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軒雖然條件不差,卻并不是個浮夸的二世祖,也沒有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惡習(xí),他來的這幾日,一次懶覺都未曾睡過,每天早上5點半準(zhǔn)時去公園跑圈,回來沖個澡直接吃早飯,一點都不用人操心。
除去他總是迫于沈愚的淫威跟他站隊損我?guī)拙洌@點實在不好,實在影響人機(jī)感情。但是,看在他還是會幫著我做些雜活的份上,我也只好勉為其難原諒他了。
我本來正窩在沙發(fā)里沉思人與社會的關(guān)系,一個圓鼓鼓的白肚皮突然就飄在了魚缸上層,浮浮沉沉,最后徹底浮了上去。錢爹一向待我如子,待魚如待孫子,這魚死了還得了?!
我嚇得一蹦而起,幾步?jīng)_到魚缸面前,用小網(wǎng)兜將這可憐的魚撈起看了看,驚嘆道:“這!這是小三花?沈愚你快來看看呀?這是不是小三花?”
小三花是一條淡水小金魚,因為身上有三塊銀色花斑得名,不光是它,魚缸里30多條魚,都有各自的名字。
“什么小三花啊?”齊軒端著一盒冰淇淋從廚房踱步而來,看了一眼,漫不經(jīng)心道:“哦,你說魚啊,前天就開始死了,院子里的小花壇我埋了好幾條呢。”
聞此噩耗,我一動不能動,簡直如遭雷擊,甚至有些僵硬地回身問他:“從什么時候開始死的?!”
沈愚今天不上班,一臉?biāo)猓晾闲瑥臉巧舷聛恚骸靶∪ǎ垮X叔寄予厚望的那一條?不是還指望它產(chǎn)卵嗎?怎么就死了?”他走進(jìn),歪著頭仔細(xì)辨認(rèn)了一下花色,鄭重地對我說:“你完了,還真是小三花。”
“老爺子啥時候回來呀?”我欲哭無淚。
“大概就這兩天吧。”沈愚接過小網(wǎng)兜,趕緊把小三花拿院里埋了。
齊軒跟在沈愚屁股后面,見我倆面色沉重,這才有些緊張,趕緊找補(bǔ)道:“不然我去這附近的花鳥市場,找找同款花色的?給錢叔補(bǔ)上?”
“算了吧,你錢叔年輕的時候可是被譽(yù)為‘最強(qiáng)大腦’,別說30條魚了,就算有300條他也能記得清楚,你想蒙他還是省省吧。”沈愚打了個哈欠,上樓繼續(xù)午休,對我說:“你去調(diào)一下監(jiān)控,看看怎么死的,找到原因才好避免。”
沈愚果然是沈愚,果然聰明!我趕緊拉著齊軒去查監(jiān)控,可是畫面上,赫然出現(xiàn)了齊軒的身影,原來是這罪魁禍?zhǔn)啄弥允5拿姘刽~,把人家撐死的!
齊軒尷尬的笑了笑,連連擺手:“阿姐!你不要誤會啊!我不是存心的,我就是覺得這魚長得好看、活潑可愛,而且這面包也確實好吃,我就覺得應(yīng)該分享嘛。”
“你傻呀!白長這么大的個子了你!給魚喂食都是定點定量的,這不是常識嗎?你沒看見我天天給他們喂食?!”我瞄了一眼沙發(fā)上的抱枕,突然也想往他臉上試試手感。
兩天后,錢爹風(fēng)塵仆仆的回來了,把箱子往玄關(guān)處一放,興奮地喊:“老伙計們!魚兒!13!哦哦,還有阿軒小朋友!我回來啦!”
我趕緊站起來迎接,拿抹布把她的箱輪子擦干凈,這才讓他推進(jìn)了客廳。他分別抱了抱我和齊軒,快步走向了魚缸。一臉興奮的喊著:“小花!小三花!小尾巴!爺爺回來啦~~”
我慌忙過去攔了攔他,說:“錢爹!錢爹!你剛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jī),還是先洗個澡休息一會兒吃晚飯吧。睡醒了在跟你的孫兒們打招呼也不遲嘛!”
