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旭向來聰明,從紅塵的神色中也能猜到,蔡家的事情恐怕不簡單,說不定又是一些神神鬼鬼有關(guān)的事兒,不過,紅塵不管最好了,如今他正滿心期盼自己的婚禮,當(dāng)然不樂意節(jié)外生枝。
紅塵靠著炭盆,拿鐵筷子再裡面撥了撥,輕聲道:“最近大家沒事兒不要出門,還有,採買肉類的時候注意些,別買那些不知根底的東西,你們要是誰有吃香肉的習(xí)慣,先戒一戒,這陣子不要碰那種東西。”
羅娘她們趕緊應(yīng)下。
小嚴(yán)連忙道:“郡主放心,咱們府裡沒人吃狗肉,就算以前有人吃,如今也沒了。”
現(xiàn)在家裡養(yǎng)了一大羣狗,而且特別有靈性,又乖巧可愛,不光是郡主喜歡,府裡上上下下都稀罕的不行,一般養(yǎng)了狗的人,哪裡還捨得吃什麼狗肉。
紅塵苦笑一聲,嘆氣道:“其實,人吃豬羊牛馬,甚至吃老虎,吃狼,吃熊掌,多加一些貓貓狗狗的,也並不稀奇,不光是吃,咱們還穿它們的皮毛做的衣服,拿他們的骨頭入藥,說起來不過是弱肉強(qiáng)食罷了,等哪天那些畜生成了這世界的主人,咱們變成食物,也沒什麼能怨。”
羅娘和小嚴(yán)都笑,連忙哄自家小姐,熱熱鬧鬧大過年的,說這些東西幹什麼,怪瘮?shù)幕牛屓诵难e難受。
一路說著閒話,回了郡主府,林旭沒回他那兒,跟紅塵到書房裡商量商量婚事。
兩個人說這些,到?jīng)]有別的未婚夫妻那種羞澀,個個大大方方的。
“陛下給準(zhǔn)備的宅子我去看過,地段不錯,但離皇宮太近,而且有點兒小,我的意思,將來咱們還是住我另外準(zhǔn)備的那一處,離皇宮不近不遠(yuǎn),周圍的住戶都一一打聽過,都是些明理之人。”林旭默默盤算了下道。
紅塵含笑點頭:“好,抽空我去看看風(fēng)水如何。”
羅娘,小嚴(yán):“……”
難道只有她們幾個當(dāng)下人覺得有點兒古怪,再一看跟著林旭的那幾個,個個面無表情,鎮(zhèn)定自若,她們自然也擺出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來,總不能掉了架子讓自家郡主丟人!
眼看著公子爺和郡主娘娘越說靠得越近,沒一會兒就湊在一處竊竊私語,一羣手下努力了好半天,纔沒讓自己的臉上浮現(xiàn)出什麼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神色。
老天保佑,兩位主子趕緊成親吧,再這麼折騰下去,他們兩個樂在其中,可自己這些做下人的,一顆心都快要糾結(jié)到爆掉。
屋子裡一堆人眼觀鼻鼻觀心,個個都表現(xiàn)得特別正經(jīng)嚴(yán)肅,簡直把皇宮裡訓(xùn)練出來的架勢都端得十足,紅塵都覺得有點兒悶,擡頭笑道:“不用這麼多人伺候,你們要是無聊就出去玩,昨天羅娘不是還想去打獵來著?去吧。”
冬天不是打獵的天,但如今已經(jīng)天氣略有些回暖,雖尚不見綠意,獵場裡卻少不了獵物,皇家的獵場他們不適合去,但京城那些貴女公子哥兒們平日裡玩的地方,也足夠一羣人好好逛一逛了。
小嚴(yán)笑道:“正打算和郡主商量,府裡新一批的看家犬都訓(xùn)練出來了,打算讓大黑帶頭出去見見世面。”
郡主府的犬如今已經(jīng)養(yǎng)到百隻,分成了幾個小隊,有的看家護(hù)院,有的巡邏,有的負(fù)責(zé)狩獵,有的擅長尋物,品種先不提,個頂個都身懷絕技,真正合格的足足有五十隻,剩下淘汰的也不算差,淘汰下來便送到莊子裡,或者給庫房看大門,還有幾隻雖然被淘汰,可是因爲(wèi)長得好,也有靈性,讓女官們抱回去養(yǎng),一個個養(yǎng)得跟大老爺似的,到比那些要幹活的犬活得還要滋潤。
家裡人養(yǎng)這些東西養(yǎng)出興趣,也養(yǎng)出甜頭,前陣子剛?cè)ニ鸭艘慌兹貋恚J(rèn)認(rèn)真真訓(xùn)練,至今已經(jīng)有三個多月,小嚴(yán)她們幾個蠢蠢欲動,很想帶出去玩一玩。
紅塵笑著揮揮手,讓這幫丫頭隨意便是。
“汪汪汪!”
