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總,我查過了,的確有邵小姐的過境記錄,目的地是美國。”齊戰低聲道。
坐在辦公桌後面的莫少南微垂著眸,不發一言,簽字筆在他骨節分明的指間慢慢的撥弄著,像是思考,更多的則是沉默。
“訂一張最快去美國紐約的機票,我親自去。”冷聲說罷,他整個人大力的往轉椅上靠去,晃動的幅度下,他定定的望著天花板,只覺得眼球像是被什麼東西刺痛了一樣,他有些頭疼的閉上了眼睛。
“我知道了。”齊戰應聲後轉身便出去了。
一時間靜謐的辦公室內,空曠得有些慎人,莫少南突然睜開眼睛,掏出電話找到了一個號碼,只是那個撥出鍵卻遲遲沒有按下,他跟著又放下手機起身走到玻璃牆面前,看著底下的車水馬龍如同螞蟻搬家似的,一點點的蠕動著,從遠處看,他的背影依舊高大挺括,可是襯著正面透明的玻璃牆,剩下的竟只有無言的落寞。
他最終還是按下了撥號鍵,嘟聲只響了三聲,電話便通了。
莫少南表情很顯然變得凝重而嚴肅起來,他用一口流利的英語道:“林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件事需要你的幫忙,幫我找一個人,三個小時前到達紐約,名字叫邵靖雨,一個漂亮的短髮女孩。”
在對方給了迴應後,他才鬆了一口氣,說了一聲拜後卻聽話筒那端名叫林肯的男子戲謔一笑道:“南,她是你愛的女人麼?你好像很緊張她,要知道你可是輕易不打電話給我的,你可是說過的欠林肯的人情總是要付出比根本就不對等的代價,你對我敬而遠之,可是今天,爲了一個女人,你居然打電話給我,我還以爲你多半是要通過黑道對付你的商場競爭對手呢,呵呵……不過這樣也好,有血有肉的男人才更有魅力,你說呢?等我消息吧!”
通話結束後,莫少南將電話扔在了桌子上,他靜默的雙手手肘撐在桌面上,手指頂著太陽穴不時的按壓著,頭似乎更疼了。
一股莫名的煩躁感侵擾著他,讓他根本靜不下心去思考事情,下一秒,他大力的揮手將桌面上的文件用具悉數掃落在了地板上。
他猛地站起身,雙手撐在桌沿,雙眸泛著憤怒的火焰,整個瞳孔都赤紅一片,他咬牙切齒的道:“邵靖雨……”
然而叫出這個名字後,他突然有些偃旗息鼓了,怒火就像瞬間被抽走的空氣一樣,整個心房只留空白無物的沉悶與孤寂。
“小姐,需要幫忙嗎?”
有個黑人女執勤走到她面前,彎腰詢問道,原本斜靠在座椅上的邵靖雨坐直了身體,扯開一抹嘴角用英語迴應道:“謝謝,我沒事,只是坐了長途飛機,有點累而已。”
“我看你臉色好像很不好的樣子,要不你跟我去機場醫務室吧!那裡有更好的可以讓你休息的地方。”
“不用了,我很好,等下我就要登機了,謝謝你的好意,詹妮弗。”
邵靖雨掃了眼她胸口上的名牌便知道了她的名字。
黑人女執勤友善的笑了笑道:“你確定你可以坐飛機嗎?不需要休息休息再等等嗎?你從哪裡來?”
“中國。”
“哦,中國?很好啊!我看過長城,就是一直沒有機會去爬,還有烤鴨,聽說香得可以讓人昏倒。”
邵靖雨繼續笑笑:“對啊!歡迎你到中國爬長城,吃烤鴨。”
“那你這要飛去哪裡?”
她頓了頓,右手放在外套口袋裡,手指觸摸到一張紙張硬度的東西,她擡頭看著詹妮弗道:“回中國,回去看我的親人,走得急都沒有和他道別,這樣很不好對不對?”
