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為什么?”
老九一遍遍的問著自己為什么,最后變成了輕緩的呢喃。
酒水順著喉嚨灌下去,似乎沖進了腦袋,洗刷出一條記憶之路。
他清晰的記得那天,大皇子拿著御劍如何趾高氣揚的命令易涵印,讓易涵印交出江夢蝶,否則就是抗旨不尊。
在那一刻,他想的不多,就想著保護他哥和江夢蝶一生安穩。所以他一刀殺了大皇子,從此他就踏上了另一條不歸路,和江夢蝶越行越遠。
后悔嗎?他問過自己。
他不后悔,但有點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做了皇上,就這樣和江夢蝶的距離拉開。
再后來,他知道江夢蝶差點死去的時候。他想只要她能活著,哪怕一輩子不見也好。
最后江夢蝶活下來了,智力只有十歲,她忘記了所有人,包括他。他不敢上去說話,不敢告訴她他是誰。
在荒地的那段時間,他每天都會看到易涵印抱著她哄,和她一遍遍解釋為什么她會在這里,而不是在京城。
他就在遠處靜靜的看著,看的入迷,看的忘記所有。忘記自己已經是一國之君,忘記自己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第二道石門在混亂結束后,莫名其妙的就可以打開了。他們沒有人去問是怎么打開的,所有人的注意都放在寶貝上。
元炎那時候還是太子,說話很有分量,他說平分,蒼域的人都沒有意見。而老九更沒有意見,這些寶貝是大家用命換來的,老九不想再因為寶貝的分配而鬧出人命。
寶貝實在太多,清點了十天才將寶貝清點出來,然后是分寶貝。
寶貝分好之后,安在詠等人帶著寶貝先走,老九是隔了兩天才回的京城。
其實他是害怕回京的,他多想自己因為一點意外耽誤了,把皇位交給他爹多好。他爹似乎知道他有這樣的想法,半路派人來接他。
然后,他就順理成章的成了皇上。
他當上皇上第二天,他的七哥,也就是曾經的太上皇從外面回來了。
太上皇知道皇位從他兒子的手里,又落到了易天成的兒子的手里時,他笑了,說了一句讓老九回味許久的話。
那句話是:“也許這就是命!”
又是命?老九聽到命這個字眼,就會想到安慕錦和他說的:“人有時候得認命。”
太上皇問老九怎么處置他的子孫,老九想了一下道:“貶為庶民吧。”
太上皇一句話也沒有說,扭頭就走了。
老九不知道太上皇有沒有恨過他,有沒有恨過他爹。他想不管恨不恨,那都是命,人就得認命。
“咳咳……”一口酒灌的太猛了,老九狠狠的嗆了一下,記憶也被打斷了。
一抬眼,對上了一雙異常干凈的眸子,那雙眸子的主人正一瞬不瞬的看著他。
接著他感受到嘴邊有一個小手在亂動,是在幫他擦嘴邊的酒水。他不知怎么的,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稍微有些用力。
單冰香正幫老九擦嘴,猛然被他抓住了手腕,力道又那么重,她疼的叫了一聲。疑惑不解的看著老九道:“九少爺你別喝了,你喝醉了。”
“我沒有醉。”老九是喝醉了,不然也不會說沒醉的話。
“好,你沒有醉。但是你能不能先放開奴婢,疼。”單冰香盯著手腕瞧,老九也盯著她的手腕瞧。
老九以前沒有少調戲宮女,今兒他喝醉了,以前的壞毛病又回來了。他看著她的手腕倒也白皙,用另一只手在上面撫摸了兩下。
那動作又輕又柔,一般女子都會有所反應的。
單冰香奇怪的看著老九,問:“九少爺你在干什么?那是奴婢的手,不是酒壺。”
不怪單冰香會這樣想,因為剛才老九抱著酒壺,就是這般輕輕的撫摸,好像那酒壺是件寶貝一樣。
“本少爺想調戲你。”老九坐著,單冰香彎著腰,他說話時故意仰著頭,酒氣噴在了單冰香的臉上。
單冰香嫌棄的揮揮手,惡心道:“好難聞。”
老九臉色難看起來,一把甩開單冰香的手,罵了句:“不解風情的女人!”