正說話,外面忽然傳來幾聲頗爲(wèi)急促的犬吠聲。
緊接著家裡的犬狂吠不止。
羅娘一愣:“大黑?”
紅塵也站起身,衆(zhòng)人連忙推門出去,剛走了幾步便見守門的家丁過來報信。
說是大黑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忽然叫起來,家裡其它犬也被叫得衝出園子,這會兒門口烏壓壓一大片。
紅塵拿出哨子,輕輕一吹,外面的犬吠聲立時停止,衆(zhòng)人這才走出門去。
大門外,郡主府的侍衛(wèi)們面面相覷,幾個家丁也滿頭大汗的,一隻瘦長的大黑狗,領(lǐng)著十幾只黃狗,青狗,花狗,還有……平安,立在門前不遠(yuǎn)處,低聲咆哮,尾巴都伸得又直又長。
可外面什麼異常都沒有,紅塵還看到一個熟人,就是那個曾經(jīng)見過一次的劉婆婆,還有一中年婦人,和一個年輕姑娘。
中年婦人和年輕的女孩兒都是簡單的粗布衣服,看臉色,還有手上的皮膚,應(yīng)該是農(nóng)戶出身,年輕女孩兒胳膊上掛著個籃子,地上還扣了一隻籃子,籃子翻滾,幾個碎雞蛋滾在地上。
“辛嬸子,怎麼回事兒?”
羅娘一愣,高聲問道。
那個中年婦人的臉色有些不好看,轉(zhuǎn)頭看到羅娘,臉上的怒氣還是沒有消散:“是羅姑娘啊,哼,還能什麼事兒,不知道哪來的糊塗婆子,走路不看道,看看我這幾個雞蛋,剛買回來打算給我家老頭子補(bǔ)身子用的,現(xiàn)在全成了這樣。”
說著,她掐腰瞪劉婆婆,“你個老不死的東西,我告訴你,你今天要是不陪,老孃給你好看!”
忽然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羅娘她們都打了個哆嗦。
其他人也紛紛縮脖子,劉婆婆滿臉迷糊,似乎根本聽不懂話,中年婦人心中更氣,伸出粗糙的手一把揪住劉婆婆,上下其手在她身上抓來摸去:“錢呢?有沒有錢啊!”
家裡一羣狗同時擡頭,紅塵蹙了蹙眉,羅娘小聲道:“郡主,這辛嬸子是賣豆腐的,她家做的豆腐極好,咱們也常買,是個急性子,脾氣不好,人到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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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她就連忙過去攔了攔,笑道:“嬸子別這樣,人家這麼大把年紀(jì)了,瞧著腦子恐怕都有些糊塗,身上也不像有錢的,這樣吧,您這幾個雞蛋我買了,買回家餵我們家大黑,您拿著錢再去買別的就是,年還沒過去呢,要是生氣來年一年都有晦氣。”
辛嬸子喘了口氣,哼了兩聲,還是心氣不順的模樣,不過到底沒繼續(xù)罵:“得了,看在羅姑娘的面兒上。”
她大概是沒認(rèn)出紅塵的身份,一點兒也不因爲(wèi)這是在郡主府門前就有所畏懼,喘了兩口氣,一個雞蛋要了兩文錢,數(shù)好錢轉(zhuǎn)身就要走,一扭頭,看到她身邊的年輕女子正癡癡呆呆地看著林旭,臉上還露出一絲紅暈,目光朦朧,登時就翻了個白眼:“仔細(xì)看到眼裡拔不出來,你個死丫頭,眼界鬧了半天這麼高,怪不得把你說給朱屠戶你還不樂意,告訴你,這小白臉兒也沒什麼好的,也就一張臉你看著心慌慌,這種人照樣拉屎放屁,照樣會摳腳丫子,睡覺會打呼嚕,一塊兒過你就明白了,都一個樣兒,沒啥差別,真正過日子,得找那踏踏實實的,要不你就等著受罪吧。”
一邊嘮嘮叨叨,一邊硬扯著臉上通紅的年輕女孩兒走人。
紅塵:“……噗嗤。”
羅娘,小嚴(yán)一干人等:“……”好想笑怎麼辦!