“你可真是個孝順的好女孩啊!那我祝你旅途愉快,再見。”
執勤笑著揮手走了,邵靖雨看著這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各種膚色應接不暇,偶爾能看到一些亞洲面孔,可是卻也讓她感受不到一點的熟悉和安全感。
她伸手將照片拿了起來,照片上的三個人,父親和母親相擁而坐,而尚且襁褓的她正乖乖的躺在母親的懷抱,睜著一雙細長的眼睛,滿是懵懂無辜又天真。
她只記得父親的樣子,母親留給她的從來都是三歲那年,飛奔而走的絕然背影。
她接受了尚茵夢給她的幫助,可是不代表她就能真正的原諒她,她對她僅有的一點憧憬與希冀也在得知莫少南和宋妍兒會聯姻的那刻消失殆盡了。
廣播裡開始播放飛往中國j市的航班開始安檢入內,她站了起來,將唯一的一個雙肩包背在背上便走了過去。
覈對完護照機票簽證後,工作人員將她放行,跟隨著人羣她慢慢的往最裡面走去,與此同時機場感應大門打開,三個西裝革履的魁梧男子,均戴著黑色墨鏡,統一的亞洲人外形,黑色的板寸頭,緊抿的嘴脣,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刻板的凌厲,三個人分散在機場各處尋找,只是來來往往穿梭不停的人羣將尋找難度大大的增加了。
國際航班的出口處沒有他們要找的,幾個休息區也沒有他們要找的,就連機場醫務室也看過根本沒有他們要找的人,可是覈對航班的信息,從中國飛往紐約的這一班次的飛機上,邵靖雨的名字赫然在列,可是整個機場卻根本找不到她的一點身影。
“抱歉,南,你的女人下了飛機,可是機場幾乎讓我的人翻遍了,就是找不見人,會不會她轉機去了別的地方?還是說她預感到你會來找她,所以臨時搭機去了別的州?我會再派人尋找。”
“謝了,林肯。”
通話結束後,莫少南安靜了好一會兒,跟著他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這套黑色阿瑪尼高級手工定製的西服下襬,將領結鬆了鬆又再緊了緊,滿目的冷酷犀利,帶著一絲莫名的陰沉。
“準備好了麼?”他問道。
“都準備好了莫總,就等你簽字了。”齊戰點頭應道。
隨後莫少南走了出去,齊戰跟在身後,目的地則是位於頂層的豪華會議室,百平的空間,碩大的長形會議桌,坐著容太集團所有的董事,以及下轄子公司的各位直屬領導。
衆人幾乎以一種屏氣凝神的態度等待著這位新晉的容太首席董事長兼執行總裁的出現。
會議室的門打開了,莫少南踏著堅定有力而霸氣無物的步伐走了進去,渾身散發著睥睨一切的氣勢,高大的身姿,挺直的背脊,如刀削般完美冷峻的五官讓他整個人呈現一種鶴立雞羣的突顯。
他走到會議桌的主位,莫從儒已經就坐,等他入座後,會議便開始了。
莫從儒宣佈從今天開始,他將退出容太的董事會,並且授權莫少南全權掌管容太集團,更重要的是他會無償轉讓自己名下的容太股份給予莫少南。
宣佈一旦生成,衆人開始驚訝的議論起來,可是對於其他人的緊張激動的表情對比,莫家兩父子卻是如泰山般巋然不動,冷眼看著眼下的一切。
公司的首席法律顧問將一份文件遞到了兩人的面前,分別提示著兩人在哪個位置需要簽字,於是接下來的一幕便是衆人自動安靜下來,只看見莫家兩父子沉默的翻著紙張,不停的轉動著手裡的簽字筆,寫下各自獨有的龍飛鳳舞的簽名。
合上文件的時候,莫家父子站了起來,在衆人的注視下伸手握住了手。
莫從儒語重心長的道:“容太以後就是你莫少南一個人的了,不要辜負了它。”
“那是自然。”他冷聲應到,最終整個會議都在一片激烈的掌聲中落幕。
邵靖雨下了飛機的時候有些後怕,她伸手撫上了已經明顯凸起的小腹,心裡有著緊張又有著慶幸,她竟不知道這個小傢伙如此頑強,任由她這個做母親的來回長途飛機的折騰依舊好好的待在她的肚子裡。
“寶寶,對不起,媽媽帶著你一起冒險了,是媽媽的錯,可是媽媽不想你一出生就和漢堡薯條打交道,媽媽也想爬長城也想吃烤鴨,我知道你也一定會想的對不對?”
