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小鬼精。”紫萱薇這才意識到被套路了,嬌嗔一聲。
李不才洋洋得意,看得出這一波和這姑娘的關系又拉進了不少,不過搞不懂為什么系統還沒點兒反應。
難不成這個討好,意思是還得“深入”交流一翻?
李不才心中不免頹然。
看來元陽之氣果然沒那么容易得到。
也不打算繼續纏斗,先戰略性地放慢攻勢,緩進急戰方為上策。
又撩了幾句,直逗得紫萱薇掩嘴直笑,之后便辭去,趕向小閣樓。
穿過林子,離得近了,這次卻沒聽到玉馨師叔的琴聲,沒來由地感覺有些失落。
“好香啊……”
淡雅的幽香鉆入鼻尖,李不才驚奇,加快腳步。
穿過前方灌木,頓時有種撥開云霧見月明之感。
前方開闊起來,一條林蔭小道通向小閣樓。
“師叔……”
這會兒玉馨竟從閣樓里走了出來,站在庭前,表情很是哀傷。
明艷的陽光下,秀美的頸項白皙如玉,既不施脂,也不敷粉,發髻盤起如云,黛眉彎曲細長,美艷不可方物。
配上那副哀傷惆悵的模樣,還真有幾分黛玉葬花般的凄美感。
在合歡宗待久了,李不才也可謂閱女無數,但此刻這一幕,他還是看得有些呆住。
好吧!不得不承認,自己對多愁善感型的淑女確實沒有抵抗力。
此時,玉馨面前擺著一張竹木編成的花架,上面擺著李不才不知名的花。
花瓣呈卵形,白色,枝葉繁茂,開得很是嬌艷。
玉馨手里攥著翦刀,打理那些錯雜的枝葉。
“花開得那么好,為什么師叔還不高興?”李不才走到她身后,問道。
玉馨剪掉最后一根長歪的枝節,淡淡開口:“這花叫佛見笑,花期過了,就意味著生命的結束。本以為在山上,夏季來得晚些,它能多活幾日……”
“佛見笑。”李不才默默念了聲。感覺名字倒是好聽,不過卻沒見過,估計又是這異界的獨有品種。
“佛見笑,花開時,意蘊著生命里最燦爛、最刻骨銘心的時刻,不過繁華易逝,花開過了,一切都終結了。”玉馨黛眉下斜,或許是觸景生情,面容上盡是哀色。
“師叔這是消極待世。”李不才說道。
玉馨看來,不明所以,輕嘆一聲:“或許是吧。”
“生的真諦在于死,沒有死之靜美,何來生的燦爛。”
玉馨驚了,一臉奇異地看來:“這些,都是誰跟你說得?”
“書上看到的,有感而發而已。”李不才笑著道,“不才見師叔傷心,心里也難受。”
玉馨聞言卻是臉色慍怒,冷哼一聲:“以后別在我面前這樣說話,從小就這樣花言巧語,以后也只會是玩弄感情的爛人。”
“額……”李不才無語。
這特么,女人心,海底針。
一眼瞟過,才發現,花架上居然還有張掛貼。
“佛見笑,俗塵了。君心負妾心,兩情老。”
君心負妾心……難怪!
李不才心道,怪不得師叔剛剛反應這么激烈,這是被渣男欺騙過感情啊。
一下子又想起了上次小閣樓里看的《小重山》,似有所感。
玉馨也有些后悔,剛剛自己情緒過激了,于是聲音輕柔了些,但還是帶著嚴厲:“攤手!”
李不才照做,伸出手掌。
玉馨將藏在長袖里的纖手伸出,在李不才的掌心拍了三下。
這不痛不癢的懲罰,李不才也沒當回事。
“師叔你聽說過彼岸花嗎?”
“那是什么?”玉馨好奇。
“花開一千年,葉開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彼岸花開開彼岸,奈何橋前可奈何?有什么比這還悲哀的嗎?”李不才道。
玉馨一時出神,神情有些恍惚,喃喃:“竟有此等奇花。”
說著,她又一本正經地看向李不才道:“我問你三個問題,你必須如實回答。”
李不才點點頭。
“癥候來時,正是何時。下一句是什么?”
“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燈……半昏時,月半明時……”像是沉思許久的問題得意解惑,她面色愉悅了不少,“妙哉啊!”
“這詩何人所做?”玉馨又問。
“徐再思。”
“我怎么沒聽說過還有這號詩人,這般詩賦造詣,我不可能不識。”她皺眉看著李不才,頗為不悅。
李不才翻白眼,心道,華夏元代詩人,你能知道就怪了,只得說道:“我也是一次在外門,聽到一名姐姐吟誦,記了下來。”
玉馨撇他一眼,知道是李不才胡謅,也沒有刨根問底的打算,又提出第三個問題。
“你為何畫我?”
“因為……”
李不才差點脫口而出,“因為師叔漂亮”,但想到玉馨似乎很反感甜言蜜語的人,于是趕忙止住。
“因為無聊。”
玉馨有些氣惱,白了他一眼,向閣樓里走去。
李不才快步跟上。
“就當練字,你把我昨天看得詩集抄一遍。”
“別啊!師叔,我給你畫畫行不?”李不才厚顏無恥起來。
可這會兒,冰山美人似乎對他沒了興趣,一句話也懶得說。
進了閣樓,玉馨把一本厚實的詩集擺在了書案上,又取來一摞字帖。
“多久抄完多久走。”她撂下一句,就走向書架邊。
“想留我過夜直說!”李不才臉色發青。
果然,女人這種生物得罪不得,越漂亮的越不能得罪……
但玉馨卻是翻著藏書,緘口不言,自動屏蔽掉李不才聒噪的話語。
半個時辰后。
“師叔,有沒有硬毫的筆啊?”
沒人回答。
李不才只感覺整個人都抓狂了,才寫好的兩篇,卻因為毛筆吸墨太強,原本附著在紙張上的墨漬,此時全都擴散開,整張紙都成了黑壓壓的一片。
時間推移。
夜幕緩緩沉下,玉馨點燃油燈,在泛紅的燭火里,站在書架前,身子動也不動一下,看得津津入神。
而李不才卻沒有這份毅力,有點坐不住了,那本詩集還沒抄完四分之一。
此時他拿著那只被自己拔了,僅剩一撮毛的筆,寫得還挺順暢。
“師叔,看些不見了,還有油燈嗎?”
還是沒人回應。
李不才無可奈何,想了想,正襟危坐,整個人的神態大變,專注下來。
一點一劃,都勁挺有力。
十來分鐘,將這一頁寫完,這才將筆放回了硯臺。
看了看玉馨那身外無物般的狀態,嘿嘿一笑,溜出了閣樓。
“我這一副歐體書法,應該足夠震住師叔了。”
吹起口哨,向著雜役間的方向行去。
西天的落日剛好隱退,僅留下一點微光。
一股不安的情緒涌來,這感覺讓李不才有點莫名其妙,似乎有什么事將要發生。
當他走過庭前,并沒有發現的,那張花架上的佛見笑,白色的花瓣,一片片從花托上飛離,朝著李不才的方向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