“遲了!怎么不遲,這幾天跟你視頻總推說忙,你有那么忙嗎?我就想看看孩子們,怎么了?”說完就看著魚缸皺起了眉,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最后拿出眼鏡好好擦了擦戴上,又拿著小網(wǎng)兜往小假山處敲了敲,直到發(fā)現(xiàn)從里面只能敲出一陣水泡,他才危險的看著我說:“13!我的小三花!二杠!還有波波呢?”
“咳咳!”我掃了齊軒一眼,示意他冷靜。鼓足勇氣走到錢爹身旁,故作沉痛道:“我要是說,小三花是因為你走得太久,對你思念成疾,不治身亡的,你信嗎?”
“呵呵。”錢爹一聲冷笑,氣得小腿微顫,掃向我的眼尾帶著涼風(fēng),“那二杠呢!波波呢?”
“它倆就更復(fù)雜了,是這樣的。”我扶著錢爹去沙發(fā)上坐下,解釋道:“其實,二杠和波波是同母異父的親兄妹。”
“嗯?”
“嗯!真的是親兄妹,前陣子二杠和波波戀愛了,但現(xiàn)在知道了這件事情,為了后代健康,就決意和波波分手,但是波波知道之后很傷心,再加上二魚已有夫妻之實,波波的肚子里還藏有了一窩魚籽。知道這個噩耗之后,波波就更加絕望了。他倆本在假山里商談,波波哭著跑出來,沒注意,撞在了水缸玻璃,就這么沒了……”
錢爹嘴角抽了抽,像是氣狠了的笑,笑著笑著眼里含了淚,最后吼道:“那二杠呢?殉情啦?!啊?13!你現(xiàn)在這么皮嗎?你當(dāng)我老糊涂了?!!我現(xiàn)在是58!不是85!”說完,一激動,就沖我揚起了拳頭。
齊軒見勢不妙,剛擋在我身前,沈愚略帶些沙啞的聲音就從樓上飄了下來:“行啦,這造型擺了多少年了,真舍得打似的。”
似是被戳到痛處,錢爹“哼”了一聲,憤憤地將拳頭錘向了沙發(fā)。然后給我和齊軒一人發(fā)了一個小板凳,讓我們憋屈著坐著,開始審我們。一眨眼審了足足2個小時,還好我是個光合作用的機(jī)器人,不懂人類犯困為何物,但我瞄了一眼齊軒,盡管他腦門上一層細(xì)汗,但居然坐得身姿筆挺,分毫不動!
最后還是錢爹打了個哈欠,橫眉冷對問我倆:“知道錯了?”
我倆齊齊點頭,“錯了錯了。”
“小軒,你先說!你哪錯了?”
齊軒乖巧道:“我不該隨手往里喂食,不顧它們本身的作息規(guī)律,害了它們性命。”
錢爹的神情緩了緩:“那你怎么一臉平淡?你害了人家性命,不該沉痛些、悲傷些嗎?”
齊軒愣了愣,眼皮默默跳了下,捂了捂臉:“其實我是個面癱,我心里難受的很,況且還牽連了阿姐。”轉(zhuǎn)眼就拿眼風(fēng)掃我,滿眼寫著“救救我”。
還面癱?!果然是沈愚帶出來的徒弟,張口就來。
錢爹畢竟第一次見他,也不好為難狠了,轉(zhuǎn)而問我:“那你呢?說說。”
錯哪了?enmm~我老老實實花了三分鐘復(fù)盤了一下整件事情,誠懇道:“第一、我覺得是齊軒初來乍到,我沒好好提醒,這是一錯。”
“哼哼~第二呢?”
還有第二?我撇嘴,惆悵道:“這第二呢,我覺得,可能是我最近編故事的水平下降了很多。感動不了你,沒辦法弱化主要矛盾……”
“噗——”頭上突然傳來了一聲嗤笑聲,我抬眼一看,發(fā)現(xiàn)正是沈愚和沈爹并肩站在二樓,扶著欄桿看著我們仨。沈爹最夸張,“哈哈哈”的捧著水杯,腰都笑彎了。
沈愚自是波瀾不驚,瞪了我一眼:“上次不是說手部皮膚有問題嗎?還不快過來——”
我終于長松了一口氣,只把沈愚當(dāng)作了再生父母,轉(zhuǎn)而拍了拍齊軒,顛顛得往樓上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