了,卻繞到竈坑旁,向裡面望了望:“原來做飯火是這麼燒的?!?

他也不見外,自己找了個小凳子,在竈坑邊坐下來,秋水拿著柴火走過來,用腳蹬了蹬他的凳子:“哪涼快哪待著去,我還要燒水呢?一會兒燒茶的熱水沒了,你負(fù)責(zé)呀。”諛諛

袁克文站起身,掀開鍋蓋,一股熱氣迎面撲來,臉被熱氣灼得生疼,急忙扔下鍋蓋,重新坐好:“我還以爲(wèi)來你這兒能尋摸些好吃的,沒想到只是熱水,這會兒那邊都吃飯了,誰又能喝多少茶?”

秋水低著頭往裡塞著柴火:“你管我做什麼,難道等人要喝茶了,再備茶嗎?既然你是找吃的,吃的在那邊廚房裡,要吃什麼去那邊找?!?

袁克文也學(xué)著秋水的樣子,抽出幾根柴火幫著塞進竈坑裡:“我不是尋吃的,我是專門尋你的,剛纔看你總看我,就索性過來讓你看個夠?!?

秋水冷哼了一聲:“你以爲(wèi)你長得俊呀,我總看你!遠(yuǎn)的不說,就是近的,我們這一家子,哪個不比你長得俊俏。你看你全身沒二兩肉,整天大煙槍不離口,昨兒下午跟我們小姐去取東西,路過你的窗下,見你正在吞雲(yún)吐霧,小姐還嘆氣‘二哥怎麼就好了這口呢,這麼不懂得愛惜自己身子。’”

半晌不見袁克文說話,秋水?dāng)E頭望了他一眼,見他已收起笑臉,若有所思的低著頭,另一隻手裡拿著根柴火棍子,扒拉著竈炕裡的火堆,紅彤彤的火光映著他滿臉通紅。

秋水哼了一聲,心裡頓時不是滋味起來。袁克文忽然說道:“你怎麼想,你若是說讓我戒菸,我就戒。我說過寧願戒飯也絕不戒菸,但是我聽你的?!?

秋水饒是知道他心裡真正喜歡的小姐,聽他如此說也不禁心一動,凝目望著他,見他眼睛痛苦中滿是溫情,原本想說:“你戒不戒菸關(guān)我什麼事?!苯K是沒忍心說出口,笑道:“那你就戒了吧,我們小姐說了,大煙之所以屢禁不止,就是因爲(wèi)有你們這些菸民。你是名人,若因你禁菸起到表率,也可給政府減輕些負(fù)擔(dān)?!?

袁克文伸手拍了拍秋水的頭:“你真是政府的好良民,政府正在爲(wèi)五四運動和巴黎和會而焦頭爛額呢,真是不該再節(jié)外生枝了。”

秋水揮手打開他的手,袁克文見手背上一片通紅,嘆了一口氣:“剛纔還好好的,怎麼說翻臉就翻臉了。”

秋水瞪了他一眼:“你要死喲,動手動腳的。”

袁克文把手伸到秋水面前:“你看看手都打腫了,我只是誇誇你罷了,你倒下手如此狠,就是打是親,罵是愛,你也不該親得如此重吧?!?

秋水被氣得半晌說不話了,臨了來了句:“流氓?!?

袁克文笑道:“這個你還真沒說錯我,我真是流氓,而且還是流氓頭子和有文化的流氓?!?

秋水從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人,竟一時被堵得還不上嘴,袁克文笑著湊近她,看著她臉也不知道是被氣得,還是被火烤得通紅,心不覺得一動,爲(wèi)了掩住心猿意馬,問道:“你即關(guān)心時局,那我問問你,您對時下政局如何看,對最近學(xué)生紛紛上街遊行示威又是如何看法?!?

秋水道:“國有今日,還不是拜你爹所賜,若不是你爹簽了賣\國二十一條,怎會有今日之恥。”

袁克文趕緊糾正道:“籤的並不是二十一條,我爹往下刪了好幾條呢?”

秋水道:“就是一條也是賣\國條約,政府無作爲(wèi),老百姓手無寸鐵,上街遊行抗議有個屁用。政府的槍炮是做什麼的,難道是用來當(dāng)擦屁股棍子的?!?

袁克文笑道:“你小丫頭知道什麼,政治上的事兒你不懂,國家造槍炮多數(shù)是用來嚇唬人的,別盼著打仗,若打起仗來,苦的還是老百姓?!?

秋水冷哼一聲:“反正就是不能讓小日本覺得我們的孬種,我們讓著他,他們還以爲(wèi)我們害怕呢,登鼻子上臉。老孃就是沒有槍炮,要是有,也不跟他們廢話,打他娘個狗日的?!?

