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
就如同在最深邃的夜晚里突然看見了一盞無比明亮的油燈,在無止境的絕望深淵中找到了一架能夠向外攀爬的希望長梯,吉衣炬那已經變得黯淡如死灰的眼神,重新復燃。他的力氣本全部被陰煞所抽空,但當他看見那青年男子的身影時,體內竟是又重新生出了一點力氣!
只要還有活下去的機會,就決不能夠眼睜睜的錯過!
他用這不多的力氣抬起了右手,伸向那青年男子的面頰,平生第一次,喊出了那兩個曾讓他覺得無比羞恥的字眼——
“救我!”
青年男子并沒有說話,甚至連神色也沒有半點改變。反而是離吉衣炬越來越近的“吉衣立”,被他的這一聲呼喊所觸動。
“吉衣立”的脖頸發出金屬磕碰般的響聲,咔擦咔擦地以一種機械而僵硬的姿勢轉過了頭去。
但不過數秒,它又重新將頭轉了回來。
“三弟,你都年紀不小了,怎么還和我玩這種小孩子的把戲?”
“吉衣立”臉上的笑容愈發詭異,口中說出的話雖然像是熟人之間的調侃,但它的語氣,卻是讓人不寒而栗。
陰煞看不到那個人?只有我能看到?
吉衣炬剛剛感受到的一點希望,頓時又被“吉衣立”的舉動給打破。他從來沒有聽說過世界上還有能夠只讓某些事物看到而讓另外一些事物看不到形體的功法。難道,那個穿著林邊宗制式長袍的青年男子,只不過是自己在情緒劇烈波動之下看到的幻覺?
不會的...
一定不會的,自己不會看錯的!
在吉衣炬完全被絕望所吞噬的瞬間,瘋狂便侵蝕了他僅剩不多的理智,他開始排斥所有他不想接受的事實,否定著所有將會打破他幻想的答案。
這股強大的意念甚至超脫了物質的束縛,讓周圍的所有存在,都能夠清晰地感知。
“吉衣立”的臉上露出了愉悅的笑容,這是它從吉衣炬的記憶里所讀取到的表情。這表情,似乎就代表著滿意。它之所以走一步頓三下,明明伸手可及卻又遲遲不出手,所在等的,就是這一刻。
然而就在它露出愉悅笑容的同時,吉衣炬眼中的青年男子動了。只見那人突然豎起食指,對他比出了一個示意噤聲的動作,隨后忽地抬手,輕輕地搭在了“吉衣立”的肩上。
“吉衣立”臉上的笑容僵住,再次轉頭,而在它這次轉頭的瞬間,那青年男子竟是直接邁步從它的身側走過,來到吉衣炬之前。
和聲說道:
“你會沒事的,不用擔心。”
“陰煞...小心背后!”
吉衣炬看那陰煞在背后找不到什么東西,已有轉回身子的征兆。但眼前這年輕男子,卻好像完全不知,絲毫沒有防備。于是強忍著喉嚨中的刺痛,開口提醒。
誰知年輕男子聞言只是一笑,再度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說道:“你被陰氣灌體,體內陰陽沖突、燥氣上涌,現在最好不要開口說話。先好好平復一下情緒,等會我就帶你出去。至于你現在看到的那只陰煞,它并不是本體,只是根據你的記憶所顯化出的分身。我剛才一直在等它放松警惕,避免因為太早出手而對你的記憶產生損傷。現在既然你已經被我救下,它也就沒有威脅了。”
就如年輕男子所說的那樣,變化成吉衣立的陰煞轉過頭后,臉上出現了幾分怒色,它朝著四面八方胡亂揮動著手爪,帶起無數道漆黑的裂痕。但終究,它也再沒有能夠傷害到任何人。
在年輕男子走到吉衣炬身前之后,吉衣炬好像也已從陰煞的視線里消失,即使雙方相隔不過數米,也沒有被對方察覺到任何蹤跡。
“你是林邊宗的人?不...他們不應該有這樣的強者。大哥說過的,林邊宗最強的也不過在金丹階上下,不可能有無視陰煞的能力。你到底是誰?是幻象?還是陰煞使的什么詭計?”
“抱歉,在事情結束之前,我不能夠告訴你太多。你姑且可以把我看作是林邊宗藏下的底牌,一張用來對付陰煞的底牌!”
年輕男子直視著吉衣炬的雙眼,他的眼神看起來非常清澈且正氣凜然,對望之中,吉衣炬不自覺的對對方產生了幾分信任。見此,年輕男子轉腕,對著吉衣炬的腳跟處一指,一道冷風拂過,緊握住吉衣炬的蒼白手爪立刻脫落。
“走吧,跟著我的腳步,過程之中,最好不要回頭。”
年輕男子說罷就率先向著吉衣炬的右手邊走去,每當他踏足一處,那處的黑暗就像看到了天敵的野獸一般,紛紛退散。幽藍色的光芒不知從何處照耀,為年輕男子留下的腳印,點上了幽藍色的火苗。
“好像你比陰煞更加詭異的樣子。”吉衣炬從地上撿回了自己的長槍,看著年輕男子的背影露出一個苦笑。又回頭看了看仍在四處撲空的陰煞,還是選擇跟上了年輕男子的腳步。
如果對方真的心懷惡意,那么根本無需再使用什么花招,只需要在剛才選擇不救自己便可。
他三步并作兩步,很快追到了年輕男子的身后,也不再繼續靠前,只是保持著一種微妙的距離,默然跟在對方身后。
就這樣走著,走著,他突然有了一種奇特的感受,走路的步伐悄然發生了改變。
他每走出一步的速度、距離、角度、姿態,都變得與前方的年輕男子,愈來愈接近!
而當他的步伐出現變化之后,他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個冒著白光的洞口。
“那就是幻境的出口嗎?”
“不錯,那就是出口。當你的步伐與我的完全一致時,你就可以出去。”
“多謝閣下救命之恩!”
“不用多禮,這本就是我們的職責。”
“你們?像你這樣的人還有很多?”
“當然,而且以后肯定會越來越多。”
“......”吉衣炬拼命回憶著以往大哥給自己分享的情報,然后他無奈的發現,他從來都沒有聽說過與眼前這人相似的情況。
無視陰煞,看破幻境...
這究竟是什么樣的力量?
在走出幻境前,他終于還是問出了他想知道的問題:
“你是怎么讓那陰煞看不到我們的?你們這種人...又叫做什么?”
“如果你實在好奇的話,可以現在回頭看看。”
回頭?不是說最好不要回頭嗎?
吉衣炬的腦海中閃過了一絲猶豫,可是,這一點微不足道的猶豫與克制,終究抵不過對未知的好奇。
于是他轉頭回望,在他們所行過的漫長道路兩側,他看到了兩只延伸得與道路同樣長的手臂。
而在這手臂的末端,兩只蒼白的手掌,將那陰煞的雙眼給緊緊遮住。
年輕男子的聲音再度響起:
“我們,名喚司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