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越來越大了。
半透明銀色絲線勾勒出的陣圖于空中閃閃生輝,它吸引著從附近入口處流入的靈氣,通過一系列復雜的轉換,最終將靈氣自主轉換為可以利用的真元。這些真元呈現為耀眼的銀色光芒,如一顆顆的明珠,順著陣圖循環運轉。
每運轉一圈,陣圖上的所有明珠都會縮小一圈,陣陣無形波動沿著陣圖向邊緣擴散,在末端交織為一蓬蓬更為細微的“雜亂織物”。這是蘊含著部分空間法則的能量團,它們一次可以批量產生十七八個之多,出現不久,便都會依照陣圖上的力量指引,飄蕩至這處空間的邊界。
像一顆雪球融入了湖泊,能量團在接觸到空間邊界的一瞬間便化為液態,流淌向外側的虛空。蟻啃般的鋸齒邊緣層層疊疊的出現,一點、一點的占據著那原本屬于虛空的“領土”。
空間越來越大了。
丁心臺沒有浪費她的天賦和實力,不僅很快掌握了尖耳少年留下來的陣法,還在原本就已經非常完善的陣圖上,進行了改進。
原本只能夠自動吸收靈氣,然后轉化為真元鞏固空間的陣圖,被她加上了一個自動擴展空間范圍的功能。
或許,等下次尖耳少年再來時,她還可以將這改進過的陣圖,重新賣給對方。
丁心臺眼中的濃烈好奇早已平息,陣法改進完成并成功運轉所帶來的成就感與新鮮感,很快便在她的心中被淡漠沖刷得一干二凈。
“無趣,我一開始就不應該參考別人的陣圖,如果所有的部分都依靠自己研究,或許我也不會像現在這么無聊。”
她猜測的沒錯,她的確要比吳債更先完成自己的任務,早早的收回了長劍,枯坐在還空無一物的透明地面上,呆望著空中已經進入自動模式的陣圖。
時間過去了多久,她早就沒有了概念,這兒沒有日月,沒有晝夜,沒有仙禽報曉,也沒有紫氣東來。她與外界唯一的聯系,就是每過上一段時間,司陰府會有人通過秘法向她傳遞近期發生的事情。
沒什么值得注意的,在沒有進行擴張的時間里,一切都平淡如常。
她沒有問過時間,因為即使問了,也不會對她必須繼續待在這里的事實產生半分影響。只要吳債還沒有蘇醒,她就必須留在這里,應付那些隨時可能會出現的意外。
若不是尖耳少年特意標注了那契機只有在虛空和亞空間中才有用,她都想直接將吳債拖到陰煞之地的山谷里去。
“還要等多久?”
吳債在遙遠的角落里自由飄蕩,自從接觸到灰色光點之后,他就一直保持著昏迷前的姿勢,未曾再動過一次。
他的精神倒是在不斷波動,起起伏伏,來回不休。
丁心臺嘗試過幾次使用眉心印記感應對方正在經歷些什么事情,一次感應到了強烈的掙扎和猶豫,一次則感受到了貪婪。
這兩種情緒之劇烈,一度讓丁心臺認為吳債已經脫離了無情之境,重新找回了感情。可真當波動平息之后,這兩種情緒卻是突然徹底消失。
這不像是在找回感情,反而像是有一把利刃,正在將吳債那些只是被封印起來的感情,徹底從意識中斬去。
當時丁心臺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是不是被尖耳少年騙了,不過當她想要將吳債帶出亞空間,終止這一次嘗試的時候,她的本能竟是發揮出了趨吉避害的能力,讓她壓制住了這個想法。
這的確是脫離無情之境的正確方法,只不過這種方法,怪異得讓她有些無法理解。
直到她忽然想起來,吳債身上的那道黑影曾對她這么說過:
“破而后立,曉喻新生。”
在修士們的認知之中,人的所有感情,本質上都來源于七點:愛恨貪癡嗔憂悲。這七點構成了一個人神魂完整的支點,也構成了產生感情的源泉。當修士晉升到大羅金仙境界,心境邁入無情之境,他的這七點,就會被一種天地間的法則遮蔽。沒有了源頭,自然也就不會有感情,這便是修士們口中所說的斬情斷緣。
這種斬情并不如吳債剛才所經歷的那樣徹底,它給修士們留下了脫離無情境的念想,讓所有修士,都將注意力放在了該如何去消除法則的遮蔽。
難道,他們所有人從一開始就想錯了?
想要脫離無情之境,難道不是要他們找回愛恨貪癡嗔憂悲這七個源頭,而是要他們把這七個源頭徹底斬去?
丁心臺并未突破到大羅金仙境,所以她的猜想無從驗證,想要知道答案,她就必須在這里繼續往下等。
時間很快過去,漂浮在空中如同廢棄氣球般的吳債,終于動了動手指。他的意識在飛快的回歸軀體,灰色光點殘存的能量從他指尖滲出,化為一連串氣泡消失不見。
“吳債?”
丁心臺的呼喚讓吳債睜開了雙眼,他木然轉頭看向丁心臺所在的方向,眼神中依舊沒有任何感情!
失敗了?
丁心臺眉頭一挑,按耐住痛斥尖耳少年的想法,平靜地問道:
“感覺怎么樣?”
“應該沒有什么問題。”吳債從空中落到丁心臺面前,他偏過頭看著空中的陣圖許久,“穩固空間的陣圖已經好了?”
“嗯。”
“那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離開這里了?”
“如果想走的話,我們隨時可以離開。”丁心臺通過眉心印記,將離開空間的方法傳遞給了吳債,一邊等待對方理解,一邊繼續詢問:
“那個契機的原理是什么?”
“很簡單,它是將正常情況下需要我們自己感悟出的東西以幻境的方式具象,我一共經歷了七個幻境,每一個幻境都代表著愛恨貪癡嗔憂悲中的一種。第一個幻境最難,后面的則可以繼承之前的經驗,幫助我在幻境中做出正確的選擇。”
“所以,你得到了契機的引導?”
“嗯,它幫助我成功的斬去了七個源頭。”
吳債慢悠悠的飄向空間一角,開始在空間中以圖畫的形式,更仔細的講述他剛才經歷過的事情。
那本該是七場同等難度的考驗,但在契機的引導下,難度系數起碼得除以個七。
丁心臺越聽越覺得不對,按照吳債的說法,他現在應該已經成功脫離了無情之境才對。
于是她有些懷疑地問道:
“你現在究竟是什么狀態?”
“我不能說還完全處于無情之境,也不能說我完全變回了之前的樣子,這是一種更加高深的層次。至于我的狀態...”吳債說著,臉上忽然露出了一個丁心臺許久未曾見過的微笑,手指一劃,飛快的逃出了這片空間。
唯有他的話還回蕩在這里:
“現在你知道了吧,心臺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