她從揹包側面的小袋裡掏出一張旅行指南的宣傳單,這是一個她沒有聽說過的地方,依山傍水,風景秀麗,幾乎是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四季氣候溫潤適宜,沒有南北方差異的冷熱和熱,常年氣溫保持在二十度左右,盛夏的時候氣溫也不會超過三十二度,是一個非常宜居的地方。
“山水鎮……”她讀出了宣傳單上的名字,跟著嘴角上揚,整個人都變得開心起來了。
一個禮拜後,邵靖雨穿著一件薄外套,裡面是一條寬鬆的棉布長裙,她端著盆和村裡其他的婦人一樣來到溪水邊洗衣服,這裡的人都很喜歡她,一個外鄉來的漂亮女孩能在這個本來是窮鄉僻壤的小村落定居本身就是一件稀罕事兒了。
這裡的人都非常好客,樂於助人,有一次一個大姐在得知她已經懷孕了愣是搶過了她手裡的衣服幫她把衣服洗了,邵靖雨很不好意思,可是卻也拗不過人家,索性想給點錢算是報答,沒想到反而被大姐數落了一通,因爲在這裡,錢不是萬能的,樂於助人是山水鎮人骨子裡就自帶的,這是一種精神一種習慣,因爲把她當家人朋友一樣,所以做這些小事都是無所謂的。
邵靖雨窘得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索性大姐哈哈一笑,根本不放在心上,也正是如此,平常沒事的邵靖雨也會自發的幫助鄰里,而她最擅長的就是給這裡的小孩補課,她的耐心以及學識的豐富也讓她深水孩子們的喜愛和大人們的感謝。
大姐帶著她去了本村一個有名的郎中那裡檢查身體。
大姐介紹這位郎中是專門做中醫的,並且這一家的醫術與秉承的醫德已經有兩百年的歷史,曾經有外商慕名而來想要請他一起合作將他所熟知的中醫理論以及獨有的秘方用作商用,並且承諾了非常高昂的經費支持,可是卻都被他婉拒了。
邵靖雨聽了有些驚訝,心想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世外高人嗎?
“你太瘦弱,胎兒發育比同期的有所偏小,不過不是什麼大問題,我給你開幾副藥,你照著說明煎服,另外這個藥丸每天吃一顆,連續服用一個月就行了,等藥喝完了你再來。”
老中醫就像她在電視裡看到的形象一樣,留著一小撮山羊鬍,帶著一頂清朝樣式的黑色圓形帽子,架著一幅黑邊的圓形玻璃鏡面的眼鏡,一身類似清末晚期的學者裝束的唐裝,更加驚奇的是,他寫得一手非常漂亮的毛筆字。
“謝謝醫生。”
由衷的到了謝,她便和大姐一起離開了。
彼時,她已經快有五個月的身孕了,可是依舊四肢纖細,膚色瓷白,如鏡面一般乾淨剔透的臉蛋讓她整個人看起來越發的柔纖弱卻又散發著一種淡淡的柔和,目光在歲月的洗禮下越發的柔美輕盈。
時光伴著山澗的溪流緩緩流淌。
大姐來到邵靖雨所居住的屋子,輕聲道:“妹子啊!我們這呢到底是鄉下,條件有限,我們這裡的女人都是有接生婆在自己家裡生養的,可是你不一樣啊!你這細皮嫩肉的怕是吃不了這些苦,你趕緊收拾收拾,我們送你去省城的大醫院生產,這樣也保險一點,我們也能放心啊!”
