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 這考功名這么難?”
走在回家的路上,俊安若有所思的問著沉默的李香草。
“難的狠!不信你問吉吉。”
李香草只知很難,具體怎么個難法, 叫她也說不出來, 眼角掃到龐吉, 把人給推出來了。
“這考取功名啊, 首先你得……”龐吉、俊安兩個手拉著手, 俊安認(rèn)真的聽著龐吉說的話。
到了家,還是沒說完。跟李香草說一聲,兩人手拉著手上去了。
洗完澡, 睡覺的時候,俊安跑了過來, 看著滿臉疑惑的李香草, 堅定的說道:“大姐, 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叫你失望的!”
留下句表決心的話, 又是蹬蹬蹬的跑走了。
李香草看看荷花,無聲的問:怎么回事?
荷花插上門:大概是抽風(fēng)了吧。
對于俊安今天晚上的失態(tài),李香草姐妹兩個都沒當(dāng)一回事,事后想想,大概從那個時候起, 安安已經(jīng)打定主意入仕了吧。
李俊濤回來后, 連續(xù)好多天哪也沒去, 愜意的擱在房里頭看書, 做學(xué)問。端是非常輕松, 像是沒把考秀才當(dāng)做一回事。
他是輕松了,可是苦了李海德父子兩個, 出門就被人拉住問李俊濤有沒有把握。這個事情叫兩人怎么說?就是自己問他,他也是當(dāng)做沒聽到的繼續(xù)看書,寫字。
有了那天的事,也不敢狠問,只得壓著心底的焦躁,默默陪著。
許是問得多了,又都是捻酸的話,李海德父子也是惱了,以后漸漸減了出門的次數(shù)。
這副做派叫村里人看著,又是一頓閑話,說什么的都有,要是李海德一家聽了,平白惹人不快。
過了幾天,李俊濤考秀才的事才算是下去了。只是沒考上的流言卻是傳了出來,每次出門被似譏笑,似同情的目光包圍著,就是愛串門的陳氏婆媳也是受不住了。
門一關(guān),謝絕了所有人的往來。連著李香草她們也不敢上前打擾。
“大姐,三爺爺家圍了好多人。”
學(xué)里回來的俊安、龐吉兩個跑進(jìn)屋,沖李香草喊著。
以為出了什么事情,囑咐荷花她們在家呆著,自己帶了秋子姐妹兩個加快腳步趕了過去。
還沒走到近前,就見一堆人簇?fù)碇鴰讉€報喜的衙役出來,那幾人寒暄著走了。
一頭霧水的上前,還沒開口,就被滿臉笑意的陳氏拉住了。
“香草來了?是不是家里有啥事?都好幾天都不見你過來了。”
對陳氏笑笑,李香草悄悄的指著滿臉尷尬的眾人問:“三奶奶這是怎么回事?”
“別理他們。走,跟嬸子進(jìn)屋去。你小妹妹還等著跟你玩呢。”不由分說搶走了陳氏身邊的李香草,只是對于她的話,一句話也沒解釋。
為難的看看陳氏,見她笑著擺擺手,這才由著桂氏拉著自己進(jìn)去了。
“哼!這會兒看著有好處都來了。早些時候,那話當(dāng)我們都死了,不知道呢?”
拉了李香草坐下,看著院外站了一堆的村里人,桂氏不由得像李香草抱怨起來。
李香草陪坐聽著,邊打量著她滿臉掩不住的笑意,接著話,給她道起喜來。
“嬸子,瞧今兒這架勢,俊濤哥一定是得償所愿,成了秀才公了?那侄女在這可要先恭喜了。謝師宴定了什么時候?我?guī)е苫ㄋ齻兌歼^來幫忙。”
嘴角的笑意再也掩飾不住,桂氏咯咯地笑了起來。
等她自己高興完,拉著李香草絮絮叨叨的說了起來。什么謝師宴還沒定啦,定是要選個好日子啦,等等等等。
說得正是興頭上,陳氏進(jìn)來了。只是陳氏滿臉的不高興,兀自生悶氣的坐著。
拍拍李香草的手,桂氏使了個眼色,準(zhǔn)備叫李香草問問。
站起來,走向陳氏,李香草捏著陳氏的肩膀,小聲問:“三奶奶這是咋了?今兒俊濤哥考上了秀才,可不是個高興的日子?你咋看著臉色不是太好?”
恨恨地瞅了眼外頭還沒散去的眾人,陳氏重重地哼了一聲。
“哼!還能是什么事?都是看人有,笑人無的。濤小子沒考上秀才的時候,他們有話說。這結(jié)果出來了,濤小子榜上有名,他們還有話說。真是比那鐵口直斷還要厲害,早早的都叫他們料著了的都。
香草你說說,消息沒傳過來的時候,個個都說我們家濤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什么的,這會兒傳過來了,倒是又立馬改了口,你說點好聽的也就算了,聽聽都說的什么話?話里的酸味,隔了三里地都能聞到!”