饒是袁克文聽?wèi)T了別人粗話連篇,對秋水一個小姑娘家如此豪邁之言也禁不住有些吃不消:“姑奶奶,小聲些,別讓別人聽見

了,還以爲(wèi)哪個山頭的女土匪下山了呢?”

秋水禁不住臉一紅,若是被小姐聽到了,一頓數(shù)落是免不了的,也不知道爲(wèi)何,在袁克文面前,她就是覺得粗話比那些文謅謅的話,說得順口。

袁克文攪動著手裡的棍子,把竈坑裡的火掀起老高,連煙帶灰嗆得秋水眼睛乾澀難受,她站起身,沒好氣地道:“你走不走,你若再在這兒混腳,下午的茶水就歸你了?!?

袁克文趕忙道:“沒你陪著,誰願意弄這些。”

聽到外面?zhèn)鱽砟_步聲,秋水揚聲道:“誰在外面呢,進來把他給我弄走。”

秋水話音未落,一個小丫頭掀簾走了進來:“袁二爺在這兒呢?可讓姑爺好找,那邊開飯了,就等著二爺您呢。”

袁克文慢吞吞站起身,把棍子放到秋水腳邊:“這根棍子別燒了,一會兒我再過來幫你燒水?!?

還沒等他邁腿,秋水拿起腳邊的棍子,順手塞進竈坑裡,袁克文聽了一會兒火堆裡噼叭聲,嘆了一口氣:“乍就這麼大火氣呢!回頭我讓人給你送些降火的水果過來。”

果然他走了沒多久,一個小丫頭端了一盤酸柚子過來,告訴秋水這是袁二爺讓送過來的。怕姑娘一個人悶,吃些水果消消暑。

秋水本就喜歡柚子酸得讓人渾身發(fā)麻的感覺,順手拿起一塊,猛的咬了一口,酸的那小丫頭直起雞皮疙瘩,放下盤子,急忙忙走了。

秋水連吃了三塊,後來吃得有些酸心了,才罷手,起身去廚房尋了些甜點心,見有雞腿,順手撈了一個。

一邊燒著火,一邊啃著雞腿。

酒席還沒撤,各房的丫頭已陸續(xù)過來取開水,見茶吊子上空空如也,問道:“怎麼沒有水?”

秋水道:“那麼多竈眼,一個個燒哪能燒得過來,你還當(dāng)平日家裡一樣,要開水那大鍋裡不是。”邊說邊遞給她一個水瓢。

忙了整整一個下午,期間小靈、小巧,給她送了很多油炸果子,韓玉露也打發(fā)人裝了各式熱菜送過來,袁克文則派人給她包了一大包子的點心及涼菜。好不容易清靜下來,秋水任大鍋裡的水燒著,坐到一邊吃東西,腦子裡卻想著袁克文。

聽到外面?zhèn)鱽砟_步聲,秋水回頭向門口望去,心說,還有哪個房未過來取開水,譚芷探進頭來,看到秋水笑著走進來:“你這兒倒清靜,這麼多好吃的,正好,我剛剛只吃了半飽?!?

秋水起身去廚房拿了一個碗一雙筷子,回來遞給她,笑著問道:“你婆婆跟你坐一桌?!?

譚芷一腳踏著矮腳凳,一手捏著兩塊肉腸問道:“你怎麼知道?”

秋水重新坐好笑道:“若不是她跟你一桌,就是天王老子在你面前,你豈能只吃了半飽。你這會兒就裝,難道要裝一輩子不成?!?

譚芷笑道:“等我嫁了羅正,婆婆想要反悔也就晚了,到時候我多孝敬她些,她自然也就不會惱我了?!?

秋水嘆了一口氣:“你活得累不累,先時爲(wèi)了羅正學(xué)琴、學(xué)詩,這會兒又爲(wèi)了婆婆學(xué)大家閨秀,你既然覺得自己這麼不好,爲(wèi)什麼當(dāng)初就不學(xué)些好呢?”

譚芷擡手敲了一下秋水的腦袋:“你丫頭嘴怎麼就這麼損,我?guī)讜r不學(xué)好了。對了,你跟袁二爺都說什麼了,這會兒他正叫人把煙槍、煙燈等都砸了,這些可是他走哪兒,帶哪兒的?!?

秋水聞言愣了愣,笑道:“我能說什麼,只覺得抽菸好玩兒,也想學(xué)著他抽兩口,他就怕成這樣,聽說他每日的煙土就要二十幾塊銀元,許是怕我沾他的光吧,沒想到他竟是這麼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