“沒事兒大姐,郎中不是說我胎位很正的嗎?他說也就個把小時的時間我就能生下來,再者去省城要一個半小時的時間,不想你們爲了我折騰。”
“姑娘,這麼久了,大姐我也就說句實話了,你能來我們這個小地方並且在這裡安胎,其實我看得出來你呀,肯定是在躲什麼人對不?或者就是你肚子裡娃娃的親屬,我看八九不離十就是這娃娃的爹?我們也知道你不會永遠都留在山水鎮,怕是孩子的出生便是你要離開這裡的關鍵點了,既然早晚都要離開,那你在省城生完孩子後,養好身體,交通又方便隨時都能走了,這樣不是更好嗎?省的得帶著孩子折騰也累著你自己,聽大姐的,去省城吧!”
最終,她還是點了點頭答應去省城的醫院生產。
她走的時候,整個村落的人都來送行,她親手將三萬塊錢塞進了村長的手中,囑咐他分發到每一戶,雖然山水鎮已經開展了旅遊資源,可是本村的地段卻相對要閉塞一些,因此想要分的一杯旅遊資源的羹還需要時間的規劃,而本村的村名都是最原始樸實的生活方式,在經濟上面也自然沒有那麼寬裕,索性這裡的人非常樂觀,這也是讓她感動的地方。
“姑娘,你平時已經幫襯我們太多了,這個錢我們不能收。”
村長忙要推辭,可是被邵靖雨一把按住了,她笑了笑道:“金錢不是這裡衡量一個人價值的方式不是嗎?舉手之勞,村長,您就收著吧!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揮手告別後,她便坐上了去往鎮裡的拖拉機上,看著眼前的山清水秀,她緩緩的嘆了一口氣,伸手摸著自己隆起的肚子,嘴角跟著揚起了一抹滿足的笑容。
她婉拒了大姐要陪她一起去醫院的要求。
“還有一個禮拜預產期,我有足夠的時間做好一切的準備,在村裡的時候一直是你們照顧我,現在也該我自力更生一次了,畢竟在以後的日子裡都要我獨自面對自己和孩子的未來,若是離不開別人的照顧豈不是要活不下去,大姐,謝謝你,我走了。”
大巴開動了,大姐忍不住的直抹淚,不停的朝著汽車揮手,邵靖雨從窗戶看過去也經不住的紅了眼眶。
然而從現在開始她要面對的纔是真正的考驗開始。
預訂了病房後,她便獨自一人去母嬰坊購置必須物品,並且在護士的推薦下找了個護工,一切都準備就緒後當晚,她就開始了陣痛,預產期原本在一個禮拜後,可是這提前的狀況多少讓她有點緊張和措手不及。
就像郎中說的,她的生產竟然順利得不可思議,就連助產士都驚歎她這投胎生的時間真的很短,而且似乎她本人的疼痛感並不是十分強烈。
當她躺在產牀上忍不住鬆了一口氣的時候,腦子裡想起了郎中在她臨走前塞給她的兩顆藥丸,並且囑咐她只要開始陣痛就服用一顆,羊水破了以後再服用一顆,一定會幫助她順利的生產,並且減少過程中的疼痛感。
她想,這個老郎中真的是現代版的華佗在世,她在心裡默默的感謝著。
“恭喜你啊!是位小美女呢,跟媽媽一樣長得好漂亮好嫩呀!”助產士笑著說道,跟著抱著小嬰兒和邵靖雨碰了碰臉頰,她轉頭目光定定的望著那紅紅的一團,眼眶頓時溼了個徹底。
這就是她和莫少南的孩子,小莫莫嗎?
助產士將小嬰兒整理乾淨後便放在了邵靖雨的肚子上趴著,她的小臉蛋肉乎乎的,就貼在她已然增加了罩杯的胸上,她突然不敢去碰她,可是眼中的好奇與喜悅卻又讓她按捺不住的最終伸手點了點她柔軟的小臉蛋。
之前一直有點擔心小女娃的生長會不會有問題,畢竟比同齡的胎兒是偏小了一點,可是真到親眼看見她就出現在自己面前,邵靖雨才結結實實的呼了一口氣。
“六斤四兩,很健康的。”
助產士的話讓她忍不住的直點頭,她看著面前這個緊閉雙眼的小肉團,心裡不由得嘆息道:寶貝,媽媽帶著你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