李香草掩嘴笑了,見陳氏還是氣得不行,忙言語安慰了。
“三奶奶,人家說叫人說去。嘴長在別人身上,你能堵得住?還不如由他說去,時間長了也就歇了。”
陳氏一拍大腿,氣道:“你說的這些我如何不知道。就是這話聽著叫人沒來由的堵心,不暢快!”
看了看同仇敵愾的桂氏一眼,李香草摸了摸耳朵。
“管他們這些做什么?叫他們說了咱又不能掉下一塊肉。就是聽著難受,那咱當(dāng)做沒聽到不就是了。這兩年我們不也沒少被當(dāng)做茶余飯后的談資?日子不還是照樣過。要我說,三奶奶,他們越是說些亂七八糟的,我們越該好好過,氣死他們那些壞良心的才好呢。”
對人說了心里的不暢快,陳氏已經(jīng)好受了些。這又聽到李香草最后說得這一句話,立時笑了起來。指著李香草“猴兒,猴兒”的喚著。
見婆婆陳氏不那么生氣了,桂氏拉了李香草,親自按著她坐在了椅子上。
“快坐下,叫嬸子好好問問,這幾天咋不見來家。”
陪著陳氏婆媳坐著閑聊,眼看著日上三竿,該是回去了。
“三奶奶,你們屋里坐著,孫女該回去了。”
站起來,說了聲。
轉(zhuǎn)頭看看外邊的天兒,陳氏道:“急什么?好些天不來的,陪著三奶奶嘮嘮嗑。”
原本說的是過來看看,跟荷花她們說過會兒就回去的,這在這又坐了,時間長了還沒回去,荷花知道了又是該說了的。好說歹說才叫陳氏放了人。
村里除了李俊濤考上秀才這事,還發(fā)生了不大不小的一件事,前頭李海成家三小子,李香草親三叔,這回又是沒考上童生的。村里人都說,老大不小的人了,連個小娃娃都不如,越發(fā)的看輕了,言語間自是沒少刻薄。
這些話讓程氏聽去了,拿著個搟面杖,直接把人堵在家里,罵了三天才停歇。
李海成嫌丟人,自李俊濤考上秀才以后,門都沒出過,就是李海德家擺了席,也是推脫身子不爽利,叫老大李永仁去了。
李永仁回來,把人提溜到堂屋,審賊似的問了一通。越問臉色越黑,不住的頓著拐杖,把人給罵了出去。
“你呀,就是個實心眼的。沒見咱爹窩了一肚子火,你還巴巴的往前湊,這不是等著挨罵的?”周氏心疼的拉回了滿臉頹喪的李永仁。
胡亂的揉揉腦袋,李永仁苦著臉道:“你說的這我如何不知?只是爹叫去的,我能咋辦?”
又看了東屋一眼,周氏自言自語道:“爹這是鐵了心的顧著他家的小兒子了,就是苦了咱家的幾個小的了。前兒還聽先生說,咱家的小子學(xué)問還是不錯的,說不定能跟后邊的濤小子似的,成個秀才公呢。這下子……唉!”
周氏越說,李永仁心中的怒火越勝,不等周氏再撩撥,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堅定的對周氏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三弟已經(jīng)是這個樣子了,我們總得顧著兒子!”
周氏眼下嘴角的笑意,遲疑道:“這……爹是不會同意的!”
恨恨地看了眼緊閉的房門,李永仁眼里滿是陰霾,說話也是有些陰陰的。
“又不是沒開過先例!大不了再鬧上一通!事情都到這個份上了,我總得顧著幾個孩子吧。”
先不說李永仁夫妻這會兒因為李海成的偏心生出的些小心思,對比著李海德一家其樂融融的樣子,李海成要是知道了,該是后悔的捶胸了吧。
把李永仁趕出去的李海成,坐在椅子上,眼睛微微闔著,良久長嘆一聲。
“難道真是我做錯了?”
頹然了幾天,李海成把李永禮管束得越發(fā)的嚴(yán)了,關(guān)在屋子里叫人高聲背誦著書,輕易不許人出門。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著,又是一年童生入秀才的時候。
中間也不知是李海成管束的緊,還是李永禮真的開竅,發(fā)奮讀書了,總算是在廿十的時候進(jìn)了童生。
那幾天李海成走路生風(fēng),連連在村里冒頭,再不見前兩年沉默寡言的樣子。
李海成親自把李永禮送去了城里,早早的陪著,光是銀錢就是如流水的花著,務(wù)必給未來的秀才公一個好的環(huán)境。
到了開考的一日,李海成早早的把人送到了地方,殷殷的囑咐著,端是一個慈愛的老父親。
頂著大太陽,引頸望著,一連三天。
到了最后的時候,眼看從里頭抬出來的人越來越多,李海成心里也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總算熬到最后,雙目無神,懨懨的李永禮被兩個差役扶了出來。