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九天之上的流火如雨滴般落下,煙云之中,將無人能夠再把握住自己的命運。誰也無法再預測未來會發生什么事情,會出現什么樣的考驗?會出現什么樣的波折?又是因為什么,迎來了最終的落幕?
人們唯一可以肯定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就是當象征著災禍的流火降下時,那里的人總會看到一個名為吳債的商人。他的臉頰兩側分別涂畫著一道鮮紅的油彩,油彩末端看上去像極了兩滴血淚,臉色蒼白,嘴角永遠帶笑,但他的眼中卻又永遠沒有任何善意。
沒人知道他從哪里來,沒有人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也沒有人知道他為什么可以安然無恙的度過這許多次災難。
人們唯一知道的事情也只有一件:
他永遠都會站在流火覆蓋下最高的峰頂,面朝天空,就像在欣賞一場焰火一般,欣賞著那些火球的墜落。
就好像...
現在這樣!
吳債站在峰頂,目不轉睛地盯著暗紅色的天空,每當其中有閃耀著的火星劃過,他的眼中也就倒映出一道明亮的弧線。他是一個商人,一個理論上來說,能夠給人提供任何必須事物的商人。他手中拿著一個精致的黑色箱子,箱子上有幾個由灰色金屬打造的數字旋鈕,正在無人操控的情況下迅速旋轉。
每旋轉一次,數字從整體來看也就更大了一點,這也就意味著,他這次會有更大的收獲。
在往常的這個時候,他總會因此而感受到無比的愉悅,但今天,他卻是感受到了幾分郁悶和壓抑。
之所以會這樣,都是來源于昨天的那個夢境。在夢中,他夢到自己似乎屬于一個叫做“帝國”的勢力,他是“帝國”里的最強者,也是整個夢中世界里唯二的劍尊。他負擔著沉重的責任——保護“帝國”不被另一個叫做“風盟”的勢力擊敗,還要想辦法,去打敗那一個屬于“風盟”的劍尊。
他們兩人的實力本該不相上下、不分高低,不過因為心境的差距,導致他一直不是對方的對手。
最后,他為了能夠實現自己對“帝國”的承諾,為了保護她和那些被她所鐘愛的一切。不得不選擇斬去了心中的所有雜念,將心境提升到了與對手相當的程度。
夢境的結局,他已經記不太清了,但是在夢中經歷過的糾結、困擾,與掃清雜念時的痛苦,現在還真切的存在于他的腦海。他就好像真的經歷過這些事情,心中不僅沒有一分排斥,反而還很容易產生共鳴。
“責任嗎...”吳債的眼神微黯,顯然是又差點回憶起了夢境。忽然自嘲一笑,又繼續自言自語道:
“我這樣的人,居然有一天也會夢到責任。可笑...真是可笑!”
他很想依靠轉移注意力的方式來將夢境中的所有東西忘掉,但是那些東西如同在他的腦海里生了根一般,越想忘掉,反而變得越發根深蒂固。并且,即使他努力地去想其他事物,他的注意力也總會無法控制地轉回昨天的夢境。
“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引導著我?可是我明明已經檢查過很多遍,為什么完全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吳債開始變得有些焦躁,思緒相較之前變得更加不穩定。他時而看到夢境中的自己,時而又從夢境驚醒,恢復了對自己身份的認知。然而這認知剛剛正常不久,便又會被某種力量重新拉回夢境。
不斷轉換之下,他的思維開始產生轉變,夢境和現實,也再也分不了之前那么清楚。
“莫非,那些事情真的是我親身經歷過的?要不然該怎么解釋,我對那些記憶全都感同身受?”吳債伸出右手捂著額頭,大拇指和小拇指按在兩側太陽穴上,緩解著其腦袋的脹痛。
“是了...一定是的。或許正是因為之前我斬去了心中的所有雜念,所以現在我才會存在感情上的缺失。”
他從記事起,便對某些感情不那么敏感,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感情缺失的情況愈發嚴重。這也是為什么他在充當“商人”這一角色之后,便從未給予過任何人憐憫!
隨他而至的永遠都不會是希望,籠罩在他身邊的,永遠都只有貪婪!
那本是唯一支撐著他走到現在的東西,但現在,這唯一的支柱,似乎在無聲無息中發生著轉變。
“吳債閣下!”一個須發蒼白的老者從山腳攀登到了山巔,他顧不得拭去鼻尖的汗珠,立刻恭敬的行了一禮。
他知道,站在他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實際上已經存在過不知多少個歲月。因為對方總是和流火一起出現,所以包括他在內的不少人都認為,這個年輕人就是流火的根源。他對此感到憤怒,可現在真站到了對方身后,他卻提不起哪怕一丁點勇氣!
只得唯唯諾諾道:
“我們有一個請求。”
“說吧,你應該知道我的規矩。”
“是...我們想要交換十天的安全時間。”
“哦?有意思!如果你愿意的話,可以繼續往下說說。”吳債嘴角帶上了他常用的詭異笑容,白發老者側面瞥見一點,便覺得有些心驚膽戰。
連忙低頭解釋:
“我們想要十天安全時間,來把人們遷移到其它區域。”
“真的是這樣?”吳債說著,語氣忽然加重:“你是不是忘了,我只會和說真話的人做生意?”
白發老者臉上立刻浮現出惶恐,又恭敬的行了幾禮,狠狠一咬牙,還是決定要說出真相。
畢竟說的話還有那么一點機會,不說的話,就真的再也沒有任何可能。
“我們的智者,他找到了終止流火的方法。”
“但是還差十天才能使用?”
“是的,我們還差十天...就只是十天而已!”
“不不不,老人家你可能想錯了一點。十天時間,可不是能夠用【而已】這一個詞來形容的。流火會帶來什么,你比我更加清楚,在這樣的危險中交換十天安全時間,可以算得上是非常困難的要求了。況且,你也知道我只有在流火中才會出現,如果讓你們真的終止了流火,我又會有多么巨大的損失?”吳債的笑容幾乎咧到了耳根,“你好好想想,你們能不能付出足夠的代價?”
“代價,代價...”白發老者的身影更加佝僂了一些,他蹣跚著轉身,一步一停的走下山巒。
“等等!”
聽到喊聲,白發老者茫然回頭。
“你好像還沒問我的開價。”
“問了又怎么樣呢?我們不可能支付得起你想要的代價。”
“那可未必。”
吳債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兩種想法在他的腦海里相互沖突。渴望吞噬一切的貪婪,還有那夢境揮之不去的感受,“嘶吼”著拉開了一場大戰。
究竟是堅持自己一直以來的想法,還是去做那看起來毫無價值的舉動?
不知為什么,吳債忽然想要體會一下,那些從未體驗過的感受。
“一粒米。”
“什么?”
“我說的不夠清楚嗎?我的開價,是一粒米!”吳債轉身面對著白發老者,看著對方臉上的驚訝,笑容更加燦爛,“想不到吧?”
空中傳來憤怒的咆哮,無盡流火似乎感應到了吳債的想法,突然全部轉向,砸向了山頂的吳債。
他卻不慌不忙,憑空從山下村落中收取了一粒凡米。
“我和它也沒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