單冰香揉著被他捏痛的手腕,有些委屈。她不就是不識字,不會讀書作詩嗎,老九說話真是直接,又難聽。
“愣著做什么,還不快扶本少爺進去休息。”老九舌頭打結的說道,他撐著桌子,慢慢站起來,手朝著單冰香伸過去。
單冰香沒有立刻上前,還稍微往后退了小半步。老九喝醉了,腦袋暈乎乎的,看人也看不清,并沒有注意到單冰香往后退了。
他一步步朝她走去,然后將身子壓在了她的肩膀上,含糊不清道:“扶我到里面休息,我累了。”
想了這么多事情,喝了那么多酒,他的心累了,身體也累了。
單冰香不敢違抗他的命令,挪著小步子,扶著他艱難的往里面走。
一開始都挺順利的,進入里面的休息室時,就開始出狀況。原因是休息室里有一個屏風,單冰香只顧著扶著老九走路,沒有注意到那個屏風,老九又喝醉了,更不可能注意了。
只聽砰的一聲,老九的頭就撞了上去。這一下撞的很疼,老九被撞的有幾分清醒,睜開眼瞪了單冰香一眼。
責怪的話還沒有說,單冰香先開口為自己辯解:“九少爺,不關奴婢的事,是那個屏風,太礙事。”
老九哼了一聲,沒有理她。他知道單冰香這人會找理由的很,即使是她的錯,她也能找個理由說成是別人的錯。
又走了兩步,老九的腿碰到了屏風,走不了。老九故意的,裝著不動,單冰香吃力的拖著他,幾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氣。
“怎么走不了了?”單冰香累的一頭汗,拖著老九往旁邊移移。
可奇怪的是,他們的身子都移開了,老九的腳卻還在屏風后,移不開似的。單冰香不知道老九是故意的,懊惱一聲,抬腳勾著老九的腿,想把他的腳給勾過來。
誰知她剛一抬腳,就站立不穩,然后又是砰的一聲,兩人都摔在了地上。
單冰香趴在老九的身上,摔的頭昏眼花,半天都爬不起來。老九被她壓住,摔的全身骨頭都跟碎了一樣,酒也醒了大半。
“你想壓死我嗎?還不快下去。”老九揉著腦袋,頭疼欲裂,難受的很。
單冰香也是暈乎乎的,被他一吼,連忙爬起來。看到他還在地上,單冰香又彎腰想把他拉起來。結果老九的身子太重,她拉不起來,再次跌了下去。
“啊……”單冰香的頭撞上了老九的鼻子,老九疼的慘烈,咧著嘴大叫:“快來人啊。”
勤政殿外的太監宮女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聽到老九的叫聲,一個個沖了進來。
那時老九已經推開單冰香,捂著鼻子,坐在地上。看到人進來了,指著單冰香道:“把這個女人給朕拉出去,關進景園,一個月不許出來。”
“九少爺,奴婢哪里錯了……”單冰香不解了,她做錯什么了,為什么要禁她的足。
聽著單冰香的叫聲越來越遠,老九冷笑一聲:“哼,你哪里都錯了!”
錯的離譜,而更離譜的人是他,竟然能容忍她這么久。
“皇上,你沒事吧?”有宮女上前,老九擺手制止她們的靠近:“朕沒事,你們出去吧。”
人都離開之后,勤政殿只剩下他一個,老九才走到床邊,坐下練功將體內的酒精給逼出來。然后躺下,閉眼沉思。
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睡著,老九迷迷糊糊的感覺自己是清醒的。可當太監來叫他起床的時候,他又覺得自己睡著了。
五更早朝,老九穿著一身龍袍坐在那里,看著下面的文武百官,怎么看怎么覺得不真實。
今天和昨天一樣,都沒有什么大事,老九正想說:“沒事,那就退朝。”
話剛到嘴邊,嘴巴還沒有張就聽到有大臣說有事起奏。老九耐著性子聽他說完,原來又是關于后宮之事。
后宮只有林貴妃一人,如今還被禁了足。大家都覺得皇上對林貴妃的懲罰太重了,其實話里的意思是讓老九選妃。
老九坐在龍椅上,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怎么就發起了呆。
選妃啊,他小時候見過易先初選妃。那些女子都是從各個地方選上來的,樣貌都是一等一的好。他藏在屏風后面,悄悄的看著那些妃子,和大皇子他們討論哪個長的最好,哪個看著最讓人心動。
那時候,他覺得選妃是個好玩的游戲。如今到了他這里,一下就變成了負擔。很沉重的負擔,他都承擔不起。
“皇上。”有人在叫他,老九回神,看到太監指著案子上的一堆冊子。
他拿起上頭的一本冊子看了看,是一個女子的生辰八字,再往下看是女子的畫像。他明白了,這些大臣真的是閑著沒事做,連女人都給他選好了。
象征性的翻了兩本,他看著大臣們道:“好了,這事朕知道了,退朝。”
“皇上!”突然,一屋子的大臣都跪了下來。
老九停了動作,神情斂著,心口有股怒氣堵著,難受的很。
“你們這是做什么?”老九自然知道他們這是做什么,他們是在逼他,逼他選妃,逼他立后。
老九一直都覺得當上了皇上,那就是整個大順他最大,他說什么就是什么,沒有人敢反抗。同樣的,他不想做什么,也沒有人敢和他作對。
他沒想到有一天,他會被一群大臣逼著選妃,逼著立后。這都是什么事兒,他覺得做皇上還不如做自己。
“皇上,后宮不能無后,請皇上立后。”大臣們一致同聲的說道,聲音在整個大殿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