林旭:“……”
羅娘和小嚴(yán)一本正經(jīng)地叫回一羣躁動不安的狗狗,紅塵也轉(zhuǎn)身回去,林旭和她並肩走,半晌笑道:“……我至少不摳腳丫子,真的。”
“……嗯。”
紅塵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林旭也無奈,罷了,能逗美人一笑,尷尬就尷尬些,他忍了便是。
沒多長時間,這則笑話就傳遍了郡主府,而且向外蔓延,郡主府的人到不至於多嘴,奈何事情發(fā)生在府外,大庭廣衆(zhòng)這下,尋常百姓認(rèn)不得林旭,不代表其他人不認(rèn)得。
一時間所有人看林旭的表情都帶著幾分揶揄,連長輩們見面也不免偷笑,林旭也無奈,這種事,連爭辯都沒辦法爭辯,不過到也不是全無好處,他的形象和以前比,到平易近人了許多。
呃,究竟是不是好處,那得見仁見智。
大家偷笑著回屋,紅塵和林旭再繼續(xù)討論婚事,貌似也有點兒談不下去,早早就洗漱休息,一夜無夢,第二日一大早,紅塵起來用早飯就發(fā)現(xiàn)餐桌上貌似少了點兒什麼。
羅娘低聲道:“郡主,辛嬸子昨晚上病了,咱們府裡也沒準(zhǔn)備別的豆腐吃。”
郡主府採買各種食材,都得找知根知底的人家,就連豆腐這等不起眼的小食物,也不是隨便哪一家的都能吃得。
辛嬸子的豆腐在京城名氣不大,可是質(zhì)量是真不錯,羅娘吃過一次,後來就都選她家的。
紅塵聞言到不覺得奇怪,慢吞吞地喝了口粥,輕聲問:“嘴巴爛了還是手爛了?”
羅娘一愣,吐出口氣:“還是郡主料事如神,辛嬸子的嘴巴上起了一圈燎泡,一開始都沒當(dāng)回事兒,沒成想第二天醒過來嘴脣都青黑青黑的,手上也黑腫潰爛,別說做豆腐,嚇得她連大門都不敢出,只叫了郎中過去給她看病。”
“怕是難好。”
紅塵搖了搖頭。
羅娘面上便不覺露出幾分不忍:“辛嬸子也不容易,丈夫說是去做買賣,結(jié)果一去不回,孤身一人拉扯個兒子,還收養(yǎng)了隔壁鄰居家的孩子,聽說那鄰居一看生下的是個閨女,直接就給扔到外頭糞坑裡去,若不是辛嬸子聽見動靜,不顧骯髒撲過去把孩子救回來,好好一個女孩兒便要慘死。”
“這麼多年,她家不寬裕,但有自己兒子一口吃的,就沒少了那女孩兒的,這幾年兒子娶了媳婦,家裡的家業(yè)也被掏得差不多,爲(wèi)了攢女孩兒的嫁妝,辛嬸子是沒白天沒黑夜的幹活,居然攢下五畝地給她,哎,像她這樣孤身一個女人,想活得下去就得潑辣強(qiáng)硬些,雖然長了一張利嘴,人真不是壞人。”
紅塵喝完粥,聽羅娘說了半天,也倒了杯水給她,“好,我知道了。”她想了想,伸手招呼了聲,把家裡的大黑狗給叫過來,平安卷著尾巴吧嗒吧嗒也跟過來。
“沒你的事兒。”
紅塵輕輕把平安的大腦袋推開,在大黑頭上掛了個籃子,又回屋拿出一瓶藥膏擱進(jìn)去。
“羅娘,你帶著大黑去找那辛嬸子,告訴她這藥膏每天早晚一次,抹完了應(yīng)該就沒有大礙了,唔,還有,你告訴她,藥錢十兩,讓她親自拿去送給劉婆婆,要是見了人家的面再嘴賤,到時候就不是一瓶藥膏的事兒了。”
羅娘登時瞭然,看來和劉婆婆有關(guān),不過她跟著紅塵多年,見識也算多,到不亂問,招呼大黑一聲,就帶著它出門。
大黑還有點兒不樂意,一步三回頭,嗚嗚的,紅塵笑瞇瞇瞪了它一眼,它才老老實實護(hù)送羅娘離開郡主府。
林旭對於這些事兒也不是一無所知,到略有幾分憂慮:“此事會不會失控?”
像蔡家接連死人,看紅塵的意思,應(yīng)該是異物所爲(wèi),若只是有什麼東西想報仇,盯著他一家也就罷了,萬一失控,全京城跟著倒黴,那可不大好。
林旭嘆氣:“就不能太太平平地等咱們倆喜事過去再鬧?”
紅塵失笑:“別胡思亂想了,快去做事吧,外面的人在等你。”林旭手底下那幾個都等了半個時辰。
到了晌午,羅娘才送辛嬸子那兒回來,大黑垂頭喪氣,瞧著精神萎靡,紅塵先給它餵了兩塊兒大骨頭,這才問了問情況。
羅娘舒了口氣:“沒什麼大礙了,今兒我隨辛嬸子一塊兒去找的劉婆婆,找了好久才找到人,辛嬸子好生賠了禮,還爲(wèi)了劉婆婆跟一家棺材鋪的老闆吵了一架,回來身上的病癥就見好,藥到病除。”
紅塵含笑點頭,羅娘十分好奇,這會兒閒來無事,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劉婆婆是什麼人?她老人家不會也是一位高人吧,所以辛嬸子得罪了高人就捱了教訓(xùn)?”(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